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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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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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引起了同感,引起了共鸣,几个人都低下了头,没一个说话,刹时这后台沉静得令人窒息。



沉静中,李七郎突然长长吸了一口气,道:“诸位忙吧,我该……”



金玉环连忙抬头,一双清澈、深邃的眸子直逼李七郎道:“七爷,我还有句话……”



李七郎吸着气,微笑说道:“金老板,请随便问。”



金玉环迟疑了一下,道:“您……会武?”



李七郎摇头微笑道:“不敢说会,懂得一点,像我萍飘四海,浪迹天涯,在这茫茫大海,险恶江湖之中混饭吃,不懂几手防身技怎么行?这就跟各位一样,既然吃了这碗饭,长靠,短打,翻跟头,总要会几套……”



金玉环道:“您客气。”



李七郎道:“不,金老板,这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郝殿臣口齿启动了一下,但他没说话。



金玉环却道:“拦得住万亲王府那些允称江湖好手的护卫,您能说只懂几手儿防身择?



七爷,您不必……”



李七郎摇头说道:“金老板,拦他们,我用的是智而不是力。”



金玉环讶然说道:“您用的是智而不是力?”



李七郎笑了笑道:“所有来看戏的,都是金少楼、金玉环迷,尤其纳容兄妹,再说在座的还有那位大贝勒泰齐跟另一位美郡主,就凭这些,我拦他们,他们丝毫不敢声张,而后,纳容兄妹看见了他们,把他们带走了,他们也没能奈何我。”



孟良失笑说道:“七爷厉害。”



金少楼脸上也浮起一丝笑意,道:“只怕差点没气死他们。”



李七郎微笑说道:“金老板说着了,他们恨得牙痒痒地,却只有干瞪眼。”



金玉环没笑,一指李七郎手里的柳叶飞刀,道:“从他们袖底摸出一把刀来,这也是智么?”



李七郎笑道:“金老板这是损我,这一手要能算是武,天桥一带会武的人可就多了,那些专向人伸手摸口袋的全成了江湖高手了。”



金玉环娇靥一红,笑了,笑得好甜,好美:“七爷真会说笑话……”



李七郎站了起来,道:“诸位,咱们都不能再耽搁了,我这就走,我走我的,诸位请收拾诸位的,别送,这不是客气的时候。”这回他是说走就走,话落转身就往外走。



背后,金玉环又一声轻唤:“七爷。”



李七郎回身笑道:“金老板还要问什么?”



金玉环娇羞地笑了笑道:“不问什么了,太罗嗦了让人讨厌,我要说的是,我们走了,您怎么办?您是一个人,不比……”



李七郎道:“谢谢金老板,正因为我是一个人,只要有个缝儿我就能钻进去,往哪儿去都方便,别的不行,这两条腿还不比别人慢。”



金少楼、郝殿臣跟那位“孟良”都笑了。



金玉环仍没笑,她凝视着李七郎道:“万一因为我们连累了七爷您,我这辈子的疚……”



李七郎神情微震,笑道:“金老板放心,我不会让你落一点疚的。”



金玉环道:“那……七爷,您保重,干万……”



李七郎避开了她那双目光,含笑说道:“谢谢金老板,诸位也请保重。”



“七爷。”金玉环似乎唯恐他走,紧跟着又是一句:“什么时候再见着您?”



李七郎道:“江湖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好在咱们这辈子注定要在江湖上行走,闯东荡西,只要有缘,总会再碰面的。”



金玉环口齿启动一下,欲言又止。



李七郎趁势一抱拳,道:“诸位,告辞了。”转身行了出去。



背后又响起了金玉环的话声:“七爷走好,我……们不送了。”



李七郎答应了一声,人已出了后台,外面那些人都看着他,李七郎独向老八、老九送过微微一笑:后台,金玉环呆呆地站在那儿。



郝殿臣轻轻地拍了她一下,道:“四妹,怎么了?想什么?”



金玉环娇靥有点酡红,“嗯”了一声道:“没什么,这个人……怪神秘的……”头微低,转身走向桌子前。



郝殿臣淡然一笑道:“这位七爷何止神秘,他根本就是位江湖好手,不信问问老八、老九,人家没动手,老九就吃足了苦头。”



金玉环轻“哦”了一声,娇靥上微有疑容,道:“我本就看出了几分……”



郝殿臣目光一凝,道:“四妹,他人是比那个贝勒强过千百倍,可是你要明白……”



金玉环头一低,道:“大哥,别说了,我明白。”



郝殿臣倏然住口不言,旋即向外招手喝道:“大伙儿进来,都进来。”



一个更次不到,一行人有车有马,悄悄地离开了戏园子后台,趁着夜色远去,远去……



一角暗隅里,闪出个人,是李七郎,他眼望车马逝去处,摇头而笑,笑得有点异样,道:“我这是何苦……”旋即转身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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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河 边 人 家



西直门外,长河边上,有这么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一圈竹篱,三几间瓦房,一点也不像北方的四合院子,倒有点像江南典型的农家。



今夜有月,是一弯上弦钩月,一弯金钩,悬挂在碧空,便是加上那点点数不清的繁星,光线也黯淡得很。



在昏暗的月色下看,这户人家门前垂着一株大柳树,柳条儿拂水,夜风过处,增添不少宁静的美。



那圈竹篱,就在这株柳树后,一圈儿,密密的,两扇柴扉,门头、门里,都贴着春联。



经过多少日子的风吹,雨打,太阳晒,春联色褪了,纸也破了,字迹也模糊了,不过依稀可辨,那写得是:



五律调元铭镌柏叶,



璇园启淑信报梅花。



抬头往上看,门头上那一条只剩了一角红纸。夜深人静,四野无声,声在树间。



这户人家静悄悄的,竹篱内透出一线灯光,只瞧不见人影,听不见人声,想必人家睡了。



就在这时候,这户人家门前背着手踱来个人,人似临风玉树,洒脱、飘逸、倜傥不群,是那位李七郎。



李七郎在门口一丈外停步,抬眼端详了一阵,微笑点头,说了这么一句:“是这儿了,好地方,闹中取静,他老人家真会享受。”迈步到了门前,抬手轻叩柴扉。



剥啄声方起,竹篱内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甜美话声:“您等等,我就来。”



随即,门声响动,有人出了屋,步履轻捷,飞一般地到了柴扉后,脆生生的甜美话声近在眼前,是埋怨:“今儿个怎么那么晚哪,您准是又喝酒去了。”



两扇柴扉豁然而开:“哟,不是……”



开门的,是位身穿褂裤的大姑娘,体态刚健婀娜,亭亭玉立,那身淡青色的单薄褂裤,不宽不窄恰好合身。



一排刘海下,是双长长的眉跟一对水汪汪的凤目,那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就垂在酥胸前。



她美,美得跟戏园子里那位看戏的大姑娘与金玉环又自不同。



那位看戏的大姑娘清丽而雍容。金玉环美艳而豪放。



眼前这位各兼大姑娘跟金玉环的一半儿,她美,但眉宇间洋溢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冷威。



如今,一句话没说完,她睁圆了凤目,半张着檀口,呆了一呆,然后望着门外这位年轻人讶然道:“你是……你找谁?”



李七郎也有着一刹那的错愕,旋即他微笑说道:“请问,这儿是不是住着一位姓褚的老人家?”



大姑娘未置是否,又问道:“你贵姓,找姓褚的有什么事?”



李七郎含笑说道:“姑娘,我姓李,远道来的,特来拜访褚老人家。”



大姑娘轻“哦”一声道:“这儿是姓褚没错,可是他老人家不在家。”



李七郎“噢”了一声道:“那真不凑巧,姑娘是褚老人家的……”



大姑娘道:“他老人家是我爹。”



李七郎“哦”地一声道:“原来是老人家的令嫒,褚姑娘当面,我失敬。”他抱了抱拳。



大姑娘忙浅答一礼,道:“不敢当,别客气,你找我爹有什么事么,请留句话……”



李七郎道:“留话不方便,我看我还是等褚老人家回来吧,姑娘,能让我进去坐坐么?”



大姑娘脸一红,忙道:“我爹不在家……”



李七郎道:“就因为褚老人家不在家,我才要等他老人家回来。”



大姑娘道:“那……你有什么急事儿么?”



李七郎摇头道:“我不急……”



大姑娘道:“那你住哪儿,请告诉我一声,等我爹回来后,我告诉他,让他老人家到你住的地方找你去。”



李七郎道:“姑娘,我刚进城,还没找地方住,这也是我头一回到京里来,人生地不熟,一时也找不到……”



大姑娘拍手往南一指,道:“从这儿往南去不远,那儿有家客栈……”



李七郎道:“我这个人生平就怕住客栈,跳蚤、臭虫满炕都是,被褥也是这个盖,那个盖的,太不干净……”



大姑娘微微扬了眉梢儿,道:“那……你要是非等我爹回来不可的话,就请你在外边等等吧,他老人家该快回来了。“说完了话,往后微退一步,就要关门。



李七郎抬手一挡,忙道:“姑娘,慢点儿,慢点儿,我这个人天生胆小,大黑夜里,这儿又没有行人,我可真有点怕……”



大姑娘眉梢儿又扬高了三分,李七郎飞快说道:“再说,夜深露重,我衣衫单薄,站在外边岂不要冻坏了我,姑娘何忍?请行行好,让我……”



大姑娘花容变了色,冷然说道:“你这个人怎么……看你样子挺不凡的,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我爹不在家,我一个姑娘家能让你进来坐么?”



李七郎忙道:“我知道,只是姑娘……”



大姑娘道:“你说你姓什么?”



李七郎道:“姑娘怎么这么健忘?李,十八子李。”



大姑娘道:“哪儿来的?”



李七郎道:“远道。”



大姑娘道:“总该有个地名儿,你来的那个地方没名儿么?”



李七郎道:“自然有,不但地方大,而且名儿还挺响亮,中州汴梁,也就是河南开封府,姑娘听说过么?”



大姑娘道:“听说过,你是个干什么的?”



李七郎道:“姑娘问这个呀?哈,我干的事儿多了,打柴、做饭、洗衣服、读书、写文章………我都说不过来。”



大姑娘凤目一瞪,“谁问你这个了,我不是问你……我问你是干什么的?”



李七郎肩头一耸,摊手说道:“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个干什么的……真要说起来,我该是个吃闲饭的……”



大姑娘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无赖,糟蹋你这一表……告诉你,上门找事儿你要看清楚人家。”



李七郎一怔忙道:“哎,哎,姑娘,你怎么骂人……”



大姑娘道:“这算便宜,你走不走?你要再不走我还要打人哪。”



李七郎“哎哟”一声,往后便退,瞪着眼道:“姑娘,你,你怎么能打人?这不是褚家么……”



大姑娘道:“是褚家,褚家的人不好欺负,要不是我爹……今儿个我就非打烂你的嘴,打断你的腿不可,滚!”砰然一声,关上了两扇柴扉。



李七郎怔在那儿,一直听见屋门响,他才倏然一笑,摇头说道:“厉害不减当年,多少年没见这副凶模样儿了……”



“多少年,十五年了,一晃可不十五年了么,十五年不见,不想她竟长得这么高,这么大了,真是黄毛丫头……”



轻笑一声,改口说道:“天,这要让她听见了,那可要吃不完兜着走,今后在北京的这段日子,就别想她再理我了……”—点头,接道:“好吧,我等,就在这外边儿等好了。”



转身走了开去,就在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他听见了窗户响,他笑了笑,只当没听见。



过不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背着手就在那块大石头前踱了起来,转眼间,远处传来了步履声,轻捷稳健异常。



再看时,夜色中数十丈外走来了一个人,不,一条人影,瘦瘦的身材,穿一件大褂。



近了,转眼间来人走近了,藉着昏暗月色看,那是位瘦削的清癯老者,看上去有五十多岁,长眉凤目,鼻正口方,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不怒而威,眼神犀利逼人。



他看见了李七郎的背影,先是一怔,继而脱口唤道:“可是玉琪?”



李七郎转身一揖至地,道:“玉琪见过三叔,您安好。”



瘦削清癯老者神情一喜,闪身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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