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介意,请用这个吧?」
蹲在地上捡拾东西的大江眼前,突然出现一包街上随时拿得到的面纸。
「 谢谢。。。。。。」
原以为是对面的青年好心帮忙,没想到抬起头,却看见堂野笑着对自己说『虽然是路边拿的。。。。。。』。
堂野回到相反侧的车门站好后,大江望着手上的面纸,突然想起芝曾说堂野很『好心』,看来的确如此。
过了好一会儿,堂野果如大江料想般在横滨站下车。走出车站后,男子立刻走向公车站。刚刚的喷嚏意外已让堂野对自己有印象,为免他起疑,大江只好舍弃公车改拦了辆计程车准备跟踪。公车还没来之前,坐在计程车内的大江趁机拍了几张照片好当证据。
十五分钟后,公车终于来了。之后,堂野在一处几无人烟的公车站下车,大江自然也不放弃地继续尾随。没想到走进一座阴暗公园后,原本走在眼前的堂野突然消失了。大江慌张地赶上前找寻,却遍寻不着踪影。看来堂野应该是抄捷径了。
可恶,都追到这里了竟然搞丢。。。。。。!不愿放弃的大江,在附近绕了好一阵子才承认真的跟丢。他也不是没想到去附近住宅区调查,但在夜晚做这工作根本比登天还难。所幸今天并非全无收获,起码知道他是在『性骚扰冤狱SUPPORT』团体工作,也知道他大概住在哪一区。等回去之后再上该团体的网站,藉口聚会时捡到堂野的东西,想知道他的地址好寄还回去,这样应该就能打听到住址。打定主意后,大江便掉头返家。
一想到今天的跟踪竟让对方留下印象,大江就懊悔不已。身为一个侦探,这种情况最要不得。不过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堂野,他还是相当兴奋。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只要打听到他的住址,就能免去牢狱之灾,也不用赔上名声地位了!大江让身体深深埋进返家列车的座椅里,放松地重重叹口气。
喀达、喀哒,列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行驶,光影飞也似地流过被夜色染黑的玻璃窗。大江不禁回想起堂野的脸。想着他完全不晓得,喜多川几年来散尽钱财,只为找到他。看他手里拿着土产和布娃娃,只怕早已有妻儿了,这样的堂野会希望见到喜多川吗?会愿意再去面对他们曾有过的短暂同性爱关系吗?要是查到地址告诉喜多川,只怕他会立刻飞奔去找堂野。等他发现堂野已有自己的家庭,又该怎么办呢?大江实在不愿去想像后果,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告诉』喜多川搜查的结果而已。
一回到家,大江立刻上该团体的网站写电邮,然而网站负责人却回信『基于隐私权保障 ,我们无法泄漏内部人员的资料,即便会员也一样。真的非常抱歉。。。。。。』。因此大江只好再跑一趟横滨,回到那座公园附近的住宅区挨家挨户找寻。眼看明天就是最后期限,再这么漫无目的找下去,恐怕时间会不够。最后,无计可施的大江打电话给芝,表示已经找到堂野崇文,但还需要三天时间查出他的住址。
当天下午,大江来到离事务所最近的车站旁咖啡厅。他喝着咖啡等待芝。没多久,芝便带着喜多川出现。喜多川依旧是白衬衫黑长裤的装扮,不过今天没穿黑色大衣,原本凹陷的脸颊如今也丰腴许多。
喜多川并不晓得芝跟大江之间的协议,一看到大江他显得非常惊讶。
「是你啊,侦探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旁的芝轻拍了下喜多川的肩膀。
「我要你见的人就是他。大江的哥哥是我的表弟,前阵子偶然遇见聊起你,才发现我们都认识同一个人。」当然这是芝编的谎言,只是想让喜多川安心罢了。在芝的催促下,一脸疑惑的喜多川在大江对面坐下来。
「这世界还真是小呢!」芝继续圆谎。真会演戏。。。。。。大江也附和地笑着。
「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不少。所以明知调查已经结束,仍私下拜托大江先生继续帮忙找人。」
说到这里,喜多川似乎仍搞不懂自己为何被带到这里,仅面无表情地随口附和。
后来服务生送水来,两人也点了咖啡。
「其实我一直很在意喜多川先生的事,后来也*了不少心血再调查。」
大江边说边从包包取出笔记本。
「我有个同行的朋友。。。。。。基于职业道德我不便透露他的名字,在偶然情况下得知了堂野先生的下落。」
大江对面的男子,眼睛登时瞪得老大。
「您真的非常幸运呢,喜多川先生。堂野先生目前住在神奈川,确切的住址还不清楚, 但至少已经知道他住在OO盯的OO公园附近。」
大江取出一张B5尺寸的地图影本给喜多川。
「这张标了记号的影本就给您吧。」
接过地圆的手指微微颤抖。
「太好了,喜多川。」芝拍了拍猛盯地图看的喜多川盾膀。喜多川将地图折成小小张紧握在右手掌心,随即又张开手凝视它。
「真的找了好久呢!不过有志者事竟成,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芝完全没提及曾狠狠威胁过大江的事,再次强调一切只是『偶然』。
奇怪的是,好不容易找到堂野的喜多川,并没有高兴得又叫又跳,脸上也没有半点笑容,仅茫然地低垂着头。
「。。。。。。好像做梦一样。」
他伸手搔搔自己的头。
「这是怎么回事?」
芝抱住喜多川的肩膀轻轻摇晃。
「你这是什么反应,振作点啊!你不是在做梦,真的能见到堂野了。」
喜多川将紧握地圆的右手伸到嘴边,祈祷似地闭上双眼。
「。。。。。。神啊。」
他声音颤抖地又喃唸一次『神啊。。。。。。』。下一秒,旋即抬起头直视大江的双眼。
「我不信教所以不太懂。不过,此刻我心中的神就是你。」随后喜多川站起来,朝大江深深一鞠躬。
「请别这样,喜多川先生。我根本不是什么神,能够找到堂野先生纯粹是巧合。」
「可是如果没有你,我这辈子说不定就见不到堂野了。你。。。。。。有没有想要什么东西?」喜多川把左手按在胸上。
「除了这条命,其他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给你!」
一旁的芝连忙拉拉喜多川的衬衫要他坐下。
「你突然么说,大江会吓到的。关于谢礼的部分,之后再想就好了。」
啊,对喔。。。。。。喜多川不好意思似地搔搔后脑匀。没想到他竟然把骗了他钱的男人称为『神』,真是讽刺!大江心情复杂地想着。
「啊,差点忘了。」
大江从包包里取出数位相机。
「我拍了几张堂野先生的照片,请看一下。」
喜多川小心翼翼地接过大江递过来的相机,全神贯注地望着萤幕里的堂野,差点没把萤幕看出两个洞。还不停用指尖抚摸画面上的堂野。
「。。。。。。堂野。」
这时喜多川突然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喃唸着『堂野、堂野。。。。。。』后,紧抓着地图冲出了咖啡厅。
透过玻璃窗,大江清楚看见男子飞快离去的背影,不一会儿就跑得好远。。。。。。不见一丝踪影了。
被遗留下来的两个男人显得有些无措。
「他就像子弹一样地跑走了。」 明明已看不到人影,芝仍望着外头自言自语。 「真的太好了,虽然还不知道堂野的住址。。。。。。」
「他本人觉得好就好了。」
芝点了根菸抽起来。
「有件事我没对喜多川先生说。。。。。。我想堂野先生应该已经结婚生子了。」
「嗯哼。。。。。。」芝似乎不太意外地随口应道。
「他不会到堂野家闹事吧?」
「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大江实在不懂,当初明明是芝硬逼着自己去找堂野的,如今他却用事不关己的口吻说出那种话。
「或许那会带给堂野麻烦,但如果没见到他,喜多川是无法前进的。。。。。。」
芝吐出一阵白烟。大江虽依约在三个月内找到堂野,却还没查到他的住址。不过芝却觉得这样就够了,要他直接跟喜多川碰面转达这消息。
「我想我还是继续调查,找出堂野先生住哪里好了。」
「不用了。你已经替喜多川查到这地步了,剩下的让他自己来就好。」
这么说,到底算不算找到堂野呢?算不算遵守约定。。。。。。大江实在不敢确定。
「那么关于报警的部分。。。。。」
男子瞥了大江一眼。
「你已经遵守诺言了,所以。。。。。。我不会报警的。」
大江霎时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觉得整个人快虚脱。从今以后不用再担心受怕了。
「至于搜查费,就用你从喜多川身上骗走的钱支付吧。」
大江早就料到芝会这么说。其实调查费早就超过四十六万五千元了,但跟失去一切比起来,这么点钱实在算不了什么。
芝沉默地抽着菸。。。。。。。大江忍不住提出那件让他想不透的事。
「其实根本不需经由我,你明明就可以直接告诉喜多川堂野的下落啊?」
芝的目光再度扫了下大江。
「这么一来,喜多川先生感谢的人就不会是我,而是你啦?」
开什么玩笑啊!芝嘴角歪斜地啐道。
「我是认真的,我觉得喜多川先生该感谢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虽然你是威胁过我,但结果真的找到堂野先生啦。」
芝沈默不语,端起早已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大江并不觉得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间的事,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何突然板起脸来。
算了,反正已经没我的事了,还是早早回去吧。大江瞄了眼手表,已过下午两点了。
「。。。。。。堂野出狱前,」
正打算开口告辞时,芝突然开口。
「。。。。。。那时喜多川刚好被罚关禁闭。他本来要我帮忙转告住址,好让喜多川出狱后可以去找他。但。。。。。。那时我阻止了他。我告诉他『如果你不想一辈子跟他纠缠不清,劝你还是别告诉他吧』。后来堂野听了我的话,选择不告诉他,当时我也觉得那样比较好。」
芝不耐烦似地摇晃椅子轧轧作响。
「这些年来,我从不觉得自己做错,直到在工厂遇见喜多川,发现他竟然拚命在找寻堂野。。。。。。」
芝望向窗外,外头自然没有喜多川的身影。此刻的他,八成在前往神奈川的电车上了。
「要是那时我没多嘴,那小子这五年来,也不会白费那么多金钱与心力找寻堂野了。」
原本望着外头的视线突然调回大江脸上。。。。。。并狠狠地瞪着他。
「他那么拚命在赚钱,没想到花了大笔钱雇用的侦探竟是个大骗子!他那么相信你,丝毫没怀疑过你,但你却打从一开始就想骗他!」
不知怎地,大江突然理解芝为何不把自己欺骗喜多川的事说出来了。
「。。。。。。遭信赖的人背叛真的很惨。」
芝好像说累了,突然住口不语。春天午后的温暖阳光透过窗帘射进屋内,或许是发现两人的咖啡杯空了,路过的服务生便替他们收走杯子。
「喂,大江,你知道喜多川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男人之间哪可能会有真爱,真搞不懂他为何那么执着?这社会根本不会接纳他们。。。。。。。不过算了,反正那也不干我的事。」
一口气说完后,芝便低下头。
「堂野、堂野、堂野啊。。。。。。只是个相当普通的人,有哪里值得喜多川那样拚命啊。」
离开咖啡厅路过隔壁的蛋糕店时,大江才想起女儿考上大学至今,他都还没买什么给她当奖赏,便入内买了三块蛋糕。
这时他忆起之前妻子曾想跟自己讲什么,却因当时太忙没空理她。既然现在搜查已告一段落,即使明知她八成又要讲钱的事,也得耐着性子好好谈清楚。
回到家后,发现室内静得如同死水。今天临出门前,脑子里塞满了要跟喜多川说的话, 压根没注意到妻子到底有没有在家。不过今天是礼拜天,或许母女俩去了哪里还没回来吧?不以为意的大江持着蛋糕盒走进客厅,发现餐桌上有张纸。原以为只是普通的留言纸,凑过去一看。。。。。。脑中登时一片空白。
一张签了名盖好妻子私章的离婚协议书,正好端端躺在餐桌上无言瞪视着大江。
那之后。。。。。。
大江永远记得那一天,因为电视新闻刚好报导某座大桥突然断裂,好几辆车跟着掉落河底。相对于画面上的悲惨消息,窗外则一片春日浪漫,远方的樱花迎风摇曳美不胜收。大江就是在这天,将离婚协议书送到市公所的。
「为什么会离婚呢?」
或许是喝了酒的关系,平常敬畏自己的后进突然毫无顾忌地问。
「个性不合。」
「我看是你外遇吧?」后进反问道。
「我不是说了,是因为个性不合吗!」
「对不起。」或许发现惹毛了前辈,后进赶紧道歉。
去年的梅雨季,内原取代返乡继承家业的香取,进入事务所当侦探。在入这行之前,他原本是普通公司的职员,今年二十八岁,和大江差了快二十岁,对他而言就像儿子一样。两人下了班偶尔会去喝喝酒,交情还算不坏。
「不想再婚吗?」
离开居酒屋走在前往车站的路上,内原又提起刚刚的话题,大江有些不耐烦。 「哪来的对象啊!谁会喜欢我这种糟老头子。」
连自己都对这话题感到厌烦了。。。。。。。和妻子离婚已有一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