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笑“吃过吗?会不会不喜欢。”
“不会,我很喜欢。”
“莫漓,其实你没有必要答应付清釉的……”他话音里有一丝踯躅“我不晓得该怎么跟你说,那毒,还是相当厉害的……你还小,实在不必拼了命的助我……”他两手交握,眼中慢慢闪出一种惆怅。
我愣在那里,旋即笑了,“这有什么啊,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么,这条命都是你的。”我挑起细长的面线来,细细的吹那热气,“就为这个请我吃面么?”
“也不是,只是忽然想带你来。”他歪一歪头咧嘴笑了,“很奇怪,我第一次看见你,却总觉得我是早就认识你的。”
他伸手温柔的抚我的头发,“快吃。”
“好,你也吃。”我透过那碗面氤氲的热气看他。他那一双清冷的眸子,竟也生出无数温润的暖意。两个人,在这样的夜里分享一碗面线,竟也是这样温暖。
“其实他这里的小河蟹最好吃,你要不要吃?”
“好啊。你怎么知道?”他对这地方竟这样熟悉,定不是第一次来的——
“呵呵,不告诉你,我就是知道。可是不能告诉付清釉,这东西太寒凉,他不让我吃的。”他笑得狡黠。
河蟹都是小小的,不晓得是油烹还是怎样做的,竟通红鲜脆,引人垂涎。
不过,他到底没让我吃的。我的手还没有伸到河蟹上,就被他握在手里,“走吧,不吃了。”我抬头,却看到他眼中涌处无数的忧郁来。
“为什么?”
“你忘了,你身上也有奇云。青釉交待过,饮食上要十分注意的,不该让你吃。”看着我发愣,他飞快的笑了笑,将我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莫漓,你有没有觉得,咱俩有点同病相怜啊。”
这样的一句话,竟让我生出无数泪意来——
我转头眨眼,“说得这样严重。不过是要吃只小河蟹么!吃了它,又何妨?!”
风无痕忽而就笑了,“不吃了,回家——”他紧紧的握我的手,“莫漓,这样的代价,我们给不起——”
他眼中深沉的寂寞让我动容。许久,才略略的回神,四处打量一下,“马车呢?
“让他们回去了,我们走回去,好不好,夜色这样好。”
他竟还有这样的雅趣。
他不说话,我便也不说话,只是慢慢的走着。将长长的街巷甩在身后,将一天的星斗捧在眼前。
心情不错,身体却倦得厉害,任他牵了手,靠在他身上昂首看星子,踉踉跄跄的跟着,“快到家了么?”
“快了,莫漓累了?”他站住身子看我,“我背你,可好?”
我贪婪的看他的脊背,“不要,你身体不好。”
“没关系,你这样小,我背你到前面那棵柳树,好不好?”他伸手指指百外开外的一棵柳树。
我眯着眼睛笑,“好。”
他的肩膀单薄,身形却稳健。风,有微微的冷,只有与他依偎在一起的后背,传来阵阵的温暖。
“祁歌,我们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了。”
那人隐约回头看了我一眼,“好,不分开了。”
接连几天,他每天都会带我出去走走。待将风家、柳家的各大商铺的探的差不多了,才安排第二次和谈。
而与此同时,齐良玉亦悄悄找来了一批经商的好手,个个年轻有为,忠肝义胆的——
虹桥书吧。
第21节:爱若东风了无痕(21)
我忍不住便惊叹,“玉哥好厉害!竟这么快寻了这么些厉害人物呢!”
风无痕便敲着我的额头笑,“傻莫漓,竟还意思说这样的话!都不知道自己的义兄是什么人呢!齐公子在齐州号称“良玉公子”,江湖人称“玉剑公子”。这么说吧,别说是邺城,只要他要,就是整个齐州都是他的呢。他是齐州督抚大人的独子呢!论起来,当朝天子还是他的表亲呢!皇上的生母贤德太妃,原是齐大人的姐姐来的!”
我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竟脱口而出,“啊?玉哥这样尊重公子,那公子岂不是更厉害!”
他愣一愣,旋即笑了,“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只是我和良玉自幼一处长大的。他又顽劣成性,不爱诗书、不思进取,常年不回家门。齐大人也慢慢寒了心,只差没断绝父子关系了。”
真是令人惊讶的答案。我悄悄吐吐舌头,看着他笑。
竟是这样复杂的。
时隔半月,风无痕安排了与柳薄云的第二次和谈。这次和谈轻松的多,也隐蔽的多。两人几乎没费什么唇舌便将协议签订下来。
天有微微的阴霾,他的心情却好的厉害,也不急于回家,只是一路牵了我的手闲逛。
“都谈好了吗?”我轻声问他。
“还好,只是达成初步的协议吧,具体情况还要在运作中详谈了。”
我便笑了,“公子好大方,竟真的将邺城的航务给了人家?还要给三年的!”
他点了我的鼻尖轻笑,“你什么都知道!当你家公子傻的么,这样的相争有什么意思,不如另辟蹊径啊!”
这样的一个笑,略带着一丝慧黠,那浅色的温润的眸中,却分明写着一种“胜券在握”。
“呵呵”,我轻笑出声,“想来公子是早就考虑好了的,以退为进呢!”
他不说话,只淡淡的笑了。
不再理会他,只闲闲的看着路边摊子上的小物事,手绘的扇子、刺绣的手绢、精巧的璎珞、玉石或者泥偶。
便被一样东西吸引了视线。所有的心思,一瞬间里凝结。
是一枚椭圆的紫色水晶吊坠。淡淡的紫色,轻盈晶透,宛若是上古天仙遗留在人间的一颗眼泪。
“咱们的定情信物,像你一样漂亮的紫水晶……它代表着深厚的爱,代表着贞节、诚实及勇气。殷紫,我永远忠于你,永远爱你……”
心痛。就觉得心痛。
“祁歌,”怔怔的伸出手,捧了那紫色水晶,“祁歌——”
已经有多久了,竟连想也不敢想起。那么怕,怕一旦思念排山倒海的来了,便会心痛而死。可我不想死,我想要好好的,好好的守着他、守着爱,守着幸福。
“莫漓?殷莫漓?”
“啊?!”我恍然自梦中醒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喜欢这个?”
“不,不是,看着新鲜。”扯一个微笑给他,却终还是无法凝神。竟猛不丁撞近一个熟悉的怀抱。
“你怎么了?这样失魂落魄的?”他蹙了眉。
我抬头看他,脸上仍带了一丝茫然。
“你累了?我们回去可好?”他伸手擦我额上的汗滴,满面的温柔和善。
“好,回去。”我努力稳住心神,露出微微的笑来。
我不知道,这样一个无限寂寥的笑,已经将所有的心事都出卖了。
他看了我好久,才缓缓牵了我的手,“殷莫漓,你有心事?”
我微微摇头,“没有。”
“真没有?”
“没有——”我缓缓低下头去。
“恩,那便好。”他轻轻扬起笑来,“莫漓,这个协议签下来,邺城就是我的了——你跟我转了好些天了,可有什么想法么?”
“想法?”我依旧低垂着头,“没什么想法。”
“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有点动作的,是不是?”
“不,不行。”我缓缓叹气,“我娘……”
“殷莫漓,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装傻。”他忽然甩开我的手,脸上一色冰霜。
我愣在那里。轻声呢喃,“我亦不喜欢你这样的试探与我。”
那人一脸的冷淡,竟看不出丝毫情绪,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竟甩袖走了。
心口闷闷的跳,就觉得头晕目眩起来。只得慢慢蹲下身子,紧紧的抱了自己。
他生气了。
咬了唇冷笑,错了么?还是上当了?他故意的吧?在试探我?
竟一直都不信任我。一直都在防备着我。
因为自私的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他身上,所以想拼命的对他好。错了么?
“莫漓!”他站在路中间,“走吧,回家了!”
我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冷。那么冷。
却有马蹄的疾驰呼啸而来——是谁家,惊了马。
那人却仍站在那里。
“不……。”
只是一秒钟,我已经用尽全力的冲上去,不可以,不可以……
竟又回到那个午后,也是这样灿烂的阳光,也是这样熙攘的人群,也是这样英俊的人,也是这样的慌乱,也是这样的呼喊,也是这样的惊惶——
※虹※桥※书※吧※。
第22节:爱若东风了无痕(22)
不,不,不——
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受伤的右腿狠狠的落在石板上。
“殷莫漓?”他双手捧了我的脸,满脸关切,“你怎样了?怎样?”
低了头,无神的盯着地上的血渍,狠狠的落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天我要他过来接我?为什么我没有冲过去救他?为什么倒在血泊中的人是他——不是我?
“莫漓?殷莫漓?你怎么了?”
我茫然的看他,一颗心,似乎被人紧紧的握在掌心蹂躏,竟痛得无法喘息。
无声的跪坐在地上,泪水跌落在尘埃里。
“下雨了——”抬手抚上那人的脸庞,眼前的一切便渐渐模糊了。
本能的抱着那人,竟无论如何不能松手。那么多的泪水,自眼角滑落,慢慢氤氲在他的胸前,沾透衣衫,由温热至冰冷。
“你不信我……从来不信我……”就觉得委屈,分明,我在那么拼命的想要对他好。
还没睁开眼睛便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无力,有无数的疼痛,深深浅浅的传来。
“水,”我只轻轻嘤咛一声,便听到有人惊喜又慌乱的声音,“小公子醒了,快去通知付先生和大公子。”
一口水还没喝下去,便有一双冰凉的手握住我的,又听到不同的声音叫我。“莫漓,莫漓,莫漓……”
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五双眼睛正紧紧盯了我。低头,看见那双握着我的手,冰凉的手,正是风无痕的。
他眼神中有一丝闪躲。脸色苍白,嘴唇干涩,神情焦虑,双颊殷红。看起来,并不比我好。
缓缓转开视线,不看他。
他便轻轻握我的手,“莫漓?”那声音,竟隐隐含着焦虑和懊恼。
“人你也看过了,回去歇着吧。”付清釉冷冷看我一眼,对风无痕交待。
他稍一踯躅,见我并不怎么理他,方叹一口气被良玉拉走了。
“风无痕怎么了?”
付清釉蹙眉探我的脉,“淋了雨受了点风寒。”
“哦——那就好。”我深深叹一口,“付先生,你们一直都不信任我的吧?纵使我愿意把性命也拱手的给你们,你们也不会信任我吧?”
他不说话,只是微微的抬眼看我,我便笑了,一双眼,愣愣的盯着床幔,“先生大可放心,莫漓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公子的事,绝对不会的。”
待人都走了,才发现掌心有微微的刺痛。竟是那枚紫水晶,静静躺在掌心。
那淡淡流动的紫色,在昏暗的室内呈现出一种流淌的光泽,一如月光下的缓缓流动的云水——
缓缓落下泪来。
“小公子怎么哭了?大公子为了帮你寻这个,淋着雨找了好久——”
何苦?既不信我,又何苦如此呢?
竟觉得生气。原来心痛的时候,手心也会痛,后背也会痛。宛若是尖锐的针尖的游走,一丝一缕的纠葛——那么痛。
缓缓起身,却宛如踩在云端,脚步虚浮、身形踉跄——身体,竟孱弱至此。
“小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我去看看大公子——”
“外面还下着雨,天还冷着,你又病着……”
不理她,胡乱的裹了白色的袍子出门。
微冷的风夹杂了无数水气扑面而来,竟让我不住的颤抖。
农历七月的初始,正是花到荼菲的时候,远望去,雨雾里氤氲的那片绯红,不知什么花,兀自的低垂了头饮泣。
一路跌跌撞撞而去。推门而入时,他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见了我,几乎惊得跳起来——
“你不好好养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不理他,只推开微蓝的手缓缓向他走去。他便急忙的自榻上起身迎我,鞋子都来不及穿——
我不理他,竟自从他身边经过,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