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夕心中也不禁有些惊异,暗想这地方,竟会有此姿容,只是她一个女的,居然到这个地方来,总是有些不大正道。
想着不由呆呆地看着她,却见这七小姐往店内走了三四步,停住了脚步,这时她身后跟进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从装饰上可看出,是她的丫鬟,她追了上来,向里看了半天,才向那少女道:“小姐!他在里边,一点没错。”
白衣少女微微瞪了她一眼,小丫鬟立刻停住了话,还伸了一下舌头。
这时那柜台上的先生跑上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道:
“想不到七小姐今天竟会光顾我们这个小店,真使蓬荜生辉。”
白衣少女含笑走了进来,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堂内转着,略微在管照夕身上停了一下,嘴角微向上弯着,带出了一丝笑意。照夕不由一怔,等到再注视她时,少女的目光,却又移向别处去了。
那小丫鬟更是在照夕身上盯了一眼,才跟上了白衣少女。
这时那掌柜的又笑着弯腰道:
“七小姐……是要吃点什么?请吩咐一声,小人好亲自关照厨房。”
说着搓着双手,口中嘻嘻地笑着,白衣少女此时已坐了下来,和照夕遥遥相对。
她点了点头道:“随便弄点来吧……快一点!”
那小丫鬟也坐在她的旁边,四道目光,有意无意又向照夕投了过来。
管照夕不由脸色一红,忙把头转向一边,心中暗自惊奇道:
“怎么她们一直看我呢?我也不认识她们主婢呀!”
想着不由回头看了看,身后却没有第二人,他又看了看身上,不由恍然大悟道:
“啊!一定是她们见我衣衫不整,光着两只胳臂,在笑我。”
想着不由尴尬地把那短过两腋的袖口,往外拉了拉,又把前衫的扣子扣上,再一抬头,却见二女正低头微笑。那小丫鬟尚似低声说着什么,嘴却向照夕这边努着,白衣少女却又似以目止住她如此。
她主婢二人这种表情,直把个管照夕看得如坠五里雾中,心中纳闷异常。
这时小二上了两菜一汤,还有一盘馒头,他吃着,不再去看她们了。
谁知他虽不看人家,人家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注意得很,那白衣少女微微向小丫鬟说了几句,就见那青衣小丫鬟笑着叫了声:
“堂倌!”
一个伙计忙弯腰跑了过去,那丫鬟用手中的筷子,向照夕指了指,小声道:
“这位相公是我们的朋友,你们竟用这种菜去招待人家么?”
这堂倌一听这话,不由吓得两眼一翻,马上弯腰道:
“小的们哪知道是七小姐的客人,要是知道,天胆也不敢如此怠慢,只是……”
他小声道:“只是菜是那位相公自己点的,再说……”
白衣少女似已不耐,只见她秀目一皱,薄嗔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罗嗦?现在你既然知道了,还有什么话好说?还不快去给人家换几样好菜?你真是想讨打么?”
那小二闻言吓得面无人色,口中连连道: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他一面说着一面往后退了几步,遂附在那掌柜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并挥手向照夕指了指。掌柜闻言面色突变,他惊异地看了照夕一眼,匆匆退了下去。
这时照夕正在埋头吃饭,哪知人家纷纷在议论着他,一抬头,只见四下目光,全在看他,他就显得愈发地不安了,心中想道:
“难怪那两个女孩看我,原来连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呢!看起来,我衣着是相当怪了!”
想着脸红着又把衣服拉了拉,却听得二女已格格笑出了声来,照夕不由心有气,狠狠地向二女瞟了一眼,才又低下头来吃饭。
他心中想着早点吃完了饭走了算了,不想方才咬了一口馒头,却见一个店小二手中捧着一个托盘到了他面前,躬身弯腰道:
“适才多有怠慢,请大人不要见怪,小店给你赔个礼。”
他说着遂把照夕案上吃的碗筷都撤了下去,重新换上了一副精致的瓷器杯盘,由托盘中捧出了四个拼盘,菜肴极有讲究,又由酒壶中,为他斟了一杯酒,这才媚笑道:
“相公你老要是吃着不合口味,请随便招呼一声,我们再重换!”
说着又干笑了一声,才退了下去。照夕不由一怔,他皱着眉向那堂倌点了点头,那小二忙又跑了上来,赔笑道:“你老有什么吩咐?”
照夕见众人目光全看着他,就连那主婢二女,也都在睨着自己微笑。
管照夕不由把到了口的话吞了回去,生怕说出来丢人,但又不能不说,他轻轻的对店小二道:“你们是弄错了吧?”
小二闻言嘻嘻一笑道:“得啦!相公你就别耍我们啦!要是小的早知道你老的身份,我们又怎么敢这么怠慢你老!”
他又干笑了两声道:“你老先喝着酒,厨房这就给你和七小姐弄菜,你老尝尝就知道了,我们这店铺门面虽不大,可是师傅手艺很高。”
他又低下头,用一只手遮着嘴,小声道:
“小号最拿手的名菜是‘香脆美人’,等会儿上来了,你老一尝就知道了。”
说着又笑了几声,看起来倒像是照夕多年的一个老朋友也似。
管照夕心中怔了一怔,暗想这堂倌一定是看错了人,定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阔公子之流的人了。
“只是……”
他皱了皱眉,心中又想道:“可是,我这身打扮,哪又像是什么阔人呢?”
想着红了一下脸道:“你们不要认错了人,我管某可不愿平白无故受你们什么!”
方说到此,那店小二又打了个哈哈,弯着腰道:
“你老还说什么平白无故,能巴结大爷你这种人物,是我们的福分,你老就慢慢吃吧,小的也不多在旁边麻烦你老了。”
说着弯腰又要退下,照夕不由心中暗暗称奇,只是表面尚能镇定。他咳了一声,把声音压低了一些道:“你先别走,我问你,你们是不是知道我会点武功,所以特别……”
店小二弯腰笑道:“谁说不是!冲你老背那玩意……唉!得啦!你老别说了,我们刚才都算瞎了眼了。”
照夕闻言发了一会儿怔,心中着实不解,暗忖道:
“倒看不出,这地方人情如此温暖,对我如此体贴。”
想着窘笑了笑道:“既如此,就请谢谢你们掌柜的一声,还有……”
他红着脸看了桌上一眼道:
“我已七成饱了,也吃不了多少,再喝点酒也差不多了,用不着再上菜了。”
店小二闻言似有喜色,他眼睛向白衣少女溜了一眼,却见对方却在盯着自己,目光之中隐有怒色,似乎像在说:“你敢!”
这小二吓得马上赔笑道:“不敢!不敢!你老慢慢吃吧!菜一会儿就来了。”
说着,再也不说什么,匆匆退了下去,管照夕此时心中真是纳闷到了家。
他向四面看了看,却见众人目光,仍在看着他,都带着惊羡之色,他就更不解了。
尤其是那白衣少女,更是眯缝着一双眸子,远远的瞧着自己笑呢!
照夕忙低下头,他举着筷子,心中却暗暗发急,有心不吃吧,人家却是诚心诚意送上来的,岂不是伤了人家面子?
可要吃吧,似乎这太荒唐了,自己和他们素昧平生,岂能平白无故受人如此招待?
他举着筷了发了一会儿急,却见四周的人都在看他,似乎都在奇怪他为何不吃似的。
照夕不由心一横,暗忖:
“管他的,既是非叫我吃不可,我又客气什么!我又不是大姑娘,还害的哪门子羞?管他的,吃了再说!”
想着一横心,就夹了一口菜往口里一塞,这时听到少女桌上发出了哧哧的低笑之声。
他也顾不了许多,一时酒到杯干,风卷残云般地大吃了起来。
这时店小二又陆续上了几道菜,无不是锦碟玉食,色香味俱佳。
到了这时,照夕也就不再多说了,是来一样吃一样,似见对面桌上,也是杯盘云集,菜肴同自己这边一样丰盛。凡是那边上一样,自己这桌上也必有一样,一直上了几十道,他不禁心中有些憋不住了。
这时正值那店小二又把名菜“香脆美人”端了上来,照夕已有了几分酒意,忍不住伏案道:“我一个人吃不了……不要再上了……我可是要走了。”
店小二赔着笑道:“你老再尝尝这个菜吧,回头叫人给相公你雇车。”
照夕笑了笑道:“不用了,不用了。”
说着低头见所谓的“香脆美人”,原来是用一只整整的胎羊做成的,煎得全身酥焦,试用筷子往羊身上一扎,滋滋直响,未曾入口,已先闻到了阵阵香味,不由得食欲大动。
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口,这时却见对面桌上少女已离座而起,全体客人都站了起来。
照夕心中暗道:“一个黄毛姑娘,也有这种势派,吃个饭却有如此排场!”
想着仍是坐在位上动也不动,却见那白衣少女微笑着,用手中小马鞭,往照夕这边指了一下道:“不许收他的钱,都算是我的,回头叫人到我家里去拿。”
照夕不由一惊,因还不清楚那白衣少女所指的是谁,不由直翻白眼,心中虽是惊异,却没有说什么,却见二女已走了座来。
那白衣少女又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才带了那丫鬟走了出去。
掌柜的狗颠屁股,一直送到了门外,却见两匹马得得的直向南方跑了。
立刻馆子里都谈开了,有人说道:
“想不到七小姐会来这个地方,这真是怪事了!她府上十几个人侍候着,什么吃不着?居然下馆子,真怪!”
又有人轻轻的咬着耳朵,不时用筷子往管照夕身上指划着。
管照夕不禁大为纳闷,当时把碟子一推,站起了身子笑道:
“行了,我也要走了。”
他一面用手摸着他那袋中那几两碎银子,一面红着脸道:
“你们掌柜的呢?请他出来,我要当面谢谢他,实在是不好意思。”
店小二躬着身子,就像个大虾米似的,口中连道:
“是……是……”
说着转过了身子,那掌柜的倒是不待请,自己就走了过来,笑道:
“相公还有什么吩咐?慢说小号有七小姐的吩咐,不敢对相公怠慢;今后就是没有七小姐吩咐,相公来了,我们也是一样的侍候着。嘻嘻……”
说着连连搓着双手,馅媚的笑着。
照夕不由突地一怔道:“什么小姐的嘱咐?谁是……”
他脑中立刻想到了方才那个白衣少女,大伙都管他叫七小姐,莫非竟是她关顾了这饭店中的人不成?
想着不由皱着眉,又接口道:
“她……我并不认识她啊?她好好的关照你们做什么?”
这老板一听翻了一下白眼,先是一怔,遂又嘻嘻一笑道:
“得啦!你老人是真人不露相,其实你相公不说,我们也不敢多问。”
他一面说着,尚自耸着眉尖,嘻嘻的笑着,照夕这时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他还要问,却见那老板已弯腰鞠着躬道:
“相公你请吧,你的饭钱,七小姐已代付了,她是刚走,也许在前面等着你呢!”
照夕虽是一肚子莫名其妙,可是和这掌柜的也说不清楚。
他怔了一下,心想这少女平白无故请我吃饭,是什么道理。我眼前虽穷,可也不愿受人无故赠食,不由追上去想问个清楚再说。
想着匆匆别了饭店,往外走来,这时天已经黑了,“蒿云阁”门前,点着三个大灯笼,光射十数丈,各家店门买卖,也都上了灯。
管照夕跑出来四下望了一阵,却不见先前那主婢二女,他心中暗自叹了一声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下还会有这种怪事情,哪有平白无故请客的道理!”
同时他感到又有些歉疚,暗忖自己堂堂男子,受人家一个姑娘的赠食,要是传出去,也够自己丢脸的,想着心中又有些生气。
他这么想着,一步步的向前走着,过了一座小桥,这一带灯光可就少了。
照夕小心的看着路,方想找一处较小的店,投宿住下再说。
不想才拐了一个弯,却听见前面暗处,一人娇声招呼道:
“喂!你先站着!”
照夕不由站住了身子,皱眉道:
“是谁?是和我说话么?”
这时却见一匹黑马慢慢走了过来,照夕又看见了,那马上坐着一个小女孩,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那白衣少女的随身小婢。
照夕不由口中“哦”了一声,忙道:
“原来是你,我正要找你们呢!”
那个丫鬟在马上微微笑道:
“你找我们?谁是我们呀?”
照夕脸红了一下道:“我是说你和另一个穿白衣服的姑娘,她现在在哪里?请她出来,我有话问她。”
小丫鬟格格一笑道:“小子!我正要问你呢!”
她说着抬了一下头道:“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到这里干什么?”
照夕怔了一下,心说这小丫鬟问这些做什么?但对方既有赠食之恩,似不便太过冷漠,当时笑了笑道:“我姓管,是归家经过这里。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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