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内舱门又打开了,门口处站着三名美女,俱是桃腮杏脸,艳若朝霞,其中一个是王含笑,他已经见过。其余二女,却甚是眼生。
只听赵黄莺道:“左边第一个是李玉蕊姊姊,第二个是莫疗愁姊姊,第三个是王含笑姊姊,这是本舫的新三花了,这是特意让你开开眼界。”
赵子龙道:“新三花果然名不虚传,而你们小五艳也自不俗。”
他停歇一下,又道:“如今闲话表过,假如不才所提的条件,不为贵舫接受,则我岂可入宝山空手回。说不得只好循例,也指定一宗采头了。”
赵黄莺道:“好,你说吧,本舫的三宝八姝,任凭尊驾挑选。”
赵子龙虽然早已作了决定,但这时竟不禁迟疑起来,感到难以开口,原来他心中所属意的,正是那现下不曾露面的吴仙客,他从开始至今,心如止水,微波不生,对这些艳丽少女,没有丝毫攀折之心。
大概正因此故,他才能够感觉到吴仙客似乎与其他诸女略有不同之处,
这到底是由于她的气质?姿容?抑或是她蕴含情感的双眸?而使他感觉她与众有别,连他自家也不知道。
至于他踌躇之故,乃系因为四女站在眼前,竟要当着她们挑选其一,余人便是落选了。这样做法,总是很不好意思,仿佛很伤她们的自尊心,因此,他迟迟未能说出吴仙客之名。
最后,他避开诸女的目光,吐出吴仙客的芳名。
赵黄莺抗议地道:“她不在这儿呀,你何不再瞧瞧我们几个人?”
赵子龙仍然把目光投向别处,口中应道:“既然是任我挑选,那么我已选定了。”
他虽然很不好意思,极力不想伤及她们的自尊心,但他的声音中,却又透露出一种坚决的意思。
赵黄莺说道:“假如我不答应呢?”
赵子龙这一下就火了,锐利含威的目光,蓦然集中在她面上,高声道:“你不是说过定能取胜的么?如何又推三阻四,自食其言?”
赵黄莺耸耸香肩,道:“好,就是她吧!”
门口三女随即退下,换了吴仙客出来。
赵子龙无意中向她瞧了一眼,虽是很快就移开,但仍然得到一个楚楚含愁的印象,但这一时之间,却猜测不透她何故如此忧愁?
赵黄莺取出兵器,是一柄短剑和一个小小的钢质盾牌,赵子龙不敢怠慢,呛一声掣出长刀,顿时精芒打闪,寒气森森,弥漫全舱。
赵子龙单是拔刀出鞘,便已趁机形成了一股慑人的气势,坚强威猛之极,是以使敌人斗志衰萎。
这等身手功力,怪不得他敢矜夸海口,然而在吴仙客芳心,却更因怜才而感到可惜,因此她估计,赵子龙虽然功力卓绝,气势特强,前所未见,但最多也不过是三五十招,便得命丧舫上。
她心中不知不觉地叹了一声,但旋即惊觉,忖道:“我这是怎么啦?难说真的是女心外向,我居然袒护起这个俊逸郎君了么?”
这时赵黄莺持盾挥剑,摆出了门户。
赵子龙一看她的架式,高深古奥,变化多端,果然有超世绝俗的气度使人莫之能测,心下微微懔然。
双方峙立了片刻,由于双方刀剑上,都透出寒气,以致舱内气温陡降,一片冰冷,如是常人置身其间,一定瑟缩发抖,感到寒意难当。
赵子龙摄心定虑,运功推动宝刀煞气,无声无息地汹涌遥攻对方。
但见那美貌少女似乎并不畏惧,依然作势窥伺,赵子龙心下大奇,想道:“我自艺成出道以来,大小数十战,还没有碰上一个如她这等强敌,居然不把我的刀气和气势放在心上,固然这一仗将是我一生最艰危难渡的关头,但可也想不到上舫第一次出手,就已是这等强敌。”
事实上赵黄莺并非如他印象中那般行若无事,她已经用尽全力,抗御对方强大无匹的气势。
她心知只要略呈不支,对方立生感应,刀招即将如风弛电掣般攻到。
只要情势发展到这等地步,她纵然能顽抗个十招二十招,只怕终不免落得伤亡大败的结局。
因此,她竭尽所能,抵住敌人这股无形无声的锋锐刀气。
他们相持了好一会儿,赵子龙忽然间发现一丝空隙,登时挥刀猛攻上去,口中同时发出朗朗的笑声。
一时之间,刀光精芒电扫,耀目生辉,不到七招,赵黄莺已被迫退到舱角,眼看已退无可退了。
赵子龙还未考虑到放松之时,一阵铮铮的琵琶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幽怨之极,宛如小鬼晨吟,琼妃暮泣,使人大有不忍卒听之慨。
说也奇怪,这阵琵琶声起处,赵子龙首先感到自己的气势大为减弱,另一方面那赵黄莺却盾剑并用,奇招叠出,一下子就完全扭转了战局,反而把赵子龙迫退,不到十招,已把他反而迫得退了十二步之多,眼看已距舱角不远了。
赵子龙发现对方瞳仁收缩,眼神收敛,招式动作间,宛似随乐声击进退上下,飘忽之极,大有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之概。
虽然如此,他心中并无半点儿惊惶,反而微露欣然之色,忖道:“是了,这是九大奇功中的七音魔功,无怪多少年来,无数的名家高手,尽皆挫败。”
尽管他识得对方的武功来历,可是他似乎无法应付,依然是步步后退,假如他略有惊惧,以致气势稍弱的话,定必早就无法抵挡而血溅当场了。
那阵琵琶如怨如诉,同时又是忽远忽近,莫知来处,当真是出神入化,堪称圣手。
看看赵子龙已被迫到角落,兀自一筹莫展。
吴仙客不觉举起一手,以袖障面,不忍再看,但虽然她以袖障面,双眼却依旧露出来,竟然不忍得不看。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场面,赵子龙在生死边缘中挣扎,犹作困兽之斗,虽然已处于劣势但那坚凝强大的气势,还不减弱,以致对方急切问竟是无隙可乘,定须俟他退无可退之时,方能制他死命。
赵宁龙又退了一步,背后已触及舱壁,竟已退无可退,当下振奋雄心,大喝一声,挥刀猛攻。
赵黄莺如游丝飘絮一般,黏缠着他,招数极尽空灵缥渺之能事。
赵子龙这一冲,只把她迫退了数尺,但她忽然攻到,又使他连迟两步,后背再度碰到坚硬冰冷的舱壁。
后来赵子龙才知道这一座专门用来较量比划的宽舱,四壁皆是铁板,谁也休想能破壁飞去。
他无路可退之时,复又奋力前冲,如此连冲了三次,每当拼命反击之时,气势之强力威猛,正如起初出手之时一般。
但他三度反击,终告无效,这等以气势催发刀气的上乘刀法,正如挥军攻敌,锋锐之气,定必是再衰三竭的。
饶他赵子龙如何骁勇神威,至此说不禁有力尽之感了。
正当这生死一瞬之际,蓦地传来一下悠扬钟声,似是从远山随风飘来,在这午夜之际,格外分明。
这一响钟声方起,立时变化频生,首先是赵子龙雄风大振,长刀曳扫,形成了一股坚凝强大无比的气势,一下子就把对方冲得退后了八尺之远。
赵黄莺似是呆得一呆,赵子龙长刀落处,铮一声已劈掉她手中短剑。
吴仙客骇得花容失色,膛目而视,就这一转眼间,那口闪闪生光的长刀,已到了赵黄莺白嫩的颈项之上了。
他及时煞住刀落之势,但霜寒锋刃,仍然搁在赵黄莺颈上,随时随地可以把她的首级切下来。
吴仙客忙道:“赵公子刀下留人。”
赵子龙道:“当然啦,假如我有意伤她,她早就身首异处了。”
吴仙客道:“你是第一个在本舫得胜之人,我们一定不敢怠慢你,而且将依约行事,你不妨收起兵器,这儿没有人会暗算你的。”
她说话之时,频频以目示意,黑漆漆的眼珠,不住向舱边的窗户望去。
赵子龙初时不明她的暗示是什么意思,但忽然记起这水仙舫第一条禁例是登舫者死,顿时恍然大悟,忖道:“她乃是要我从窗间遁出此舫,但这样做的话,岂不是得不到战利品了?”
吴仙客话声—落,赵子龙便仰天长笑一声,道:“不才今宵侥幸获胜,不觉忘形,竟忘了收起兵器,真是失礼之甚。”
他收起宝刀,向吴仙客微微摇首,表示他不要遁走。吴仙客玉容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美眸中却透露出她既焦急又怨怪的神情,她的眼色竟是如此长于表达心情,使人生出可能阅读之感。
她过来把赵黄莺拉入内舱,赵子龙跟进去,探头一看,但见这内舱地方不大,但四周以至舱顶,却镶着镜子,因此吴赵二女一进去,互映之下,变化出百数十个美女来。
他听到窗边上微响一声,由于吴仙客曾经示意,所以不必去看,也知道必是铁制的窗门已封闭了窗口。
若然如此,那道入舱的门户,亦必是坚牢无比,无法撞开。
只见吴仙客把赵黄莺扶到角落的一张矮榻上,让她躺下,赵黄莺面色惨白,气息微弱短促,宛如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赵子龙道:“吴姑娘,咱们走吧!”
吴仙客瞟他一眼,道:“虽然妾身已属公子,但我们只能在此厮守了。”
赵子龙道:“这却是什么缘故?假如你们不守信用,我就要找少林方丈大师理论了。”
吴仙客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轻叹一声,道:“公子若是出得去,那就不必找少林方丈理论了。”
赵子龙哼了一声,不悦地道:“怎么?你们把我软禁在此?”
吴仙客摊开双手,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妄身不但不是发号施令之人,甚且还须服从命令,陪公子囚禁于此地。”
赵子龙再度打量这个舱房,但由于四壁和舱顶皆是巨大的镜子,镶嵌得十分整齐,使他陡然看见了许多个自己,以及一坐一卧的两女而已。
他想了一下,问道:“据你所知,此舱己没有出路了,是不是?”
吴仙客垂头道:“没有啦!”
赵子龙想道:“假如当真别无出路,你大可理直气壮的作答,何须垂头避开我的目光?可见得此地必然尚有出路,但四方八面皆是镜子,任是再高明之人,也无法查看得出来。”
他退到外面,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默然寻思。
突然间舱门外传来一阵女性的冷峻口音,道:“赵子龙,你还是第一个使本舫遭遇挫败之人,本舫是不能放你走,但也没有再让岸上等候之人,再行登舫了。”
赵子龙向那紧闭的舱门望了一眼,道:“说话的可是这水仙肪上的主持人?”
那股冷冷的口音道:“不错,老身方青萝,掌管本宫巡按司,此次辱命而返,难辞其咎,现下别的话暂时不说,老身想跟你商量一下,那便是派人把赵黄莺抬出来救治,你意下如何?”
赵子龙道:“不才身在牢笼中,难道有反对之权么?”
方青萝道:“你如果答应不动手,任得本舫之人带出黄莺,咱们大家都可以省很多事。”
赵子龙摇头道:“奇怪,你似是要我许下不夺门或阻挠来人之诺,而你们自己却不守信用,宁不滑稽?但不才不愿计较这些,你即刻派人进来便是。”
方青萝道:“那就谢谢你了。”
接着舱门开处,一个宫妆丽服的妇人,站在门口,她面上有一层薄纱,在黑暗中,恰好能隐蔽起真面目。
这刻船舶已经在江心中驶行,两岸暗黑,不见景物。在门口的宫妆妇人,锐利的目光透过面纱,向赵子龙凝视,似是想看透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此时,另有一个蒙面女子踏入舱内,直入内舱,接着便背着赵黄莺出去。
赵子龙头也不回,道:“且慢出去。”
门口处的宫妆妇人道:“怎么?你又反悔了?是不?”
她一开口,就已证明她就是刚才在外面说话的方青萝,口气那么冰冷,使人难以忘记。
赵子龙朗声一笑,道:“宁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不才纵然吃了大亏,这信诺二字还是要坚守的。”
他这时才回头向那蒙面女子望去,厉声道:“姑娘,把面上的青巾取下来。”
方青萝道:“此是本宫规矩,不能从命。”
赵子龙立刻道:“好,你叫吴仙客姑娘出来,我就不揭开这一位的蒙面青巾。”
方青萝一怔,还未开口,赵子龙已纵声长笑,道:“不才虽是不肯去做诡诈骗人的勾当,但你们这一套手法,却休想瞒得过我,吴姑娘,你还不给我回到舱里去?叫刚才进来的姑娘,把赵黄莺抬出去。”
那个蒙面女子此时自动把蒙面青巾扯下来,露出一张俏丽的面庞,果然是吴仙客,她的大眼睛中,没有一点儿表情,只淡淡道:“算你厉害,这回被你拆穿把戏了。”
内舱闪出一个蒙面女子,接过赵黄莺,迅即走了出去,舱门随即砰一声关了起来。
吴仙客冷淡地道:“赵公子,你留下妾身,与别人有何不同?”
她的话声虽是如此的冰冷无情,可是那对美丽的大眼睛中,却洋溢着热情的光辉,显得更是迷人,也让人一望而知她是故意用那种声调说话,事实上并非出自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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