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君根本未曾还手,甚至于他仍然站立原处,全身上下一动不动。
目睹着培光和尚的出丑,他冷冷一笑,点头道:“傻小子,你要想身上舒服,最好给我乖乖地在地上躺上一会儿,就自然好了;要是依然胡蹦乱跳,可是自讨苦吃!”
培光原来在地上拚命地打滚,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不再滚动,果然痛苦大减。
一边的培大看得触目惊心,却已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当时他一言不发,猝然提聚丹田之力于两掌之上,乘着向阳君转身空档,嘴里一声怒叱,霍地施展一个反扑之势,抢到了向阳君背后。
由于培光吃亏在先,培大就不敢大意了。是以,两手之上贯足了劲道,用通天神拳中的雷霆万钧之势,霍地向着向阳君背后击去。
“砰砰!”两声大响。
培大这双拳,就像是击在了一面金皮大鼓上,向阳君仍如前状,身形纹风不动。培大由不住痛呼一声,足下一阵子打跌,倒退不止。那两只握拳的手几乎折断,一时青筋暴露,突地肿起了老高!
真是十指连心,培大简直无法忍受得住,痛得全身打颤,直到站立不住蹲下身来……
向阳君直立的身子不曾回一下,直直地站立了一会儿,遂拾级而上,直向着山道继续前进。
培大捧着肿胀的两只手,一时痛得连眼泪都淌了出来!
培光经过少时的休息,已经勉强忍痛站了起来。
他记着摩云师父的关照,不敢怠忽职守,急忙踉跄着跑上左面山坡。
那里有一个小小茅亭,亭子里悬挂着一口钟。
培光忍着身上砭骨奇痛,双手推动撞钟,发出了“当当”的钟声。
静夜无声,这几响钟声一时震耳欲聋,响遏行云——钟声起处,空谷回响,四山齐应,惊飞起宿鸟满天!
前行的向阳君闻声止住,脸上微微现出一些冷笑,继续沿山道攀行上去。
蓦地,面前灯光摇闪,黑暗中闪出了一老二少三颗和尚光头——
两名少僧,每人一袭灰布短衣裤,手持沙门戒刀,每个人左手高举,高挑着一盏上面书写着“佛”字的白纸灯笼。灯光正照之下的那个老和尚,皓首白眉,面容消瘦,正是达云寺的住持大师摩云。
双方乍一照脸,老和尚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无量佛,善哉!善哉!”
接着,老和尚深深一揖道:“施主这是往哪里去?”
向阳君站住脚步,端详着正面这个和尚,道:“和尚你又是哪一个?莫非要拦阻我的去路不成?”
老和尚双手合十,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当前这个人,心里已是有数。
当下喟然一叹,讷讷道:“老衲摩云,职司达云寺住持,施主可是人称向阳君的那个英雄吗?”
向阳君听对方呼出了名号,不禁吃了一惊。
他陡地跨前一步,一股内热真力在他跨步之始已向对方袭到。老和尚面色突地为之一凝,禁不住后退一步。
向阳君虎目圆睁,道:“不错,某家姓金名贞观,人称向阳君,老和尚你是怎么知道的?”。
摩云大师一面暗自运功抵御住对方袭来的内热真力,一面故示从容地微微一笑。
“金施主,敝寺方丈早已算定施主此刻登山,是以特命老衲率领寺中弟子相迎。”
他微微一顿,口颂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请!”
摩云边说边侧身让路。
向阳君于是对于老和尚之临危镇定,心里甚是佩服,而且知道对方并非易与之辈。
“且慢!”他站住脚步,冷冷地道,“你这庙里方丈又是哪个?”
摩云大师嘿嘿一笑,道:“敝寺方丈法号上静下虚,施主莫非没有耳闻么?”
向阳君把静虚二字在嘴里念了一遍,冷冷一笑,点头道:“不错,金某此行正要访他,我们走。”
摩云伸手道:“金施主请!”
向阳君方自踏进一步,忽然站住道:“不对!”
摩云大师道:“怎么?”
向阳君目shè精光,道:“金某与你家方丈冒昧平生,来前既未示知,他又如何得知?”
摩云大师道:“阿弥陀佛,施主有所不知,敝寺方丈佛法高深,无所不知,金施主此来早已在计算之中。”
向阳君鼻子里轻轻一哼,道:“这么说,金某来意你家方丈也知道了?”
“无量佛,”摩云大师双手合十,道,“方丈倒未曾示下,只道与施主素缘深厚,特今老衲深夜相迎。”
向阳君冷哼一声,心知有故,只是艺高胆大,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当下点点头,道:“既然这样,有烦老和尚头前带路了。”
摩云大师一揖道:“正要如此。”说着,一挥袍袖道,“头前带路!”
两名挑灯弟子应了一声,持灯前行,摩云合十道:“金施主请。”
向阳君微微一笑,情知老和尚所以要走在自己背后,是深恐自己在他背后施以暗算,不觉窃窃失笑。当下大踏脚步,紧紧跟在前行二僧背后。摩云随即起步,紧缀着他身形之后,一行人直向山上行去。
前面来到了一处殿院,灯火照耀得甚是光明。
向阳君在二名小僧率领之下,踏入殿院。
只见这院子四周绕生着万竿修竹,夜风之下婆娑起舞,萧萧竹影配合着悦耳的竹涛声,令人心智神爽,有如生尘之境。
殿前已伫候着两名小僧,向阳君甫行踏入院中,二小僧一起合十,执礼甚恭。
向阳君站住脚步,抬头打量着殿匾——达云前殿。
是时,摩云大师已自后面步上,引手道:“施主请!”
向阳君那双锐利眸子四下一转,看不出什么蹊跷,即步入前殿,摩云大师随后进入。
大殿里一片静寂,只是各佛前香火不辍,数十支高脚佛烛吞吐着灼灼青光,和座前的十数尊金身佛雕映衬得极见气派,当得上宝相万千。
向阳君看着一列大佛,情不自禁地降下了心里急躁。他虽非佛门弟子,却是明心见性。面对诸佛,不禁问心有愧——自感杀孽深重。当下向着佛前深深行了一礼,退后一边,在角落里的一张红漆木凳上坐下来。
摩云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你也信佛吗?”
“不不!”向阳君摇摇头,冷冷地道,“静虚方丈在么?你请他快快出来,我不想在这地方停留甚久。”
摩云大师微微一笑,道:“方丈师父后山坐关未归,施主要是有什么事,可在此等候二日,约莫到后天上午可以回来。”
向阳君愣了一下,霍地站起来道:“我不信。”
“出家人不打诳语!”摩云大师双手合十,道,“方丈确实坐关去了,施主要是不愿久等,可否请先转回,到后天午后再来。方丈必定在此恭候大驾,如何?”
向阳君冷笑一声,身形倏转,捷如飞鹰般地闪身殿外。摩云大师吃了一惊,赶忙跟随着飘向殿外。
“老和尚。”向阳君目shè精光地逼视着他,“你这是给我闹的什么玄虚?”
话方出口,身势陡然向前一欺,右手突然张开,直向着摩云大师肩头抓去。
摩云大师一惊之下,左肩霍地向下一沉,右手用霸王卸甲手法,向对方右手掌推来。
殊不知,向阳君这一招只不过是个虚势,旨在掩饰下一式的实招。摩云不知究竟,以实招迎架,可就正好落入了他的计算之中。
他这里手掌方自推出,向阳君倏然壮躯飞转,猛可里右肩上一阵奇痛刺骨,被向阳君五根手指紧紧地抓了个结实。
任摩云大师有一身了不起的功夫,可是猝然被对方拿住了肩头,肩上的云门、中府、周荣三处穴道也就控制在对方指下。一时全身麻软不堪,由不住籁籁地战抖了起来。
“金施主……”摩云大师脸色铁青,道,“你这是……干什么?老衲……又是哪—……点开罪与你啦?”
向阳君一双眸子,骨碌碌在他身上转了一转,说:“你方才所说的是真的吗?静虚方丈当真不在寺里?”
摩云大师暗中提运真力,想抗衡对方五指劲道。无奈,全身麻软不堪,一时竟是难以提起劲道。
“施主——你要怎地?”
摩云大师以一寺住持之尊,实在是难以开口向对方讨饶;可是,在对方内力拿捏之下,难以与对方抗衡,诚是万分尴尬之事。
向阳君滚圆的一双眸子,骨碌碌在对方身上转了一转,忽然松手退步。
就在这个动作甫一完成,他身躯已后退三尺有余。摩云大师足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倒看不出来,老和尚你也练过几天功夫!”向阳君严峻的一双眼睛,打量着摩云,“能够挡得住我这五指神灯功力的人,武林中还不多见。金某与你无怨无仇,自不会轻易地伤你性命,哼——我只问你,那个静虚老和尚真不在庙里吗?”
摩云大师已经领略了对方厉害,虽说是随便出了一招,自己竟然无法躲过。以此而断,双方差距简直判若云泥。
有此可见,摩云大师早先的一腔自信,顿时化为子虚,也就更加急于摆脱困境。
“阿弥陀佛,老衲无缘无故,何必骗你?施主如若不信,大可随老衲至后殿看看究竟。”
这几句话,诚然是昧心之论,只是出自一个出家人口中,却看不出丝毫作伪。
向阳君冷哼了一声,道:“静虚老和尚在哪里坐关?”
摩云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个嘛,老衲可就不清楚了,方丈师父的行踪,一向是深不可测!”
向阳君仰头向后山崇崖峭岭看了一眼:“是这座山?”
摩云大师讷讷道:“大概是吧,后面地方大得很呢。”
向阳君冷笑道:“好吧,我暂且相信你所说的,就在这殿里等他两日。”
说罢,转身步向殿前,却不向大殿里跨入,只在殿前一张朱漆木凳上坐了下来。
摩云大师见他坐下,禁不住心里松了一口气,宣了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道,“殿里设有禅房,可供施主休息,你不进去歇息?”
向阳君冷冷地道:“这里就好,你不要再来啰嗦我。”
摩云大师自忖得计,心里已是笃定,当下合十一揖,道:“既然如此,老衲也就不打扰了,门外现有站更弟子二人,可供施主随意差遣。”
向阳君道:“那倒用不着,你只命人送来一罐泉水、干馍两个就可了。”
摩云大师道:“这样甚好,老衲告辞了。”
向阳君冷峻的目光,紧紧地逼视着他道:“老和尚,你说的话,我姑且相信,如果你存心欺骗于我,可就休怪我掌下无情,你且去吧。”
摩云大师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虚应了一声,合十再拜,即匆匆退下。
摩云大师一径来到了达云寺侧面偏殿。
只见金锡、金杖二人左右立在殿前。
见面之后,金锡合十道:“大师将那厮如何安置了?”
摩云大师叹息了一声,道:“阿弥陀佛,这个人好不厉害,现在总算被我诓至前殿,我佯称老方丈在后山坐关未返,要在后日正午才可转回,竟然骗过了他。但愿这一段时间里,不要出了差错才好。”
金锡恨声道:“这个魔头,果如方丈所说,确实厉害。培大、培光两个弟子,都几乎落了残废,大师以为如何?”
摩云大师一双银眉,霍地搭拉了下来,苦笑道:“不怕你二人见笑,老衲有生之年,还不曾见过这么厉害的对手……方丈大师所言不假,本寺百十年开寺基业,说不定真要毁在这个魔障手上。”
摩云边说边抬起手来,在肩上摩挲不已。
金杖和尚皱眉道:“大师,怎么了?”
摩云摇头道:“没什么,只不过先前被那人在肩上抓了一下而已——这人竟然练有五指神灯功力,老衲未曾落成残废,已是万幸。”
金杖道:“依大师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摩云大师反问道:“方丈情形怎么样?”
金锡插口道:“方才我悄悄进去,见着了方丈护法弟子培空。据他说,方丈师父正在紧要关头,千万扰乱不得!”
摩云大师点头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期盼方丈师父能够完成此一功力,或可有却敌之机;否则,只怕大事不妙。”
金杖冷笑道:“大师不必过于忧心,我等已作好了必要准备。那人老老实实等到后天方丈功力完满之后醒转,自然是再好不过,否则我等就施展北斗七杀阵与他一拼,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摩云大师叹息一声,摇摇头:“真要是那样,可就大事不好了。二位师弟年事尚轻,须知明哲保身才得以身事佛……遇事千万冲动不得,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金杖听后,双手合十,道:“大师放心,我二人一切惟命是从也就是了。”
摩云大师轻叹一声,道:“本座自信平素养性有所,谁知一遇上今夜之事,内心竟然惶恐不安,较之方丈师父之临危镇定,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件事,在佛而谓,当得上一步大劫,诚乃是一种异数,和平化解才是上上之策。对于老方丈所嘱安排之北斗七杀阵势,只能候其不得已之用,事先却千万不可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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