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兔死狐悲式的同情而已,而他们真正感到惊心的,却是曲山老魅邬庸之死,时间太短促了。
以邬老魅的功力身手,千儿八百招之内,能收拾他,已经是万分骇人听闻之事,但邬老魅到那水仙舫上,不过一炷香之久。依照历来的传说,琵琶声一歇,就是敌人被解决了。
就在众人心念转动之时,舱窗忽然打开,仍然是一个女子,背灯站在窗边,向岸上瞧看。
舫上又传来那阵使人恐惧的声音,道:“邬老魅已被本舫结果了。你们还有哪一个上来?”
话声甫歇,突然光芒一闪,宛如闪电一般,把那艘水仙舫照得明亮之极,丝毫皆现,因此,堤上这些武林名家们,也在眨眼间,看清楚了那个女子。
他们都吃了一惊,因为这个女子长得美貌之极,乌发披垂,玉面朱唇,比得画上的美人。
这道闪光一下子就消失了,舫上传出尖厉的声音,道:“是哪一个使用电光弹照明?此举犯了本肪大忌,当得处死。”
岸上没有回答的声音,而事实上石堤上的三人,完全没有任何动作。查三姑娘低声一笑,道:“她好像很有把握一般,但究竟是谁施放电光弹的,尚未得知。”
蒲毒农皱眉道:“奇怪,听她的口气,好像的这个施放电光弹之人,如不自招认罪,就一定逃不过她们毒手似的,这倒是不可轻视之事。”
铁冠道人却讶异地注视身边的灰鹤,因为它露出一种足够觳觫惊惧的样子。
他们刚讨论了几句,数丈外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尖厉之极,在这月夜中,足以使胆小之人骇死。
众人往那边望去,但见一团黑影,冲天而起,一下子就隐没在长空中,谁也看不清楚那是什么物事。
蒲毒农等人都呆了,过了一下,查三姑娘道:“我们不过去瞧瞧么?”
铁冠道人道:“那边一定有人惨遭毒手,哎,我明白了。下手的一定是水仙舫所养豢的异鸟,大概是一种极猛恶可怕的异种鹰隼。不然的话,我的仙鹤不会露出畏惧之态。”
此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了,况且水仙舫若非养有异物,早先岂敢夸说那仙鹤一飞起,就可被击杀的大话。
他们离开石堤,向树林奔去。霎时已奔到树下,但见地上有两具尸体,一个俯卧地上,浑身没有伤痕。另一个的死状可真惨了,脑袋瓜已不见了半边,脑浆鲜血,弄污了一地。
查三姑娘掩口低叫一声,道:“他们可不是洞庭双枭汪氏兄弟?他们被什么异物所伤,居然在同时之间,一齐送了性命?”
蒲毒农似乎对死人和血污全不在乎,蹲下去审视,又扳动他们查看,高声道:“通通死啦,我猜那是极厉害的鹰隼,突然扑落,用铁翅扫死一个,同时以双爪抓死一个。”
查三姑娘倒抽一口冷气,道:“如若水仙舫豢有如此厉害的异禽,我看还是退走的好。”
话声未歇,蒲毒农已用传声之术,向他们两人道:“请你们哪一位巡视一匝,如果没有敌踪,我就把这排行第二的老枭救活片刻,可以说上几句话。”
铁冠道人重重咳了一声,道:“奇怪,我的鹤儿呢?”转身走开,借势查看情形。
他马上就确定没有敌人在旁边窥伺,当下迅即奔回树下,比个手势。
蒲毒农拿出一根银针,在那个毫无伤痕的尸体上,连刺了十五针,出手如风,快得使人看不清楚。
他另一只手把这人托起来,但见此人一身劲装疾服,俱是黑色,面貌尖削,年约四五十之间。
这就是鼎鼎有名的洞庭双枭汪氏兄弟之一了,他是老二,乃是水道中一流高手,想不到今日丧生于鸟兽一击之下。
汪老二突然间张开双眼,但毫无神气,嘴巴微微开阖。众人听时,却没有声音。
蒲毒农又拿出一个小瓶,在他鼻孔下面晃了两下。汪老二顿时有了一点儿精神,眼珠转动,瞧看眼前之人。
蒲毒农问道:“汪老二,刚才是什么物事袭击你们、”
汪老二缓缓道:“是一头黑鸟,好像鹦鹉。”
蒲毒农道:“你对那水仙舫已探知了多少秘密?”
汪老二道:“全……全是女的……都很漂亮……”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蒲毒农道:“还知道些什么?”声音低而有力,直击心弦。
汪老二虽是垂死之人,但被他有力的声音所感染,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气力,道:“很多人都……活着……那水仙宫……在……在……。
那三入恨不得把耳朵伸长些,好听这当世一大秘密,便是水仙舫的地址。然而汪老二却只差那么一缕气,老是讲不出来。
接着汪老二头颅一仰,全身瘫软,一看而知已经死了。
蒲毒农遗憾地叹口气,道:“他死啦,纵然是华佗扁鹊,也没法子再使他多说一句了。”
查三姑娘道:“可惜得很,只差那么一点。”
蒲毒农道:“我已尽我之所能,以世间至剧之毒,透入他全身经脉要穴。他本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受到刺激,才又恢复跳动。假如他不是伤势太重,定可多讲几句。”
铁冠道人突然一震,低声道:“咱们被包围了。”
外面果然有三条人影,都是矮矮瘦瘦,全身黑衣,连头罩住,只露出两只光芒闪闪的眼睛。
他们不必多看,也知道在另一面的黑暗中,已埋伏得有人,而头顶则是那只猛禽把守,不论逃向何方,也难躲过那头猛禽耳目。
这三人对觑一眼,顿时都会悟于心,成立了攻守同联的默契。
当下一齐转身出去,蒲毒农随手把汪老二的尸体抛开一两丈,并且好像怒恨那血泊中的汪老二,阻他的去路,所以也一脚踢开老远。
他们出不去,铁冠道人一手轻摩灰鹤的头,冷冷道:“诸位可是从水仙舫下来?”
那三个黑衣人散开,似是一个盯一个,各有职责。
当下面对铁冠道人的黑衣人也冷冷道:“不错,你不在千桃观中修道,却踏入凡尘,自寻死路,才智之士,岂肯做这等蚀本的勾当。”
铁冠道人道:“这是本真人的事,用不着你关心,你可是李玉蕊?”
对方摇摇头,道:“玉蕊姊镇守仙舫,这等事还用不着她出手。我姓王,名含笑。”
铁冠道人道:“玉蕊和含笑,皆是百花之一,这样说来,你也是新三花之一了?”
她点点头,指住左边的同伴,道:“她是莫疗愁。”
又指右边的说道:“她是吴仙客。”
铁冠道人道:“我明白了,新三花是以百花为名,小五艳则是以鸟为排列,仙客便是小五艳之一了?”
王含笑道:“是的,你问完了没有?”
铁冠道人还未开口,蒲毒农已道:“王姑娘,你虽是取名为含笑,但我敢打赌你永无笑容在面,对不对?”
王含笑道:“对与不对,等你做了鬼时,自然知道,何须多问。”
查三姑娘突然仰天而笑,王含笑等她停口,才道:“你笑什么?”
三姑娘道:“我仔细看看,可就发觉你们未免太过自傲自大了。凭我们这三人,在武林中,虽是比不上诸大门派的掌门人那般德高望重。但总算是有一席位。而你们,只不过是假借那水仙舫,以及从前的声名,便要自尊自大起来,以前定能赢得我们,岂不可笑?”
在她对面的吴仙客嗤笑一声,道:“目下又不是比赛言语之能,这件事动手一试就知,何须多言。”
水仙舫上突然随风传来那美妙绝伦的琵琶声,如泣如诉,真能使人回肠九断,泪随声下。
那三女闻声一齐出手,各各撤出一把短剑,一面小型的盾牌,欺身攻上,快如闪电。
这三名少女分取一人,短剑精芒打闪,招数奇诡多变。此外,她们手中之盾,也是有攻守两般妙用。
铁冠道人等三人,皆是武林中大有名头之士,武功精湛,各有真传。实在不是易与之辈。然而接战之下,无一不是马上被那三女的奇诡剑法,迫得拼力招架而已,一时之间,似是没有机会还击。
假如他们武功稍差一点儿,只怕连十招也接不住。目下他们虽是勉力接下十余招二十招之多。可是人人心中都泛起一种异样感觉,那就是这三个少女剑招身法,正有如那含悲咽哀琵琶声一般,从四方八面而来,无隙不入。
因此,他们封架得极为吃力,动辄便有被她们攻入圈内,送了性命之虞。
只不过三十招左右,这三位武林名家,都被她们杀得汗流浃背,心寒胆裂。当此之时,他们已全无气势可言了。
此时不必是行家,也能看出三女得胜已是铁定之事,单看须要多久时间而已。蒲毒农等人,恍如陷身在难以置信的噩梦中一般,欲醒乏力,惊怖之极。
蓦地里远空传来一响悠扬钟声,说也奇怪,那气势如虹的三女,竟好像被这钟声击中一般,剑盾同时停挫了一下。
铁冠等三人亦有如从梦境中挣醒,不约而同的运集功力,猛可冲出圈外。然而那三女只不过停挫了那么一下,因此铁冠等三人虽是突破封锁,但人人身上都挨了一剑,幸而皆非要害,是以没有妨碍行动,尚能如飞落荒而遁。一转眼间,这三人都不见了踪影。
王含笑等三女,停手而望,并不追赶,船上的琵琶也不再弹奏,戛然而止。
但见那三女渐渐喘息起来,并且越来越发剧烈,面上的黑布,也被她们粗大急促的呼吸,吹得起伏不定。
树荫中先后窜出四个蒙面女子其中一个说道:“姊姊们还走得动么?”
吴仙客应了一声可以,转身向巨舶行去。王含笑、莫疗愁也跟她返船,霎时间诸女都隐没在舶中。
这水仙舫竟没有启碇驶行的踪象,但也没有一点儿声影。从岸上望去,船上灯光甚多,可是偏生看不见人影,静悄之极。
又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一道人影,走到石堤上。
水仙舫上突然射出一道强烈的灯光,毕直照着石堤上的人影,顿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但见这道人影,竟是个年约二十许的青年,长身玉立,头载武生巾,露出一张冠玉似的面庞,居然唇红齿白,风度翩翩,甚是俊美。
他背上斜背宝剑,浑身结束得甚是利落,一望而知是武林人物。但似他这般年少英侠的人才,却也罕得一见。
这个俊挺武生在灯光照射之下,可就看不见肪上的动静了,因此,他举手遮挡灯光,同时高声道:“不才黄山赵子龙,久慕水仙舫之名,常恨无缘得遇,想不到今晚无意中赶上了,亟欲登舟访遏,只不知仙舫主人,可肯相容?”
水仙舫上灯光灭去,因此,赵子龙可就不必用手搭蓬遮挡了。这时他瞧见前舱中,窗边有个女子身影。
这等似真似幻的景象,别有趣致。不过赵子龙的面色却十分严肃,定睛望住那朦胧人影,等候回音。
那女子用一种尖厉可怕的声音道:“本舫周游三江五湖,例是有人意欲登舟无不允许。但本舫的规条,赵子龙你想必也都听说过了,是也不是?”
赵子龙高声道:“不才曾经访问多人,知之甚详。但只不知贵舫的规条可是当真那么严格?从来都没有例外的么?”
舫上那女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冷笑声,道:“很抱歉,本舫从来没有例外。也从来没有人能侥幸逃生的。”
赵子龙俊面上泛起怒容,心想:“这话说得好轻松,哼,但凡是踏上那舫之人,皆无生还之例,可见得这些妖女们心肠何等恶毒了。”
念头转过,随即大声道:“既是如此,不才更想登舟见识一番。”
那女子口音道:“你既是定要送死,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上来吧。”
但见舷边伸出一块跳板,使岸边和船舷的距离缩短,只剩下丈许而已。
赵子龙轻轻一跃,落在跳板上。那女子道:“好俊的轻功,但你休想借这门功夫,逃出本舫掌握。”
说话之时,赵子龙已随着跳板的缩移;迅快到了舷边。当下一跃登舟,放眼四看。
只见此船与旁的船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面前舱门洞开,可以见到窗边有个少女身影。不过由于她面向河岸,所以瞧不见她的面貌。
赵子龙也不打算看得太清楚,因为他心中对这船上的女子,都没有好感,甚至是以妖女目之。
他大步跨入了舱内,目光一转,但见此舱相当宽敞,若是两人各以短兵器拼斗的话,足可容纳。
窗边的女子随手把绿色的帘幔拉上,那只玉手在绿帘衬托之下,更见雪白腻滑,纤美悦目之至。
赵子龙哼了一声,道:“贵舫喜欢故作神秘,只不知为的何故?”
那女子缓慢的,从容地转回身子,明灯之下,只见她秀发如云,黑可鉴人,衬出一张瓜子面,雪白如羊脂之玉,眸如点漆,柳眉人鬓,当真是眩人眼目的绝色艳姝。
她大约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嫣然微笑之时,露出雪白编贝也似的牙齿,益发风致显得动人。
她轻吐莺声道:“你为何不问我的姓名,却问些我无法作答的话呢?”
赵子龙虎目含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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