扭头一声沉喝:“来人,将这几个,通通拿下。”
人群中一声暴喏,纵出八个彪形大汉,飞奔前来。
这同时,那黄衫老者却振臂一挥,震声大喝:“诸位请肃静!”
人群中的骚动立即被压了下去,那官道上放哨的兵勇,也闻声再度赶来,入目之下,向最前面的旁观者,低声查问之后,脸色大变,欲立即转身离去。
但他的脚步才动,黄衫老者却含笑唤道:“那位兄弟,请回来。”
那兵勇闻声一抖,驻步回身肃立,黄衫老者正容说道:“大人有谕,不许向长亭通报,你且站在这儿,维持秩序。”
那兵勇毕恭毕敬地答道:“是!”
此时,黄衫老者已伸手拍开了被青衫少年所制,莫子良手下的两个彪形大汉的穴道,并同时向青衫少年深深地注视了一眼……
这些,其实都是几方面同时进行的事。
当文逸民手下的人,动手将莫子良和他的四个家丁五花大绑时,文逸民却目注青衫少年笑问道:“兄台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哩!”
青衫少年一愣道:“文大人可没向小可问话呀!”
文逸民笑道:“好,兄弟再说一遍,兄台尊姓与台甫?”
青衫少年讪然一笑间,灰衫中年人已抢先说道:“大人,区区山野草民,这姓氏不报也罢。”
文逸民淡淡地一笑道:“我看得出来,二位都是游戏风尘的奇侠,不愿与我这种官场中俗人交往……”
灰衫中年人连连截口笑道:“大人言重了!草民等固然不敢与官场中人高攀,但文大人赤胆忠心,爱民如子,执法如山,算得上是‘官中之侠’……”
文逸民含笑截口道:“阁下谬奖,这‘官中之侠’四字。
使我深感汗颜。”
灰衫中年人正容说道:“大人,草民等可是言出至诚。”
“咱们不谈这些。”文逸民淡笑着接道:“方才我已说过,我也算半个江湖人,虽不敢自诩深懂江湖人的习性,至少也不致太外行,二位不肯以姓氏见示,自不便强求……”
灰衫中年人连忙深深一躬道:“多谢大人大量宽容,并非草民故意卖关子,委实是有难言之隐。”
文逸民笑了笑道:“这个,我知道,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我都亲眼目睹,这案子,也立即可以审结,二位是否有兴,前往长亭观审?”
“这个?”灰衫中年人沉思着接道:“如果文大人不需草民前往作证,我想……不必去了……”
青衫少年截口接话道:“老人家,咱们前往观瞧也好。”
灰衫中年人蹙眉摇首间,那黄衫老者却走近他身边,以低得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语声正容说道:“阁下最好是改装易容,杂在人丛中前往观瞧,也许有所发现。”
灰衫中年人讶问道:“这位大人,此话怎讲?”
黄衫老者接道:“阁下,如果我的观察不错,恐怕有人会对二位有不利企图……”
灰衫中年人正容相谢道:“多谢大人提醒,草民记住……”
这时,文逸民含笑接道:“二位,俗语说得好,相见便是有缘,咱们虽然是萍水相逢,却不能不有点表示。我在南昌城中,可能要稍做逗留。”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二位如不以文逸民为官场俗人见弃,务盼随时驾临行辕一叙。”
微顿话锋,摘下右手中指的一枚宝石戒指,双手递与青衫少年道:“兄台请暂时收下这个,凭此戒指,不论辕门宫门,都可通行无阻。”
青衫少年微一迟疑之间,灰衫中年人已抢先说道:“少爷,既承大人抬爱,你就暂时收下吧!”
青衫少年这才双手接过戒指,并正容说道:“多谢文大人!”
说着,看也不曾看一眼,立即套向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文逸民这才含笑说道:“好,二位请记住我方才所说的话,再见!”
微一拱手,扭头向黄衫老者沉声说道:“王诚,利用莫子良现成马匹,咱们赶向长亭,那位民妇与主犯莫子良,立即带走,其余人犯由孙老大押后送来。”
黄衫老者恭声应“是”之后,那八个彪形大汉中,立即有人将莫子良的五匹健马牵了过来,并将莫子良绑在其中一匹的马背上。
蓝衫老者又分别将文逸民与青衣妇人扶上马鞍,并向旁观人群挥手扬声道:“诸位请让路。”
一阵欢呼声中,旁观人群立即让开一条通往官道的路。
但那青衣妇人,却突然惊呼道:“大人,难妇我……不敢骑马。”
文逸民业已催动坐骑,驰向官道,闻言之后,扭头喝道:“王诚,你上马扶住她!”
黄衫老者恭应一声,飞身坐在青衣妇人前面,扭头笑了笑道:“大嫂,请你抓住我的腰带……”
滚滚黄尘中,一行五骑,循官道向十里长亭疾驰而去。
黄衫老者又向后振臂高呼道:“诸位,要看热闹的,到长亭去吧……”
官道两旁,霎时之间,人如潮涌,一起奔向长亭,同时爆出震撼原野的欢呼:“欢迎文大人……”
“欢迎文青天……”
“去长亭啊……”
“去长亭看文青天杀奸臣呀……”
“……”
莫子良手下的四个家丁,也在八个彪形大汉推搡之下,循官道向长亭走去。
这本来是人山人海的荒野,片刻之间,已只剩下官道上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兵勇,和青衫少年与灰衫中年人,二人在蹙眉沉思着。
灰衫中年人目注不远处,那像一群鸭子似的人潮所卷起的漫天黄尘,神态肃然地说道:“少爷,我想,方才那位黄衫人所言,必然另有深意。”
青衫少年一扬剑眉道:“老人家,我的意思,毋须改装易容,咱们不如……”
灰衫中年人截口接道:“少爷,此事关系重大,可不能逞血气之勇。”
青衫少年抗声道:“老人家,咱们总不能一辈子躲下去啊!”
灰衫中年人道:“当然不能一辈子躲下去,事实上,目前也到了没法再躲的时候了。”
微顿话锋,长叹一声道:“好!咱们就这么前去瞧瞧,但我还要提醒你一句,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许逞血气之勇!”
青衫少年苦笑道:“我知道,事实上,恐怕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说话间,两人已是迈开了大步,向长亭方向飞奔而去。
当这小吃店前,青衫少年痛惩花花公子莫子良的闹剧正进行间,十里长亭那边,钦差大人的全部仪仗和大队人马的随员,也恰好到达长亭。
文逸民既然是代天巡狩,易言之也就是代表天子出巡,加上他那驸马的身份,固然令人侧目,而军容之壮与威仪之显赫,更是令人心生天威咫尺,不敢仰视之感。
这情形,自然震慑得早就在长亭恭迎的大小官员,连大气也不敢出,一齐跪接下去,并同时高呼:“卑职等恭迎钦差大人!”
惟一例外,没爬伏下去,仅仅是躬身迎候的,只有一个节制三省的总督大人莫荣,与江西巡抚唐伦二人,这倒并非他们自高身价,而是因为这二位是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在体制上,除了向皇帝下跪之外,对朝廷其余大员,都可以不必下跪。
可是,那顶堂皇而华丽的八抬大轿中,不但不见钦差大人走出来,也没听到一丝声息。
就在恭迎的文武官员暗中一愣之间,八抬大轿的后面,驰过一骑健马,马上一位侍从装束,却是佩戴三品官阶的中年武官,朝着恭迎如仪的大小官员朗声说道:“诸位大人,请免礼,文大人早已轻装简从,先行进城,此刻,可能已快回来了哩!”
大小官员一听此言,不由纷纷起立,面面相觑,现出一脸苦笑。
尤其是那位总督大人莫荣,更是脸色为之一变,但他也仅仅是那么一变,立即恢复了镇静,并掠过一丝不是有心人难以察觉的冷笑。
身为“地主”的江西巡抚唐伦,连忙向马上的武官抱拳谄笑道:“刘大人辛苦了!钦差大人既然还没来,刘大人请先行下马,歇息一下如何?”
这位刘大人,单名一个煜字,本是皇帝身边的侍卫,马上马下功夫,都很了得,如今,临时奉派为钦差大人的侍卫,唐伦自然得特别巴结一番。
但刘煜却淡淡地一笑道:“唐大人盛意心领,文大人既然还没回来,可能待会儿有就地处理的案件,卑职还得准备一番。”
接着,扭头沉声喝道:“来人!立刻将公案排好备用!”
一片恭喏声与人影穿梭中,钦差大人的八抬大轿前,已安排好一座临时公案。
虽然是临时急就章,但却布置得井井有条,一点也无损于公堂的庄严肃穆。
由此一点,也足见这位文大人,委实是有心人,一切都已事先安排。
公案后,设有三张虎皮交椅,刘煜指着两旁的虎皮交椅,向莫荣和唐伦二人笑了笑道:“这两个座位,是二位大人的,二位大人久候辛苦了,不妨先行坐下,歇一会儿……”
他的话声,却被一阵由远而近,声震原野的欢呼声所淹没了!
“欢迎文大人……”
“欢迎文青天……”
“走啊……”
“瞧呀……”
这一阵越来越响的欢呼声,不但淹没了刘煜的话声,也使莫荣与唐伦二人,脸色为之大变。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渐渐地,已可看出马上人的面目了。
刘煜忽然扬声喝道:“诸位大人,文大人驾到!”
一阵“唏聿聿”的长嘶过处,五骑健马,一齐止于长亭之前。
大小官员来不及重行排列官位,连忙转过身躯,就地爬伏下去。
尤其是莫荣与唐伦二人,一见那五花大绑,捆在马背上的莫子良,霎时之间,脸色如土,连官场中应有的礼仪也忘记了。
文逸民已在黄衫老者的侍奉下,含笑下马,并连连点首说道:“诸位大人辛苦了,辛苦了,请平身,兄弟换过官服,再与诸位见面。”
说着,已快步钻人那顶八抬大轿之中。
那些爬伏在地上的大小官员,重行站起之后,才知道情况的严重了。
但他们除了暗中捏了一把冷汗,各自转过身躯,肃立原地之外,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哼一声。
早巳排列公案两旁的执事人员,已将五花大绑的莫子良押在公案前跪倒,至于那青衣少妇,则特别让她抱着小孩,就地趺坐一旁。
至于那些随后赶来的老百姓,已在负责警戒的兵勇约束之下停止欢呼。并在现场约六丈之外,围成一道半月形的人墙,一眼望过去,但见黑压压地,万头攒动,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
这情形,苦只苦了长亭前那不知是属于谁家的耕地,那本来长得青葱茂盛的麦苗,这下子可好,全部踩坏啦!
盏茶工夫过后,云板三响,文逸民全身官服,缓步走出八抬大轿,径自在公案后正中的虎皮交椅上坐下,大小官员自然是重行参拜礼仪。
一些官场中应有的繁文缛节过后,文逸民向莫荣和唐伦二人摆摆手,含笑说道:“莫大人,唐大人,请就座!”
莫荣、唐伦二人同声恭应道:“谢大人!”
这当口,莫荣与唐伦二人似乎已想开了,脸色也恢复正常,恭应一声之后,各自就文逸民两旁的虎皮交椅,侧身坐下。
文逸民俊脸一沉,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莫子良,抬起头来!”
莫子良脸色如土,抬起头。
文逸民冷笑着道:“莫子良,你知罪吗?”
莫子良连忙爬伏下去,以首连连触地道:“小的知过了,求大人开恩……”
这时,莫子良的四个家丁也已押到,一字横排,跪在他的后面。
文逸民冷笑一声:“知过了就好。”
接着,扭头向坐在他左边的莫荣问道:“莫大人!听说这个莫子良,是莫大人的哲嗣,确否?”
莫荣漠然地点点头道:“是的,正是卑职小犬。”
文逸民神色一整道:“本部堂一入江西省境,至少已接获百宗以上的密告,其中十之八九是揭发令郎污辱良家妇女的罪行,莫大人对于这些,是否也曾有过耳闻?”
莫荣镇定地笑了笑道:“文大人,卑职居官清正,执法如山,平时开罪各地乡绅之处,在所难免,文大人总不能凭这一面之词,而将犬子绳之以法呀!”
文逸民冷笑一声:“莫大人,你是要本部堂拿出证据来?”
“卑职不敢!”莫荣笑了笑道:“但俗语说得好,捉奸捉双,拿贼拿赃……”
文逸民截口冷笑道:“要证据,好!以往的暂且不说,就说今天吧!本部堂亲身目睹,附近老百姓万目所视万手所指,还能假得了吗?”
伸手一指盘坐公案前的青衣少妇,沉声接道:“今天,本部堂亲眼所见受害的民妇,就是她,莫大人不信,不妨亲自问问令郎和这位民妇?”
莫荣似乎没料到这一着,原先满肚的弯弯绕绕都不管用了,情急之下,只好以哀求的语声道:“文大人,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卑职就只有这一个独子,平日难免溺爱过甚,务望文大人看在同朝为官分上,法外开恩,多多遮盖……”
文逸民冷然截口道:“很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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