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熟,很安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到两人来到医院,都还是沉默。钱鸿岳看到顾惟军出现,居然没有很惊讶的样子,只是顺口寒喧两句。
正在跟小甜纠缠的黎桦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她只是低头跟小甜闲扯著,以回避钱大嫂那好奇的审视眼光。
“我煮了一点粥,大嫂你先吃吧。我来帮你。”旁边两位男士站在病房门外,低声交谈的正认真,钱大哥还拿起手机打电话,她只好找点别的事情做。
“没关系,这个我来就好。”钱鸿岳突然现身插嘴。他笑眯眯接过碗筷,和气地对黎桦说:“你陪顾惟军去一下韩医师那里。”
“韩医师?”黎桦讶异反问。“今天礼拜天,他早上会来吗?”
“会,我刚打电话联络过了。”
黎桦还是很惊讶。这位韩医师也是台湾人,来东京的医院研习,黎桦在研究所时,就因为本身论文计画与医院方面合作,跟著包括韩医师在内的研究团队一起工作。毕业后也顺利成为研究助理。钱鸿岳自己在运动伤害方面的问题,除了球队安排的检查以外,也常常征询韩医师的意见。
“他……去看韩医师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就简单检查一下啊。”钱鸿岳讲得轻描淡写,还连声催促:“快去,韩医师只有早上有空。带他去看一下你老板。”
旁边顾惟军黝黑深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挑了挑眉。
黎桦热门熟路领著他来到自己天天上班的地方,果然韩医师已经在里面了。高大身材披著白袍,戴著细框金边眼镜的他,起身与顾惟军握手。
“久仰,久仰。”韩医师笑容满面,亲切客气。
顾惟军倒是有些讶异。这个医生是钱鸿岳满口推荐的,本来以为会被如此推崇的复健医师,应该有点年纪了,没想到还满年轻,又长得颇英俊,顾惟军突然觉得有些气闷。
黎桦……天天跟这样的人朝夕相处?
奇怪,那种莫名的焦虑又出现了。
“听说你是阿桦的朋友?”韩医师笑著说:“阿桦认识这么多帅哥明星,帮我们拉到不少生意。真不错。”
“老板,你讲话很冷。”黎桦白他一眼。
韩医师不以为忤地哈哈大笑,好像很习惯黎桦的冷淡一样。顾惟钧只是冷眼看著这一切。
韩医师随即请顾惟军坐下,开始详细询问受伤以及复健的状况。黎桦在一旁无事,只好一面偷听一面装作在整理自己的文件资料。
肩伤是还好……腰际最近有新伤,不过不严重……膝盖,对,很久了,开过一次刀,复发的时候比较麻烦……
听到这里,黎桦又是一惊。
“我想,得先安排一些检查,还要跟你之前的医生调资料来参考。”韩医师一面低头振笔疾书,一面说:“在这边做当然是比较好,不过你人在台湾,现在又是球季,不方便。我可以介绍你到林口长庚找……”
“不用了,我会过来检查。”顾惟军低醇嗓音简单地说。
韩医师与黎桦都惊讶地望著突出此言的他。
“安排好了请通知我一声。”顾惟军起身,与有些愣住的韩医师握手:“谢谢你今天抽空。麻烦你了。”
黎桦也傻眼,她很不可思议地瞪著面无表情的顾惟军。
“你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才来日本的?”
顾惟军没有回答,只是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原来是经由钱大哥介绍,来让韩医师检查的吗?像这样的例子其实不在少数,韩医师在复健医学界,尤其是职棒选手间,算是有点名气。这样口耳相传、慕名来访的,顾惟军不是第一人。
这样说起来就合理多了。只是,为什么有点失落感……
“你明天早上能送我去机场吗?”
晚饭后没多久,把小甜哄睡了,钱大哥又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陪老婆。顾惟军洗完澡,肩上还披著毛巾,闲闲倚在小小起居室门框,看著黎桦埋头书本资料中,正专心做著笔记。
“啊?”突然被问话,黎桦抬头,有点迷惘。看到那张似笑非笑的黝黑俊脸,她眨了眨眼。“明天?应该可以吧。钱大哥有交代要我送你。”
“在忙工作的事?”顾惟军走进来,随手翻了翻摊了一沙发的资料,轻描淡写问:“那个韩医师,你……跟他很熟?”
“他是我老板,当然熟。”黎桦没好气。“关你什么事?”
顾惟军不答,只是安静望著她。眼眸深邃。
“你……”被这样看著,黎桦只觉得一阵奇怪的战栗通过全身。顾惟军可怕的存在感从一开始便不断困扰著她。她只好随便找点话讲,掩饰自己的心慌。“你不用担心,他是名医,很多人都是让他治疗的。高致勤也让他看过。”
“高致勤吗……”顾惟军哼了一声。哪壶不开提哪壶。
气氛依然诡异,双方都没有接口。黎桦觉得自己喉头紧紧的。
视线游移,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口干舌燥的原因之一。顾惟军还是老样子,只穿件长裤就满屋子乱晃,宽肩上披著厚毛巾也只是聊胜于无,他精壮的胸膛,肌肉线条优美的健硕双臂,精瘦的腰,都大剌剌地展示在她眼前。
“你……干嘛不穿件上衣!”黎桦气得破口痛骂,极不自在地转开视线。“不怕冷也不用这样!”
“一点也不冷。”顾惟军懒洋洋回答。他伸展著自己健美傲人的体魄,很愉悦地发现,黎桦的耳根子慢慢红了。
再怎么说,他在男女经验方面,虽算不上阅人无数,也可以说战功彪炳。黎桦这样别扭的反应,让他看在眼里,只能……暗暗得意。
好吧,也许他没有高致勤那么阳光开朗,也许他没有韩医师那种睿智的帅气,不过……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一手撑住小桌,他故意倾身打量,靠得很近,讲的话却轻描淡写:“我就说不冷嘛,还有点太热呢,对不对?”
“你……你离我远一点!”黎桦受不了那迫人的男子气息,很烦似的撇过头,还把从宽肩上滑落到桌面的厚毛巾狠狠甩回去。“毛巾拿走!肩膀受凉不是什么好事!自己是运动员还不注意!”
顾惟军还是扯著嘴角,痞痞地笑:“我又不是投手,肩膀没那么娇贵。”
“随便你!”
抛下这一句,黎桦实在受不了那几乎让她透不过气的压迫感,起身就想逃开。
结果,还没跨出两步,就被拉了回来。
然后,她被紧紧揽住,圈抱在那困扰了她一整个晚上的雄浑胸膛前。
“放手……”挣扎与斥责都软弱无力,事实上,她鲜少有这么无助的时刻。
长久以来的张力与躲避,暧昧与迷雾,都在此刻明朗化,成为逃无可逃的正面相对。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心跳得好快好猛,她掌下贴伏著的胸膛坚硬而滚烫,右掌心还感受到一样狂猛的心跳。
沉厚的嗓音低低回荡,像在问她也是问自己:“躲得了一辈子吗?”
“我没有躲!”微薄的抗议响起。
顾惟军笑了。他的笑声低沉,隆隆地在胸腔震动,传到贴在胸膛上的手心。“没有躲吗?那你留在日本干什么呢?”
“我之前是念书,现在是工作……”
“念完书就回去嘛,台湾不是没有工作给你。”健臂熟练地下滑,圈住紧俏的腰肢,密密收紧。他几乎舒服得叹出一口长气。
这样契合的曲线,不同于其他女性的娇弱,她锻炼得宜的身体光滑紧致,充满活力。回异于常常闻到的花香果香,她身上只有一股极淡的香皂味,却清爽好闻得令顾惟军埋首深嗅。
“这……关你什么事……”已经不再是以前那样怒斥,此刻,她真真切切发出长久以来的疑问。“为什么……要管我?”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纠缠,在好不容易快要忘记的时候,又突然出现……
“你不知道吗?”低沉魅惑的嗓音悠悠回答:“小桦,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的气息,他的嗓音,他的一切都令人眩惑。在他怀中,自己仿佛被脱去坚硬的外壳,如此柔软细腻,感官全部苏醒,连粗糙指掌的抚摩,都让人颤抖……
等一下!他,他在做什么!
男性有力的大手毫不客气地溜进上衣里,圈著她的腰,熨贴在细腻光滑的皮肤上,缓缓游移,很享受似的长长叹气。
“不要这样!”黎桦结结实实被吓著,她用力想推开坚硬胸膛,却文风不动。急得抬头要抗议,却刚好承接俯下来的性感薄唇。
他没有猴急地掠夺她的唇,只是温和地轻吻她的额际、眼角、耳畔……
“你太紧张了,肌肉绷得好紧。放松一点吧。”醇厚的迷人嗓音在她耳际诱哄著:“还是,要我帮你按摩一下?”
照说她这样一个从小看惯运动员、主修与运动伤害相关的人,按摩肌肉是家常便饭,却在顾惟军极其暧昧的话语中,觉得脸蛋热辣辣地烧了起来。
他听起来根本不是想要按摩,而是……想把人一口吃掉!
黎桦已经头晕脑胀,昏乱得只想逃开。“你放手!放开我!”
“讲来讲去怎么都是这一句。”性格的哂笑扬起,完全不把命令放在眼里。“我就是不放,你能怎么样?再咬我?踢我?”
“我……”
灼热的气息已经拂在她脸蛋,仿佛带电的唇也游移到她的唇角:心跳如雷,轰得她晕眩,她在迷乱中,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失守的,是——
“阿花姐姐……”
微弱而带著哭声的细细童音在门口响起,震醒了沉醉忘情的两人。黎桦毫不考虑地用力推开那太过烫人的拥抱,顾惟军只得眼睁睁地看她迅速逃逸,往门口奔去。
“小甜,你怎么起来了?”弯腰抱起粉嫩脸蛋上还挂著泪珠的小女孩,黎桦心疼地柔声询问:“哭什么?怎么了?”
“作恶梦。”小甜埋首在黎桦颈侧,呢哝撒娇,委屈得要命:“多桑不在家,卡桑不在家,阿花姐姐也不在家……”
“我在,我在这里啊。”黎桦拥紧小人儿,安抚哄劝:“不哭,不哭。阿桦姐姐拍拍,不哭了好不好?”
“好。”小人儿哽咽同意。她偷偷抬头,搜寻刚刚占著阿桦姐姐不放的壮硕男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乌溜溜地盯著把自己抛进椅子里摊坐,满脸无奈的顾惟军直看。
小鬼!明明是故意的!看她黏著黎桦的样子就知道!顾惟军狠狠瞪回去。
小甜被瞪得害怕,小人儿精灵得很,马上感受到一股敌意,所以又埋首黎桦怀中,扭著撒娇:“阿花姐姐陪我睡觉……”
“好,我陪你。”慨然允诺,毫不犹豫。
可恶!小鬼居然这么厉害!撒个娇就让黎桦完全投降!
胜负已分,小甜又偷偷探出头看顾惟军。顾惟军恶狠狠瞪她一眼,还龇牙咧嘴的,做出凶暴的表情。
顾惟军敢发誓他没有眼花,小甜也凶凶地瞪了回来,还用力抱紧黎桦,好像在示威!
黎桦没有意识到一大一小的暗中较劲,她抱著小甜要上楼睡觉。匆匆回头,急促丢下一句:“你也早点睡吧,我明天送你去机场。我先带小甜去睡了。”
“等一下。”
顾惟军对著僵直木立的窈窕背影走过去,不待反对或同意,他迳自俯身,在黎桦光润的颊畔轻印一吻:“晚安。”
一双圆眸和一双凤眼同时忿忿地冷瞪著气定神闲的男人。
“小甜,来,要不要跟顾哥哥说晚安?”顾惟军还指指自己的脸,示意要小甜给他一个晚安吻。
“不要!”小甜怒嚷著,把小脸深深埋在黎桦颈侧,气呼呼的。
俏脸染上浅浅红晕,凤眼斜睨,低声斥责:“你走开好不好,不要惹她!”
“我也不想惹她。”低低哂笑。“我只想惹你,你应该知道。”
被露骨言词逼得迅速逃离现场,顾惟军看著窈窕背影消失在二楼转角,他重新跌回椅子上,长长吐出口气。
去了一趟日本回来,大家都感觉得到,顾大牌的心情变好了。
当然还不到笑脸迎人的地步,不过之前的焦躁似乎已经消失无踪,整个人轻快许多,就算因为临时请假缺席而被扣薪水、罚款,也没有什么反弹,好讲话得让人不敢相信。
虽然总教练脸色还是很臭,打击教练也念经念了好几天,顾惟军依然扬著神气浓眉,不太在乎的样子。
“你这几天心情都很好?”难得顾惟军主动约吃饭,Iris欣然赴约,不过迁就两人的时间,只能吃消夜。他们面对面坐在供应清粥小菜的餐厅里,特别选了角落的位置,Iris笑吟吟地问:“还主动找我吃饭,这么好的事情,简直不像真的。”
“嗳。”顾惟军埋头吃菜,随便应了一声。
“找我有什么事?你这位大牌,无事不登三宝殿,平常约你都难约得要命,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