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胖子笑了笑说:“好,你既不叫我帮助,那么我就歇一会儿。”李慕白又问他现在住在甚么地方?史胖子却笑著说:“我没有准地方住。反正我在这北京城里是个黑人,天黑了才能够出来。”李慕白也不再问,就拱手说:“我要回去了,再会罢!”史胖子也拱手说:“再会,再会!”
当下李慕白冲著深深的暮色,步行回到德家。先到内院去见德大奶奶和俞秀莲,就说自己明天要起身到一趟保定,见一个朋友,再托他照应德啸峰,大约至多四五天就可以回来了。德大奶奶虽然不好意思拦阻李慕白,恐怕他走了之后,家里又出甚么事故,所以面上带出为难之色。倒是旁边的俞秀莲姑娘,他看出李慕白的情状有些急愤,而且他所要去的又是那陶宏、张玉瑾所横行的地方保定,就知道李慕白一定是要寻他们决斗去。于是俞秀莲姑娘就仿佛鼓励李慕白似的,她就慨然说:“李大哥若有急事,就请走罢,这里的事你放心,有我一个人就全行了!”
李慕白这才点头说:“那么,姑娘就多分心罢!”俞秀莲也并不说甚么,只答应了一声。李慕白便走出内院,回到屋里。想著黄骥北更施毒计,勾结张玉瑾、魏凤翔那些人意图拦路杀德啸峰之事,就更是气忿。恨不得立刻催马就赶到保定,不等张玉瑾他们下手,就先结果了他们的性命,以便德啸峰平安走过。一夜他也没得好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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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到了次日,一清早就起来,一面叫褔子去备马;一面嘱咐仆人说:“我走后,家中诸事都要谨慎,外面如有甚么事,要都请示俞姑娘。”嘱咐毕,他就拿上宝剑和大草帽,出门上马走了。这时东方的阳光渐高,虽有微微的晨风,但是天气依然热。李慕白头上戴著大草帽,身穿黄茧绸裤褂,头上身上觉得汗出涔涔。
走出彰仪门,李慕白就放辔快走。走出约十几里地,忽见前面道旁桥下,拴著一匹黑马;有一个大胖子,穿著黑暑凉绸的短裤,敞胸露怀,正在那里扇著乌金面子的折扇乘凉。李慕白一看,就知道是史胖子。小说:“这个人也真怪,他为甚么这样不辞辛苦地给我们帮忙呢?”因此便一面笑著,一面催马走到史胖子的临近。就说:“我料想你今天一定在这里等著我了。好,你上马罢!陪著我到一趟保定。”
史胖子笑著说:“今天你李大爷这话还算痛快。其实到时我也许帮不上手,不过大热的天,我给你作个伴儿,也省得你烦恼。”李慕白惨笑了笑,说:“我现在倒是没有甚么贸恼了!”
当下史胖子把扇子插在他那宽宽硬硬的腰带上,就由马鞍下摘下大草帽来,戴在头上。遂解下马来骑上,便与李慕白双马并行,在这炎夏的大道之上,直往正南走去。爬山蛇史健却因身体肥胖,走了不多远,他身上汗出如浆,把暑凉绸的小褂脱下来,光著肥胖紫黑的脊背,骑著马走;但他一点也不肯歇息。走到中午,才在一座镇市上找了一家小茶馆,二人用饭。
因为天气热,李慕白没吃了多少。可是史胖子依旧吃了二斤多大饼,半斤多驴肉。
吃完了,李慕白儿史胖子直打呵欠,便想叫他睡一个觉再往下走。并说:“反正德五爷他们的车辆,至多也就比咱们多走六七十里地。咱们的马又快,今天赶不上他们,明天还赶不上他们吗?不必忙。”但是史胖子却像不服气似的,用凉水洗了脸,非要立刻就往下去走不可。于是两匹黑马,又在这暑热的天气下,如飞似的向前走去。当日晚间就追赶上了五爪鹰孙正礼。
李慕白给孙正礼向史胖子引见了,然后问他德啸峰的车辆在前面有多远。孙正礼就说:“在前面不过四五里地,一放马就能够赶上了。”李慕白说:“不必赶了。咱们还是分著走,以免被那些官人看见了,他们要生疑。”当下分头投店。李慕白和史胖子在一起;那孙正礼依然是商人不像商人,镖客不像镖客的,一个人单住在店房里。
次日清晨,先后起身。走了不多路,就在一条空旷的大道上,向前望见了那押解德啸峰的五辆骡车。此时李慕白与史胖子反倒勒住了马,看到前面的五辆车又是出了二里多地,他们才慢慢地再往前走。又走了一天,次日就来到涿州地面。
史胖子就向李慕白说:“咱们地分著走罢!因为这涿州有一个刘七太岁,他是我的朋友。向来我由此路过时,必要在他那裹住几天。他也对我很好。可是去年,他因与秀莲姑娘争斗,被俞秀莲砍伤了,所以他最恨俞秀莲。现在他又因听了黄骥北的话,把德啸峰和你李大爷也给嫉恨上了,所以他这次也帮助张玉瑾。果然他此时若是往保定去了,那还好;他若是还在家里,看见我跟著你一路同行,那你李大爷倒不要紧,我可就非要遭他们的杀害不可!他手下的人多,耳目众,他本人也刀法精通;
我可惹不起他!”
李慕白一听史胖子这样怕那刘十太岁就不由冷笑,点头说:“那么咱们就暂时分手,你慢慢地走,我先在前边走了!”说著,李慕白就抛下史胖子,他纵马向前走去。少时,又眼看得追上了拥解德啸峰的车辆,他又收住了马慢走。但既已知这涿州地面有一个也受了黄骥北的收买,正要劫害德啸峰的刘七太岁,他就不敢离著前面车辆太远了,并且时时的四下观望,看有甚么形迹可疑的人没有。
可是走了一天,竟平安地走过了涿州,一点事也没有发生。
当日晚间,李慕白在高碑店找了客店歇下。那史胖子就赶来了。他并带来了消息,说是刘七太岁现在已往保定去了,听说这回黑虎陶宏不但不帮他们,连他手下的人也不派一个,因此他与金枪张玉瑾几乎争打起来。这全都是因为听了他师父金刀冯茂的话。
李慕白一听此话,便对于金刀冯茂不胜钦佩,暗想:“这才不愧是江湖好汉!去年他在北京被我打败了,他不但不与我结仇,反倒从此绝迹江湖。如今还拦阻他的徒弟与德啸峰作对。将来只要是我李慕白不死,我必要与他交交朋友!”
当日在高碑店歇息了一夜,次日依旧与史胖子往前去走。又走了两天,走过了定与,来到徐水县境,眼看著要到保定了。于是李慕白的精神更为振奋,两匹马更不敢离远了前面的车辆。这股道路又是非常迂曲,因为天气太热,也没有多少行人往来。地下的土是又松又干,一被马蹄踢起,就像起了烟雾似的。两边的田禾全都呆板板地土在那里,像是僵死了一般,史胖子说:“今年的年成不好呀!
再过几天不下雨,麦子可就都完了!”李慕白却似没有听见似的,眼睛直直地往前面瞧去。
又往下走了五木里,忽然见西面一股岔路上起了一片烟尘。少时,得得地一阵马蹄响声,就出那岔路跑来四匹马,马上的人全都身穿短汗褂,头戴大草帽。他们先停住了马匹下张望,然后就一齐拨马往南走去。他们一边走著,一边还不住地回头观望。大概他们也是看见后面的李慕白和史胖子这两匹马了。
李慕白此时已看见那四个人的马鞍下都挂著兵器,且有两个是带著长兵器的。李慕白就看出来,其中一个人十分眼熟,似乎是曾在沙河城被自己打败过的那个赛吕布魏凤翔。当下他就要由鞍下抽剑,过去与他们厮杀。、忽然,史胖子勒住了马,向李慕白说:“先别往前走!”他满面惊慌之色,又向前指著说:“快看!那个穿黑裤褂的就是金枪张玉瑾。那三个人我可不认得。嗳呀!他们大概瞧见咱们了!”李慕白冷笑著说:“现在冤家路窄,遇见他们,正好乘势把他们剪除了,也省得惊动德五爷。老史,你怎么反倒怕起来了!”
说时,李慕白就催马飞驰过去,一面大喊著说:“前面的人,赶快给我站住!”一面由鞍下抽剑。此时前面那四匹马也全都站住了,他们彼此交谈了几句话。大概是那魏凤翔告诉张玉瑾说,后面追来的这个人就是李慕白。于是他们四个人全都跳下马去,各由鞍下抽出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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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那张玉瑾提金枪,在大道当中一站,向魏凤翔等人说:“你们都退后,让我一个人与这李慕白较量较量,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领!”魏凤翔也挺著他那杆画戟,气忿忿地说:“我今天非要报仇不可!”
这时李慕白的马匹已然来到临近,只见他在马上翻身一跳,就下了马。把宝剑一挥,紧步走上来,先用剑指著魏凤翔说:“你是我手下的败将,先不要过来送死。我先问问你们,哪一个是张玉瑾?”金枪张玉瑾一抖枪说:“我就是金枪张大太爷,你是李慕白吗?”
李慕白拍了拍胸脯,把宝剑一举,说:“不错,我就是李慕白,听说去年你被黄骥北雇得曾到了北京一趟,那时恰值我有要紧的事情,出都去了,未能跟你见面分个高低。可是你就在外面扬言,说是我李慕白怕了你们,不敢见你们。那时我虽然气忿,可是因为我另有旁的事,就无暇与你们这群小辈去计较。现在听说你们又受了黄骥北的唆使,要来沿途陷害德五爷,这真是小人的行为!我才赶来寻你们。不过我李慕白向来宽宏大量,你我又无多大的仇恨,你们若能赶紧悔改,不再与德五爷为难,我也可以放你们逃命。否则,我现在的性情可又与去年不同了,动起手来,我难免要杀害你们的性命!”
李慕白说了这些话,本是想著自己的仇人,只有一个黄骥北。像张玉瑾这些人,并无多大深仇,很不必伤害他们的性命。但是张玉瑾却气得跺脚,他说:“我能叫你饶我的性命?张大太爷在河南开著镖店,我都不回去,我就是为等著你来咱们较量较量。若没有你,我早就杀了那俞老雕,替我的岳父把仇报了!俞秀莲、德啸峰他们欺侮黄四爷,杀了我的舅父,砍伤了我的朋友刘七爷、陶大爷,他们还都不是仗著你的威风?今天,咱们既遇著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来罢!你姓李的别再逞能了!”说时,抖枪向李慕白的咽喉就刺,却被李慕白用剑磕开。
李慕白闪身抽剑,反向张玉瑾的前胸刺去。张玉瑾赶紧又退后两步,抡枪再刺李慕白,却被李慕白伸手将他那杆金枪揪住。旁边赛吕布魏凤翷也持戟上前。
李慕白一手握著张玉瑾的金枪,一手挥剑,将魏凤翔的画戟磕开,斜著连进两步,抡剑向魏凤翔去砍。这时张玉瑾双手夺枪,急得乱跺脚;李慕白却握得很紧,休想教他夺了过去。旁边的那两个人全都是魏凤翔的朋友,也一齐抡刀上前与李慕白斯杀。但是才一上手,就被李慕白用剑劈倒了一个。
李慕白便将张玉瑾的枪放了手,反扑过魏凤翔,打算先把他砍倒了,然后再专斗张玉瑾。
魏凤翔这时也拚出死命,把他那一枝画戟向李慕白乱抖乱刺。但李慕白势极凶猛,一剑磕开魏凤翔的画戟,飞身上前,宝剑挥起;那赛吕布魏凤翔招架不及,当时右臂遭了李慕白一剑。他就惨叫一声,立时撒手扔戟,摔倒在地,翻了一个身就死了。
此时张玉瑾抡枪狠狠向李慕白的后背刺去,李慕白赶紧回身,横剑将张玉瑾的金枪架起。他又逼近两步,摆剑向张玉瑾的前胸刺去口张玉瑾赶紧拽枪退身,缓了一口气,再抖枪去刺李慕白。两人又交手三四回合,李慕白的剑光扰得张玉瑾眼乱;李慕白身手的敏捷,使张玉瑾照顾不过来。张玉瑾就赶紧急喊:“你先住手,我有话说!”但是此时李慕白的宝剑已向他的前胸刺去。
只见张玉瑾的金枪向上一举,啊地叫了一声,李慕白的剑锋就插入张玉瑾的左胁。张玉瑾将金枪撒手,双手掩著胁部仰身摔在地上,鲜血涌出,不住的惨叫惨滚。李慕白的宝剑举起,本想再刺他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但是转又一想彼此并无深仇,何必非要杀死他不可!于是把持剑的那只手放下。
这时旁边剩下的那个魏凤翔的朋友,他就扔下了刀,向李慕白跪下了,求李慕白饶他的性命。李慕白摆手说:“你起来!我不杀你。连杀伤他们我都非得已,我并非是那些凶狠之徒。咳!这些话我也不必和你说。不过你要记住了,人是我李慕白杀伤的。无论官方私方若是不依,都可以在十天内到北京找我去,与旁人是毫不相干!”那个人连连磕头答应。
李慕白将要收剑上马,忽见那史胖子又出前面骑马跑来。他向李慕白喊叫说:“李大爷你快去吧!南面现在也打起来了,是那刘七太岁!”李慕白一听,也不暇细问,立刻飞身上马,又往南驰去。走了不到四五里路,就见前面那押解德啸峰的五辆官车全都停住了。神枪杨健堂和五爪鹰孙正礼,各抡钢刀与十几个人厮杀起来。
李慕白一面催马,一面扬剑大喊。马来到临近,李慕白又飞身下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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