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背拭去面颊上的泪痕,房燕疑惑的道:
“你,你能说动我爹爹吗?这不会是你的诡谋吧?”
紫千豪正色道:
“我以我的声誉来承诺此事,并证实这决非诡谋!”
睁着泪水未干的眼睛,房燕摇着头,不相信的道:
“你很年轻,和季哥哥的年岁不相上下,纵然你认识我爹爹,也未必能压得下他,他不一定会买你的帐,你可能在江湖上有点名望,但却比不上爹爹,怕你的份量不够,地位差得太远,你该明白我爹爹是一门之主……”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说来说去你只有一句话,担心我没有什么身分,你父亲不会重视我的劝告,是么?”
老老实实的点着头,房燕道:
“是的……”
紫千豪正想再说什么,洞口人影一闪,蓝扬善胖大的身躯已蹿了进来,他人还没有站稳,已哈哈大笑道:
“够多轻快,老友,没负着你,咱一个人直上直下便如履平地——”
还没说完话,这位二头陀已看清了洞中的情形,他怪叫一声,满头露水的道:
“咦?这是怎么回子事哪?燕儿,你怎的脆在这位伙计的榻前呢?嗯,有什么不对么?”
紫千豪苦笑一声,道:
“蓝兄,你回来得正好,快叫房姑娘起来,我是怎么劝也劝不起他,弄得毫无办法……”
蓝扬善眼珠子一转,把手上的一包东西放下,忙道:
“燕儿,你先站起来,有什么事说给大叔知道,让大叔也好给你拿捏一个主意!”
房燕口中泣叫一声“大叔”,猛然扑进了这位二头陀的怀里,蓝扬善赶忙榄着她,一面轻拍她的肩头,边呵慰的道:
“别哭,傻孩子,别哭,有什么事说给大叔听听,你看你这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流眼泪,也不怕人家那位叔叔见笑啊……”
一跺脚.房燕的娇小躯体扭股糖般在蓝扬善的怀中使劲地扭动着,她哽咽着,气愤恨的道:
“都是你不好,大叔,你把这位叔叔救回洞来……如今他已探明了我的身分,要到我爹爹那里去告发我们了……”
怔了怔,蓝扬善愣愣的道:
“老友,燕儿此言可是当真?”
紫千豪无可奈何的道:
“大体上不错,但她却误解了我的意思。”
“好啊,你可真够朋友!”蓝扬善喜地怪叫起来。他一把推开了怀中的房燕,挽起了袖子气呼呼的大吼:
“咱细心为你治伤,亲自出去替你来药,弄到头来你却要拆咱的窝,掀咱的底,你说,咱是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他奶奶的!”
摇摇手。紫千豪道:
“蓝兄,你且先息怒,不要弄不清黑白乱冒邪火,事情的经过你何不问问这位姑娘以后再下断语。”
板着脸,蓝扬善想道:
“燕儿.你给咱说清楚!”
双手扭在一起,房燕抽噎了一阵,开始断断续续的将方才与紫千豪谈话的经过从头叙述了一遍,说过之后,她抹着泪道:
“我求他不要告诉我爹,他一直不肯答允,还说要带着我们一起去见爹,由他劝说爹爹成全我们……,但他也不想想他自己是何许人,我爹爹身为一门之主,脾性又爆,岂会听他这一套?一个弄不好,或许连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房燕这一番叙述,才算消了蓝扬善大半的火气,他却仍然悻悻的道:
“老友,看这情形,你与‘黑翼门’的房掌门还有那么个三分交情了,”
点点头,紫千豪道:
“交情谈不下,只是认识而已,不过,大家的印象都还不错。”
重重一哼,蓝扬善火爆的道:
“你自已能吃几碗干饭,老友,你却要有个底,那房铁孤武学精深,成名赫赫,性格又粗又急,就凭你这两下子只怕盖不住他,到头来若是一个搞得不巧,你自己逞能送了命且不去管,这一双可怜的孩子叫老房给硬行拆开糟蹋了咱却心不甘,情不愿!”
笑了笑,紫千豪道:
“我若刻明利害,晓以大义,房铁孤不是糊涂人,他也未必真个要弄得悲悲惨惨,不可收拾!”
尖笑一声,蓝扬善叫道:
“你小子红日白牙,不要这般天真,老房岂是吃这一套的?他到时一个翻下脸来六亲不认,你叫咱找谁算这本帐去?”
躺在矮榻上的身子微微抬起,紫千豪道:
“那么,蓝兄,你便听任这位姑娘的父亲如此焦惶急虑的寻找下去?你便领着头带她们躲躲藏藏,永生不敢出面做人,造成他们父女之间不可消弥的误会与悲很?甚者,你更欲和黑翼门结仇,眼看着黑翼门高手四出,侦骑遍野?蓝兄,我不知你是一种什么心理,什么脑筋!”
呆了半晌,蓝扬善跳着脚道:
“照你说,你这样就算对了?设若老房不理你这一套。你你你,你便怎么向她们小两口交待?”
紫千豪缓缓的道:
“你怎会知道房铁孤不理我这一套,蓝兄?”
破牙咧嘴,蓝扬善火辣辣的吼:
“你又不是什么武林翘楚,江湖霸主,人微言轻,再加上老房看你年纪轻轻,胎毛未脱,他只怎会重视你的劝告?”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道:
“蓝兄,你以为我是谁?”
蓝扬善嘴巴一张,又猛的愕住了,是的了他,呸,他是谁呢?搞到现在,连他是谁也不知道,这,不是太荒唐了么?
尴尬之极的打了个哈哈,又忽然一板睑,蓝扬善怒冲冲的道:
“你是谁?你说你还会是谁?”
紫千豪徐徐的道:
“我只要一句话,蓝兄,你在西陲便无法立足。”
又呆了呆。蓝扬善呵呵大笑道:
“少说大话了,老友,你自己差点在昨夜就完蛋操了,还要叫我立不住足?不信不信!”
吁了口气,紫千豪淡淡的道:
“过这种日子,往往便免不了有这种风险,这其实算不上什么,我们讲究的是报偿,昨夜的血债,我会很快地索还回来……”
说着,紫千豪伸手入兽皮垫着的榻褥之下,摸出那枚巧致的,青绸制就的小小镖囊来,抛丢给蓝扬善,边沉缓的道:
“你看看里面的东西,就知道我是谁了,看完以后,你再大放狂言不迟。”
蓝扬善接住了镖囊,一疑疑惑惑的扯开羹带,伸手进去摸了几件玩意出来,那是一条紫红色的,上绣纯黑孤竹图的丝巾,一块椭圆形的,色泽洁白细腻,纹理滑润,上面天然有着九条成为隐隐龙腾状血纹的玉凤,另外,是一串十二颗透绿光灿的浑圆翡翠链珠,而每一颗珠子上面,都精工深雕着三个篆体字:“紫千豪”!
便是没有吃过羊肉,也曾看见活羊满山跑,拿着这些东西。蓝扬善先是征了征,立即又像触了电般怪叫着跳了起来,他神色大变,嘴巴翕动着,直愣愣的瞪着榻上的紫千豪作声不得,这位二头陀知道,紫红色上绣纯黑孤竹图的丝巾,是孤竹帮名慑天下的残酷标志“搏命巾”,那块椭圆形的血纹玉佩,乃是孤竹帮龙头帮主的“血龙今”,也是孤竹帮中最高权力的象征,而这串翡翠项珠,却更是大大的有名了,它称为“测心珠串”,是紫千豪本人的信物,传说这十二颗翡翠珠子并非寻常的翠玉制成,乃是由千年以上的大块翡翠中细心的寻找其中之“翠心”所串就.而寻探这些颗翠心,说不定找上几百块翠玉还难得遇上一颗,凡是没有千万年以上时光聚凝的翡翠却更无生有翠心的可能,是而寻找这十二颗翠心已算难如登天,找到后。再加以精工磋磨雕凿。就更属艰苦不易了,相传这些翠心,颗颗坚硬无比,可以桐木穿石,力击钝物而不虞损碎,是以当初凿雕之时,那种功夫下得之深,乃是可以想见的!
这几件东西,蓝扬善提在手中心里明白,这除了紫千豪本人才能用有之外,又有谁会带着藏着?而且,他偷偷瞧了瞧榻上人俊美的脸庞,深沉的气质,那柄斜斜依在榻边的四眩剑,老天,这一切,那不证明是“魔刃鬼剑”紫千豪还会是谁呢?
咧开大嘴一个劲的呵呵笑着,笑得有些尴尬,有些窘迫,更有些惊喜,蓝扬善一时之间竟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一旁,房燕怔怔的瞧着她这位大叔,担心的道:
“大叔,大叔,你……没有毛病吧?”
蓝扬善没有理她,急毛蹿火的跃到矮榻之前,又是抱拳,又是弯腰,笑容里包含着掩饰不住的宠幸与惶恐。
“该死该死,真个见了真主还不识龙颜,咱二头陀蓝扬善拜过孤竹帮龙头大当家紫帮主!”
紫千豪在榻上一拱手,笑道:
“蓝兄客谦了。”
同时,一声惊呼出自房燕这妮子的嘴里,她怔忡着,手捂着唇,急急的叫:
“什么?你……你就是紫千豪?‘魔刃鬼剑’紫千豪?西陲第一高手?绿林道上最年轻的霸主?”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姑娘夸奖了,我实在和你一般平凡无奇!”
二头陀蓝扬善急忙回头喝道:
“笨丫头,还不赶快过来拜过紫叔叔?”
房燕却也灵巧,闻言之下,匆匆走近,双膝跪倒于地。怯生生的道:
“侄女房燕叩见紫叔叔,尚乞紫叔叔代为作主!”
紫千豪笑了笑,道:
“妮子免礼,我既已应诺,自当承担,方才答应你的时候我也是我,并未因道破身分之后便换了另一个人,是么?”
俏脸儿一红,房燕垂着头道:
“侄女方才失礼,紫叔叔大人大量,万勿见贵才是……”
紫千豪连道:
“当然,当然,若我为了这点小事也斤斤记怀,只怕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忍不住“噗呼”一笑,房燕抬起那张沾着泪痕的甜蜜脸儿悄悄窥视了紫千豪一眼,她那模样,可真叫又悄又皮!
搓着手,蓝扬善得意洋洋的道:“好了,这一下可好了,遇上了紫当家,老房可算碰对了主儿,这笔帐,他不买也得买啦,咱也用不着再成天他奶奶的提心吊胆,坐卧不宁了,唉,自从收留下你们这对宝货,不知害咱受了多少惊,吃了多少怕.一天到晚防着你那狗熊老爹摸了上来,咱虽也不惧,却也不愿你们小两口子吃亏哪……”
忽然,紫千豪中间插问了一句:
“蓝兄,房姑娘与那位季老弟,他们,可已同房了?”
房燕脸蛋儿突红又白,她接着泪水盈盈的道:“没有……紫叔叔,我没有,我们一直清清白白……”
蓝扬善忙道:“咱可以用这条老命担保,他们两个人绝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之事,紫当家,你可以放心!”
笑了笑,紫千豪道:
“这样最好,以后在你父亲面前提起,我也更能抓住理!”
看了房燕一眼,紫千豪又调侃的道:
“现在,小妮子,你看我的份量够不够重?你爹爹就算再有名望,我相信他也不会太过藐视我的劝谏,太刷我的面子吧?我们一起到你爹面前讲明了,是不是比你们成天到晚偷偷摸摸来得好呢?”
甜甜的俏脸儿红艳艳的,宛如徐上了一层朱砂,房燕羞怯的道:
“人家不来了,紫叔叔你就是喜欢逗弄人家……”
哈哈大笑着,蓝扬善双手将镖囊奉还紫千豪,边眉开眼笑的道:
“房丫头你放心,在西陲这一亩三分地里,你那老爹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紫当家在此简直就和二皇上无异,圣旨一下,急急如律令!”
紫千豪不禁莞尔,他道:
“老兄,你体要将我捧得太高。”
又打了个哈哈,蓝扬善道:
“亏得昨夜鬼差神使的碰上紫当家你呐,要不这缘份可到哪里找去?老实说,咱佩服你紫当家就差点便跪到地上了,自心眼儿里服帖啦,当家的,咱说的可全是真言真语,并非当着你面捧你的场!”
拱拱手,紫千豪笑道:
“谢了,这番知遇之恩,容图我紫千豪后报啦!”
蓝扬善连连躬身道着不敢,房燕那妮子一转一回又用银杯盛满了“长生液”双手奉敬紫千豪,接过来,紫千豪不禁睨着房燕作会心的一笑,这一笑,笑得房燕几乎连头都羞得抬不起来啦。
一拍手、蓝扬善道:
“哈哈,你这丫头可真会拿着大叔的东西做人情哪!”
于是,紫千豪刚刚就唇于杯,洞外已响起了三声清朗的“咕”“咕”之声,蓝扬善笑对房燕道:
“快丢下皮索下去吧,你那心肝回来了。”
嘤咛一声,房燕羞涩的奔向洞口,将盘结在一根粗大石苟上的黑色皮索掷于洞外,她自己站在那里等着,片刻后,季杯南已气吁吁的扛着一捆柴枝攀升上来,一张朴实的面孔涨得红通通的。
季杯南还没有放下背上的柴技,房燕已急忙拉着他到了洞室一隅,卿卿哝哝在他耳边喀咕了好一阵,于是,季怀南的脸色连连变化着,目光也不时又惊又喜的投向了这边,未了,他丢下身上的枯柴,偕同房燕三步并做两步的奔到矮榻之前,“扑通”跪了下去,诚恐的道:
“侄晚季怀南叩谢紫叔叔成全之恩!”
紫千豪连忙探手道:
“罢了罢了,季兄万万不可如此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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