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道德的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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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道德的手术刀-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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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植才知道把妙子叫出来不是没有意义的。
西泽的家在住吉。从阿倍野到难波,乘南海电车在住吉公园下车。
站前是有小树林的公园。冬天的夜晚来得早。
几盏路灯照耀着斜穿过公园的道路。
今天西泽去为私人患者诊疗,路过公园时约10点多钟。在其他季节,这时公园里还有不少两人同行的散步者;但现在,却只有少数几个急于回家的人。
家里有妻子和两个孩子。但西泽对家庭却不怎么眷恋。虽说如此,除值班外也没有在外面住过。西泽认为,为外面的女人花钱是愚蠢的。
通过夹在喜马拉雅杉中间的小道,有一条小河。河上架着小桥。
小桥跟前是这个公园最黑暗的地方。
两个男人挡住了西泽的去路。西泽看见他们,吓了一跳。原来是安井和他的流氓伙伴。西泽本能地感到自身的危险。他看看周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两个男人从两侧夹住了西泽。〃干什么。。。。。。〃
西泽大声喊道。两人没有说话。但却用强力将西泽往喜马拉雅杉那边顶。
〃是一块跟你到家去呢,还是在这儿说?〃安井低声问道。
另一个男人的拳头使劲地顶住了西泽的小肚子。
西泽不寒而栗。安井到医院去敲诈时,西泽没有这样恐怖,因为医院是社会。但这里没有社会。
赤裸裸的暴力露出了狰狞的獠牙。西泽拼尽全力想要甩开两人。安井抓住西泽的手,两人把西泽按住了。西泽朝喜马拉雅杉树林中踉踉跄跄走了几步。〃不许用暴力!〃
西泽叫道。
〃喂,大夫,别老是小看人!〃
安井说着,抓住了西泽的围巾。在黑暗中,只有安井那野兽一般的眼睛狂暴地闪着光。
〃我叫警察啦!〃
西泽一面挣扎,一面说道。
〃要叫就叫吧!好吗?植大夫说了,是你杀死光子的!〃
〃不,不可能!〃
西泽正在叫嚷时,他的腿被身边的男人横扫了一下,他的身体倒在了地面上。
〃救命啊!杀人啦!〃
出于本能的恐怖,西泽开始惨叫起来。但他的惨叫没有声音,他的嘴被他自己的围巾塞住了。安井骑在西泽身上,用手按住他的头。西泽感到,自己要被杀了。
〃等一等!我给钱。50万,50万。〃西泽眼睛向上看着,说道。
〃100万!〃
安井说道。在手上加了力。
〃我给!不过,现在没有现金。我卖股票。等一个星期吧。〃
〃3天!〃
〃求求你,5天。〃
西泽哼哼着。站着的男人着急地说:〃狡猾的小子!干吧!〃
〃喂,等一等,我同意了。〃
西泽说道。但安井没有马上从西泽身上下来。安井竭尽全力往西泽脸上打了一拳。
〃好吧。不过,要骗人,可就没命啊!〃安井好容易从西泽身上下来了。
西泽相信安井所说的话:植把西泽的过失告诉安井了。西泽认为,如果不是听植说的,安井是不会知道自己的住处的。
植没有被煤气熏死,对这件事西泽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遗憾过。
西泽不想报告警察。如果报告,植一定会提供不利的证词。
报纸对这类事件是贪婪的,必然会大张旗鼓地加以报道。
果然如此,孜孜不倦地培植起来的信用,便会一举落地。芦屋女经理的200万融资,当然也就泡汤了。
开设医院、诊疗所,也得重新做起了。
西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过植。西泽哼哼道:呸!临时医专的家伙!
由于被喜马拉雅杉的针叶刺伤了,他觉得脸上到处都疼。
11点左右,患者山本几代被人抬了进来。
她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年龄约在30岁前后。从指甲修饰的情况判断,她是低贱的接待客人行业的女人。自称丈夫的男人,也不是普通的职员,而是这一带游手好闲的人。
这对夫妇与安井和光子很相似。只是年龄差一轮左右。
用不着进行诊察,一问经过,就知道是宫外孕了。
植立即吩咐,将这件事报告西泽。
显然需要紧急进行手术。植让护士把这个患者送到了病房。
西泽科长和信子一起来到病房。
西泽注视患者的眼睛,好像着魔似的放射着光辉。
信子回来,对植传达西泽的话:从一点起做手术。
植差快到一点时,到手术室一看,信子正在做手术的准备工作。
患者躺在手术台上。从技术方面来说,信子是全院第一的护士长。
信子正在吩咐护士们摆好手术器具。她瞥了植一眼,随即把视线移开了。植觉得她那单眼皮的细眼睛,像手术刀那样闪着光。
洁白的大口罩把她又小又瘦的面庞遮住了一半。头上是白帽子,白衣下面的袜子和鞋子也是纯白的。其中包裹着浸透了煤酚味的苍白的身体。植忽然想到,信子的腋下和阴部也许都没有毛吧。
这时,信子来到植的身旁。
〃科长刚才突发急性胃痉挛,难受得很。手术请植大夫做吧。〃
信子说道。〃咦!〃
植吃了一惊。信子站在植的面前一动不动,好像一块石头。
〃我没做过宫外孕手术。〃
〃科长难受得厉害,实在不能执刀。科长也说让植大夫做。〃
信子平静地说道。〃这太不像话了!〃〃大夫是妇产科医生吧?〃
植看了看患者。患者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给人的感觉已经不是苍白,简直是透明了。
植突然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必须给这个九成左右没有希望的患者作子宫外孕手术,而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方面的手术。
患者没有血色的嘴里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这或许是她的灵魂对苦难的、短暂的人生旅程的回顾吧。
植明白了西泽布下的可怕陷阱。〃我去找科长!〃
植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西泽正在病房里呻吟。植走进来,西泽连看也不看。他那非同一般的呻吟声是对植的嘲笑。
〃科长,给您用麻药止疼,您去做手术吧?〃
〃打麻药了。也请内科医生看了。不过,今天的手术我不能做,你做吧。〃
〃患者病情危险。〃
〃你不是有能耐的医生吗?不是能给我下指示吗?而且,离开学校已经10年了。不能做官外孕手术的话,你就别当医生,当精神科的看护人也成吧。〃
西泽蒙上毯子,又开始哼哼了。〃科长,你在装病!〃
植忍无可忍地说。
从毯子里露出来的西泽的眼睛是红的,充血的,充满憎恶的。
〃在临时医专,没教给你做手术的方法吗?不快去,患者就完啦!〃
西泽说道。
患者的眼睛一直闭着。发黑的眼窝里露出蓝色的静脉。
一根一根的睫毛,看起来好像特别的生物一般。患者时时用肩膀做深呼吸。
〃血压?〃植问。护士片刻不停地在测量,但却用没有自信的声
音答道:
〃六十以下,不太清楚。〃
这种状态是根本不可能进行腰椎麻醉的。要进行全身麻醉,那也最好使用闭锁循环式麻醉器,但这个医院没有这种设备。
植曾经向西泽提过置办的建议,但未被采用,理由仅仅是〃因为是植提出的〃。
然而,无论如何必须尽快进行手术。放置不管,就是等待出血死亡。
植下了决心:用局部麻醉。
患者的下腹部被护士涂的碘酒弄成褐色,再进一步变成了黑褐色。被手术覆布包裹,无影灯照着的部分,像廉价皮鞋的皮子那样闪着光。
植过去以西泽助手的身份冷静地观察过外孕手术,正打算进行研究。
在当助手看手术时,只是把它看成一个物体。
如今作为执刀者面对这黑褐色的皮时,就感到了人的生命的重量。这种感觉俨然挡在植的面前。
助手是一个实习生出身的男青年。信子始终盯着植的手法。
一注入奴佛卡因麻醉剂,一个一个毛穴便凸现出来了。若是健康人,必然会因注射的痛苦叫出声来;但这个患者连出声的力气也没有了。
〃手术刀!〃
信子早已伸出了手术刀,比植的话还快。只有'植的尖锐的声音在手术室里响着。
植拿好信子交给的手术刀,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电钟。在这种场合,手术所需时间根本不算问题,但这是一个习惯。
〃1点25分执刀。〃
护士立即说道,犹如反射一般。
这时,植突然想起了患者的丈夫。刚才已经告诉过他,这个症状是没有希望的。
〃她丈夫在哪儿?〃植问护士。
〃啊,大概是在病房,再不然就是在手术室外面吧。。。。。。〃
护士回答。植把手术刀交给护士,急急忙忙地走出了手术室。那个男人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夫人九成九没有希望。要有精神准备呀!〃〃请您,请您救救她!〃
男人像刚才一样地哀求道。
〃耽误了!当然我会尽全力的,不过大概没有希望。〃
植严肃地说。
1点半整,植开始动刀。好像要喊出苦闷的声音而向后弯曲似的,患者的皮肤被切开,淡黄色的皮下脂肪堆积起来。一块一块的,放出令人不快的光。这不像是血气、脂气都已丧失的濒死患者的样子。
将肌膜和肌肉左右分开,白色的腹膜便出现了。到此为止是身体的外部。为了多少减轻一些痛苦,植又在白膜上注射了一针。
植和助手两人用钩钳将腹膜抓起,并在腹膜上下了刀子。稍带黑色的血液顿时滚滚涌出。
果然是外孕。〃吸引!〃
植叫道。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湿津津的粘汗。看来是耽误了。不,相信是耽误了,乃是最好的方法。
植把嘴贴在信子的耳边说道:
〃护士长,是耽误了。你明白吗?〃〃那种话。。。。。。〃
信子说道,瞪了植一眼。意思是,现在不应该说那种话。
〃好啊,你所尊敬的科长!知道是没希望的患者,硬推给我。不是人的家伙!〃〃正在做手术。说话要谨慎。〃信子说。
马达呜呜地响起来。红黑色的血发出仿佛匆忙接吻和炒肉一般的怪声,被吸进了吸引器。
大约吸了1500CC,在小肠下好容易露出了子宫。
植的橡胶手套沾满了黑红的血,摸到了它。虽然摆弄的是同一场所,手术时和游戏时却似乎不是同一场所。
也许人世间终归是由这样的假象支持着的。
从左输卵管到卵巢之间附着一个红黑色的大血块。
这是出血的地方。〃动脉止血钳!〃〃线!〃
信子很熟练,在植发话之前,已经伸出了适当的器具。植的大声仅仅是将他的激动心情告诉室内的人而已。
〃必须沉着!〃……植嘟嚷道。
取出左输卵管和卵巢。子宫似乎能保留。对于这个患者来说,子宫是不必要的。但是,手术必须限于最小限度。
特别是对于女性,子宫是生命。植知道有很多患者在子宫全部摘除后,为没有子宫的劣等感所苦恼。而且,接待客人行业女人的苦恼,比一般家庭妇女的苦恼更多。这是不幸的女人的悲哀。
〃血压?〃〃从六十八到零。〃
〃加快输血!〃
植说,着手缝合皮肤。
在手术过程中,患者没有说话。只有微弱的呻吟声,但也很难听得到。
手术结束了。植看看电钟,两点15分,恰巧用了45分钟。植摘下口罩和帽子,观察患者的脉搏,几乎很难感觉得到。状况似乎一点儿没有好转。
在手术过程中,信子的动作很麻利,连一点儿间隙也没有。
但在手术过程中,信子一言不发。而在一般情况下,信子总是要说这个那个的,对植的做法表示意见。今天信子的态度异常。她是被植的认真态度压倒了吗?
患者的脸色犹如白蜡一般,与手术前完全一样。大概救不活了吧?但手术是完美无缺的。即使患者死去,在植的良心上也应当毫无内疚之感。
植叹了气。从手腕到眼窝都感到极度的疲劳。
信子对护士小声说了什么。
〃大夫,往病房送时,点滴输血怎么办?〃
护士问道。
〃可能的话,就这样送去;如果麻烦;拔出一会儿也可以吧。〃
植目送着患者运送车出了手术室。随后发现信子也站在他的身旁,凝然目送着患者。她的脸上如冰一般,毫无表情,仿佛手术室微寒的气氛凝聚起来,既无声又无形,在她的面部周围飘荡似的。
〃你辛苦了,护士长!就是科长也不能比这干得更好了!反正是没救的患者。不过,你真不愧为护士长,干得真好!〃
植一面点烟,一面说道。
信子看了看植。她的嘴边仿佛掠过一丝几乎难以说是微笑的微笑。那是使人在内心的什么地方产生某种阴影和不安的微笑。
信子没有回答植的话,走出了手术室。
植打开手术室的窗户,把胳膊肘拄在窗框上,吸着冬天的冷空气。但他觉得,在清爽之中,仿佛还夹杂着平民地区什么地方发出的一股馊味。在南面的高台上,有一座白色建筑物在冬日微红的阳光中闪烁放光。那是市大医院的豪华楼房。比植等命运好的人们,在其中工作着。
植把香烟扔在地上时,病房的护士突然飞跑进来。
〃大夫,山本氏的呼吸不正常!〃护士说道,身体直立不动。

第七章 失 败
这天晚上,植自斟自饮。冬天的风在夜晚的街道上肆无忌禅地怒吼,吐出白色的獠牙。植在阿倍野喝酒,在难波喝酒,又来到梅田喝酒,几乎纵贯了大阪的繁华地带。他想:本来就是没救的患者。他一面在酒吧间的柜台上大口地喝着威士忌,一面多次地回忆手术的场面。即使喝着酒时,被切开的呈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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