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吞天唉声叹气的样子,多半是有夸张的成分,却也是心里话,龙覆海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先前他们两人见得故人欣喜,却是下意识地忽略了坐骑。
坐骑就是坐骑,如何会让他们重视?
现在一经注意到,才发现这头坐骑的不凡,但看气息本体,拿出来跟他们一对一,胜败暂且不说,至少绝对跑得掉。
这样的强者,竟然只是坐骑,让他们如何能不心生感慨。
蛮牛却是得意了起来,摇头尾巴晃,心想:“终于被注意到了,不枉老牛我偷偷放出气息,这下给主人长脸了吧?”
得意之余,偷偷向着后背上瞥了一眼,正好迎上张凡冷厉的目光,“嗖”的一下把目光收回,脑袋低下,暗暗嘀咕着:“不会被发现吧,英明神武的主人啊,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张凡却是无暇关注这头天生坐骑的小心思了,瞪了他一眼后,心中暗暗叹息。
他心中已经有了预感,随着双方的地域距离和修为距离越来越远,日后怕是难得一见了。
这次的巧合,毕竟不是常有的,此后无数年,怕是难得再有相聚的时候了。
沉默了一下,张凡忽然抬起头来,开口说道:“以后相见不易,张某就送给小侄子一件礼物吧,老龙你代为转交。”
还不待龙覆海开口,他就伸手虚空中一抹。
“呱啊呜……”
墨灵怪叫了一声,浑身金色羽毛炸起,颤抖着缩到了张凡的背后,叫声中满是哀怨。
此时,张凡的指间,已然多出了一根璀璨的金色羽毛,不用说,自是临时在墨灵的身上拔下的。
与此同时,一块纯净的羊脂白玉入手,太阳金焰一放即收,墨灵金羽、羊脂白玉,瞬间融化,彼此混合,最终在张凡凭空一抓下,凝成了最后的模样。
“好手段!”
龙覆海与舒吞天齐声赞叹。
一抓之间显露出来的深不可测的器道修为,自然瞒不过两人的火眼金睛。
这还是在天机阁中以宝气凝练先天八卦金钱的时候顿悟到的手法,甫一施展,果然让张凡颇为满意。
此时在他的手中,握着的已然是一把明黄色的玉如意,隐然太阳光辉,玉之温润,更是有他的独有烙印在其中。
“老龙,老舒,贤侄若有不可解决的危险,可着他捏碎此如意,张某自当竭力相助,以全我等相识一场的情分。”
张凡神色郑重,将明黄玉如意交到了龙覆海的手中。
从他的神色与话语中,龙、舒二人就心中有数了,明里是说的是那头旱鸭子麒麟,暗指的却是他们两人,不过是照顾他们的面子,不曾明言罢了。
“承情了,老龙我要是再矫情,就不够兄弟了。”
龙覆海大笑着,将明黄玉如意揣入了怀中,紧接着将碧玉葫芦抢在手里,仰天痛饮。
张凡与舒吞天也是大笑,取出烈酒,大口吞咽。
纵酒狂歌,须臾三日。
无琐事之烦心,无红尘之纷扰,没有小儿女的哭哭啼啼,不干不脆,有的只有痛饮烈酒,酒尽而人散。
三日后,海面上漂浮着一层由碧玉葫芦,彼此碰撞着,随着海波起伏,一看望去,不下数百之数。
碧玉葫芦蔓延的尽头,两道背影,醉酒长歌,消失在了张凡的视线范围。
“罢了!”
“他日江湖相逢,再谋一醉吧!”
张凡索然一笑,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种这便是永别之感,缓缓从蛮牛的背上起身,衣袖舒展,大海澄清,所有的碧玉葫芦不见。
“蛮牛,枯荣岛!”
吩咐了一声,张凡仰躺在蛮牛的背上,所有的酒意瞬间散去。
无至交好友,欲一醉而不可得,人说高处不胜寒,现在能与他共谋一醉的,又能有几人?
“哞……”
一声镇海牛吼声,倏忽之间,蛮牛迈开大步,踏波而行,转眼间消失在远处。
枯荣岛,一座普通又神异的岛屿。
说其普通,乃是无灵脉,乏矿产,缺珍禽,少异兽,这样的岛屿,在偌大的大海上,没有一亿也有千万。
然而枯荣岛,却只有一个。
其神异处,就在“枯”“荣”二字上。
所谓“枯”,为秋之萧瑟,生机散去,一片萧条。
所谓“荣”,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盎然绿意覆盖天地。
枯荣之变,枯荣之存,每时每刻,都在枯荣岛上发生着、变化着,这便是枯荣岛得名之处。
当张凡来到枯荣岛不远处时,眼前的岛屿尚是一片绿意盎然,不尽生机,即便是隔着数里之遥,仍然清晰可辨。
恰在此时,一股季风,在岛数里处,蓦然凭空生成,呼啸而过,顷刻之间,席卷全岛。
“主人,这就是枯荣季风。”
话音未落,一片枯黄,如同一道幕布般在岛屿上豁然拉起。
顷刻间,郁郁葱葱青绿不再,代之的是秋之萧瑟。
耳中听着蛮牛的介绍,眼中看着季风过处,刹那枯荣的变化,张凡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第1032章“韩师弟,别来无恙乎?”
“沙沙沙……”
张凡从蛮牛的身上一步踏出。第一次踏足了枯荣岛的土地上。
这个岛屿没有海边的滩涂沙地,每一份土地不是树木就是草场,好像旺盛的生机,连大海的盐分都不能抵抗。
张凡的脚下,正是这么一片草场,片刻前远远望见的绿色波浪不见,一片黄澄澄的,俨然丰收的稻谷一般。
在他与蛮牛的脚下,本来坚韧且生机勃勃的青草不仅变得枯黄,也变得脆弱,在他们的踏足下,轻者折断,重者化作齑粉随风散去。
随着他们的前进,“沙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一个枯荣季风!”
到达草场边缘,密林的起始处,耳中已经听不到大海的咆哮声,张凡抬起手来,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枯黄叶子。
轻轻碾动了一下,上一刻还完整且叶脉鲜明的落叶,瞬间化作粉末颗粒,从手指缝中滑落。
生机全无!
真正自然的秋之萧瑟。也达不到这个地步,将一切生机剥离的恐怖。
“蛮牛,这枯荣季风有什么规律吗?”
张凡头也不回,沉声问道。
虽然刚刚接触,但是这枯荣季风却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往好里说,这是大自然的天威;往严重里说,那就是藏在枯荣岛上某处的某个人,掌握了生死间的恐怖力量。
前者也就罢了,后者的话,对枯荣老祖张凡怕是要重新估计了。
“没有规律!”
蛮牛摇晃了下脑袋,闷声闷气地答道:“枯荣季风很频繁的,最少一个月也有一次,最多时候一天七次。”
“听说……”
蛮牛忽然迟疑了起来,欲言又止。
从踏上枯荣岛开始,他就有点不对劲了,好像在恐惧着什么似的,东看细看着,时不时地把身子往张凡的身后缩,也不管他的庞大身躯岂是张凡能遮挡得住的。
“有话直说。”
张凡不耐烦地说道,心中暗自叹息。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是枯荣老祖积威之下,蛮牛先就被摄去了胆魄,其他人也就罢了,若是想让他对枯荣老祖出手,十分实力能发挥出一半,就算是老天不长眼了。
对这一点。张凡并没有训斥的意思,以他们这一支的悲剧来看,蛮牛能奋起反抗,也算是不易了,再要强求那就是强人所难,没有什么意思。
“老辈传说,枯荣季风就是枯荣老祖的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就是生之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死之风。”
“岛屿上的枯荣,随着老祖的心情而变化。”
说到后面,蛮牛的声音不觉得放低了下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在外面一口一个老树精,真正踏上枯荣岛上后,下意识地就以“老祖”来称呼。
“随着心情变化?”
张凡嘴角一撇,哂然不屑之意显露无遗。
在他看来,枯荣老祖或者掌握着什么,凭借着什么。或可影响到枯荣季风的存在,可若是凭借一己之力,凭空生成这不下天威的变化,张凡是决计不信的。
“你以为你是陆地真仙吗?随着心情变化,好大的口气!”
张凡嗤之以鼻,心中明白,这个所谓的老辈所说,十之八九就是枯荣老祖所放出的流言,用意无非是增加神秘感与恐惧感,让人不敢反抗罢了。
“小把戏而已!”
到他这模样,蛮牛不知为何,心中陡然平静了下来,再次深深地感受到了身为坐骑的好处。
心中默念了几句祖训,他的神态陡然飞扬鲜活了起来,牛头高昂着,向着远处示意了一下,道:“主人,那就是枯荣老……老树精的所在。”
“长春谷!”
蛮牛所指的地方,在还没踏足枯荣岛的时候,张凡就曾注意到了。
那里不随着枯荣季风而变化,而是始终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无论在青绿还是枯黄包围中,都显得惹眼无比。
笼罩方圆数十里的迷雾,也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恍若呼吸一般,不停地收缩、膨胀,膨胀而无止尽,收缩在止于山谷边缘,但见青石峥嵘。不见其中情况。
观察了片刻,张凡正待举步,向着长春谷方向行去,异变突生。
前方密林中的某处,一声炸响爆出,旋即劲风四散,以某一点为中心,瞬间推平了方圆百丈的树木。
豁然间,一个浑圆的空地,在密林中如疮疤般蓦然出现。
“轰轰轰……”
轰鸣声,不断近前,无数道如同辐射一般的树木倾倒痕迹,密林中新添的疤痕,出现在了张凡的眼前。
张凡听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倚靠在蛮牛的身上,等着那些人靠近过来。
虽然不曾亲眼见得,但是在这一刹那,在他的神识横扫间,远处的情况大致在他的脑海中勾勒了出来。
造成这一幕的,无非是一场追逃,一人逃,而众人追。
逃跑的那人实力显然不弱,那些给密林造成辐射般疤痕的。多是一具具尸体,而在片刻前,这些就阻拦在逃跑者的面前。
“下手狠辣无情干脆,毫不拖泥带水,是个人才。”
张凡暗赞一声,至于语气中自然而然显露出来的老气横秋之气,却是全然不曾注意到。
他有这个资格。
神识一扫,他就心中有数了,无论追逃哪一方,都不过是结丹实力,结结实实的后辈。他这般评价,也不算是托大。
曾几何时,结丹级别的生死搏杀,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儿戏一般,全然引不起多少兴趣,若非想趁机看看岛上的情况,他连眼皮子都不想抬一下。
稍顷,追逃双方都不曾察觉到张凡的存在,飞快地靠近了过来。
恰在此时,张凡口中忽然轻“咦”了一声,猛地一下直起了身来。
在那一刹那,追杀者中有不下六七人同一时间,倒地毙命,几无先后之别。
这一手,由同阶修士造成,堪称惊艳了。
不过让张凡无所谓的态度骤然消失的,却不是这份实力,在他结丹期时,已经与元婴真人争锋了,自然不将对方这点表现放在眼中。
让他在意的是,那一刹那,轰然爆发出来的气息。
“法相!”
张凡的神色,陡然凝重了起来。
以他法相宗元婴真人的身份,周天星辰图指掌者的经历,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那爆发出来的气息,源自法相。
“枯荣岛上怎么会有法相宗弟子?”
这一个疑问一出现,他就有点坐不住了,怎么说也是法相宗的有数高手了,坐视门人弟子身死当面,那就太失身份了。
刹那间,一改任其自流的态度,他的神识爆发而出,横扫方圆数里,恍若要穿透一切般,将追逃双方齐齐纳入掌控。
“嗯?”
“竟然是他!”
张凡的神情。猛地滞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异色。
他的变化之明显,便是身旁的蛮牛都察觉到了,牛眼中满是诧异之色。
他可不觉得几个结丹修士过家家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恪守坐骑准则的蛮牛还是一言不发,百无聊赖之下,老老实实地蹲到了一旁。
张凡却是无暇管他了,摇头失笑,自语道:“又是故人,这个世界,果然很小啊!”
“小什么小,老牛觉得大得狠!”
蛮牛翻了翻牛眼,心里的话自然是不敢冒出来的,无趣地啃着面前枯黄的草,满口无味。
这个时候,“轰”的一声,土石纷飞,碎木爆开,张凡与蛮牛面前的密林,瞬间被强大的力量轰得粉碎,一个青衣年轻人从中一窜而出。
在他的身后,数个穿着枯黄色衣服的修士,仰天便倒,好像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一般。
与此同时,数道绿光从他们的身上的浮出,如倦鸟归林一般,投到了那个当先跃出的青衣人身上。
“果然是他!”
张凡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缅怀的笑容,在这一刻,时间好像倒流回了百多年前,他人生的转折,心情最为激荡的一幕幕。
破碎的土石与木屑,在强大的力量作用下,好像无数把匕首箭矢一般,在这一瞬间铺天盖地而来,眼看就要将其淹没。
对此,张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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