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甚至是自己的尊严与自我。
男人,真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还是我的右手帮了我,我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我挥起来狠狠对着老徐的头砸了上去。
当他从我身上滚落到地板上时,我才恢复了理智。
救我的是他刚扔到床边的另一幅手铐。
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用手捂着头,我听不见他哼哼,只看到他的指尖有少量红色的黏液溢出来。
我不知道我是否杀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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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伸长了腿踢了踢老徐,他一动不动。
老徐说得对,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
不过,就算我挠幸能逃得出去又怎么样呢,我不是法盲,如果老徐有什么不测,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我非常清楚。
不过短短时间,我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念头,绝望像绳子一样将我捆绑,抹杀了我所有的勇气,也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我倒回床上,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只见老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扶住他的头,摇摇晃晃地走近我。我不知道他下一步举动是什么,吓得把身体缩起来,连呼吸都不敢。
他用血红的眼睛盯着我说:“龙四,你是想杀了我吗?”
我承认我真的很怕,除了摇头,我说不出一句话。
他靠近我的脸说道:“其实我不会怪你,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我就不想活了。我以为你是我活下去的新的希望,但你真的让我失望透了!如果你听话,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很多很多钱,多到你这一辈子都用不完!你知不知道,钱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要有意思,谁也别想控制我,只有我能控制别人,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他疯了。卸下平日温文尔雅的伪装,表现出一种无法控制的歇斯底里。
“我懂的。”我试图让他冷静下来,“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你吓到我了。”
“不,你在欺骗我,在玩弄我,你跟她们没什么两样。”他走近我,双手猛地掐住我的脖子说,“既然这样,今晚就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他一定是失去理智了,下手好重,铁了心要致我于死地。除了两腿胡乱踢,我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就在我觉得自己今晚一定会死在这里的时候,密室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了。
我听到紫薇在叫我的名字,然后有人冲了进来,他一拳直击老徐的头部,老徐掐在我脖子上的双手立马松开了,“咚”地一声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紫薇看着躺在那里衣衫不整正大口大口喘气的我,狠狠地打了我一下,气愤地大骂:“你这个傻X!”
她一边骂一边没忘记脱掉她的外衣裹住我,然后,她就抱着我哭了。
我想叫她不要哭,但我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们先下去,在车上等我。”说话的人是KIMI。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的手铐钥匙,利落地替我解了锁。
紫薇扶我起来,我们踉踉呛呛地下了楼。坐到车上,我依然感觉自己透不过气,太阳穴隐隐作痛,像是刚刚被一根铁棒击中了一般,整个头都要坠下来。
“你还好吧?”紫薇上上下下地检查我。
“没事。”我沙哑的声音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不起。”紫薇连声说,“对不起龙四对不起。”
明明是我自找的,我自作自受,与她有何干系!
“其实,我早就知道老徐有这种特殊癖好,还有间歇性的精神病。”紫薇说,“这些都是他老婆亲口告诉我的,就是因为受不了他了,所以才想跟他离婚的。但是考虑到很多利益问题,老徐死都不肯,她老婆才来找我们设计他的。我对你隐瞒了这些,就是担心你会害怕,不接这个活。你现在明白了吧,为什么上次我会那么担心,直接就闯到房间里去!我就是怕出事,那我多对不起你啊!”
原来是这样。
“为了钱,我真是自私透了。”紫薇语无伦次地说,“其实就算没接到你的求救短信,我也知道你出事了,KIMI把那些钱交给我,我又打不通你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出事了。那么多钱,你要不是卖掉你自己,哪里来那么多钱啊。你妈还呆在医院里,你自己钱都不够用,有了点钱还想着我,都留给我。我却还跟你说那些混帐话,龙四你今天没事就好了,你要有事,我死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说完,她呜呜地哭起来。
我无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哭下去,她这人就是这样,平时看上去都酷酷的,一动起情来就没完没了。
她紧紧地抱着我,不肯放手。我好痛啊,浑身都痛,哪里都痛。但奇怪的是,我就是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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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KIMI用最轻松的手法搞定了整件事——“拖到浴室冲了冲凉水,找他司机来接他去医院,”而已。
反正没事就好了,详细情形我已不愿多问,怕再一提,刚刚劫后余生酝酿出来的一点勇气又会全部溃散了。
那晚,我和紫薇借住在KIMI家。只因我家停水又停电,连洗个热水澡都做不到。
他家的浴室是黑白色调的,隐约有我久违的薰衣草的香味;我一踏进去,身心就放松开来。
那个澡,我洗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紫薇一直陪着我,替我搓背,哼歌给我听,她哼的歌居然不是乱七八糟那种,而是一首悠婉的民谣:“谁的船歌唱得声悠悠呀,谁家姑娘水边放扁舟,谁的梦中他呀不说话,谁的他呀何处是我家……”
何处是我家?
我的眼泪滴在浴缸里,幸好紫薇没看见。
“龙四。”紫薇在后面抱住我说,“你会不会恨我?”
“不会。”我说。
我怎么会恨她,只恨我自己够傻,不争气,没用。
“以后我们就好好工作吧,我拍片子,你给我当助理,好不好?KIMI说了,我有独特的气质,我一定会红呢。”
他果真对谁都说一样的话。
但我还是回身,朝她微笑。她把水泼到我脸上,笑嘻嘻。
我是不是应该学她,只需一秒,所有悲伤烦恼都能统统甩到脑后?
洗完澡出来,KIMI也没睡,招呼我们去客厅里喝他特制的可乐姜茶。我穿着他宽大的白色衬衫,黑色睡裤,套着他的大外套,看上去像个小丑。紫薇把那套我一看就想吐的脏衣服用袋子装起来,直接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去。
“喝点这个,”他给我倒上一杯姜茶说,“你一看就冻着了,要小心感冒。”
“谢谢。”我说。
“NO PROBLEM。”他说。
我偶尔也会感激英文的表达方式,如此简单直接,让人不好意思多想。
紫薇倒是从不把自己当外人,扔掉垃圾回来,她就拍拍双手直接冲进了厨房,嘴里连声喊着饿死了饿死了。没过两分钟她又冲了出来,瞪着KIMI喊:“大海龟,你冰箱里只有鸡蛋?”
KIMI很美式地耸耸肩,摊开双手:“YES!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做煎鸡蛋,那是我最拿手的活儿!”
“算了,我还是去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点吃的回来吧。”紫薇说完,拎着包又出了门。
KIMI转头看着我,忽然就笑了。
我不明白他笑什么。
“你这样穿,很FASHION!”他指着我说。
“紫薇找给我的,你家里没有女装吗?”我不好意思地问。
“NO!”他摇头说,“我可是个正经人。”说得可真掷地有声。
我缩在他家的沙发上,手里捧着那杯姜茶。热热的水蒸气扑到脸上,我忍不住凑过去,让它熏一熏我的脸,给我一点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虽然肩膀上还披着他的大衣,可我还是觉得冷,甚至打了个喷嚏。
声音虽然不大,但他还是听到了。
他转过身,朝我笑了一下:“冷?”接着他走到阳台,一面关窗户一面对我说:“看看我这个露台,如果这里装一架粉红色的秋千,荡出去就像飞一样,你说好不好?”
这句话在我脑袋里快速地回旋,像有什么东西隐晦地藏着,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轰鸣的声音。
“有安定吗?”我问他。
“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起身走到音响边,“我放点好音乐给你听听,保证你今晚会有很好的睡眠。”
“你妈妈并不是车祸,是吗?”舒缓的音乐声里,他转过头直截了当地问我。
我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需要很多钱给她治病是不是?”
“是的。”我说。
“考虑我的建议。”他说,“我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
这是什么话。
“龙四。”他坐到我对面认真地说,“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丽吗?”
我抬眼看他,他毫不避讳地与我对视,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一个从不认识的自己。这几年来不是没有人夸过我的美丽,也不止一个人夸过我的美丽。但我知道,他们都各有企图。
但坐在我面前的这个大男孩,却第一次让我没办法产生怀疑。
“VERY VERY BEAUTIFUL。”就在他吐出这句英文的时候,门边传来的是紫薇轻快的声音:“只有酸辣粉丝了,都来一碗怎么样?”
“我不吃了。先睡了。”我偷偷给紫薇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就躲回房间去了。
回到客房,不知道是不是KIMI的音乐真的起了作用,我竟然一下子就神奇地进入了深层睡眠,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清晨十点半,而身旁的紫薇还在沉睡。
我起身走到外面,发现KIMI已经醒了,正在厨房里忙碌。
没过多一会儿,就见他手里端着一个餐盘从厨房冲了出来,嘴里小声的喊着:“喂,喂,你过来一下。”
他把餐盘放到桌上,我走近,才看清那是一个荷包蛋。
“你一定饿了。”他说,“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双面煎!”
更让我瞠目结舌的是,他竟然拿起旁边的番茄酱,麻利地在蛋上画了一个笑脸。
“笑一个。”他说着,用两只手拉扯自己的嘴角,做出一个非常夸张的笑脸。
薰衣草,露台,秋千,带笑脸的荷包蛋!
刹那间,时空错乱,我脑子也错乱了。
“休息得还不错吧,吃完它,然后跟我去试妆。”他说,“今天你会很忙,但忙碌对你来说,应该不是坏事。”
“我真的不行。”我说。
“不试怎么知道?”他比我还要倔。
“是啊,不试怎么知道?”这回说话的人,竟是紫薇,她靠在门边,酒红色短发乱糟糟的,不住地打着哈欠对我说:“KIMI推荐我上了另一个品牌,我觉得更适合我哦。所以这一个,我就让给你了。”
看来在我昨晚先睡着的短短时间里,他们已经替我安排好了很多事情。
“加油吧。”KIMI说,“当务之急,是先送你回家把衣服换上,你总不能穿成这样去上班吧,我的大麻豆?”
紫薇走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住我的胳膊问KIMI:“如果我们俩,你必须选一个做你老婆,你选谁?”
他不要脸地说:“那得看你俩谁表现更好。”
我怎么感觉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光一直在我脸上大胆地流连。
他如此放肆,但在我身边的紫薇却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好像一点也没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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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我的好运气,仿佛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人就是这样,即使有再多的放不下,再多的纠结不安,终究难以抵抗新生活带来的诱惑。像长久生活在雨天里的植物,只要天空一放晴,就会竭尽所能靠向阳光,毫不犹豫。
我在KIMI的办公室里看到第一套样图,他还像我第一次见到时那样,一双长腿搁在桌面上,双手抱臂,嘴巴紧紧地抿着,仿佛很挑剔。
这是我第一次仔仔细细端详镜头前的自己。
在最后一张黑白色的照片前,我看到自己微弱的黑眼圈和有些松弛的眼角,但是眼神炙热,像点燃了一般。
我已不是当年的我,只敢在别人质疑的目光里低着头,毫无办法地急促喘息。
KIMI低声说:“YOU CAN DO BETTER。”
“谢谢你。”我由衷地说。
“谢谢你。”他复刻我的话。
这一个多月来,是他亲自操刀,从造型到摄影再到后期,一路鼓励加批评,带着我这个菜鸟呆呆向前冲,最终才做成了这件事。
广告商可谓是相当满意,我很快就拿到了第一笔模特儿费——2万元。
“这就是差距!”紫薇啧啧赞叹说,“我在这行干了好几年了,加起来挣到的钱也没这么多哦。”
“我请吃饭。”我说。
“没那么简单!”她和KIMI异口同声,这些天,这两人看来已经练就相当的默契。
晚饭前我先去医院看妈妈。她气色分外好,恢复得也不错,我去的时候她正在做腿步的复健,每周两次。小米扶着她,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好几次让她休息一下,她都不肯。
我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心里是感动的,又觉得鼓掌加油不合适,只好在一边,拿出手机来,给她拍照。
她微微地侧过身,对我做出一个“V”的手势。
就是这么一个手势,惹得我几乎掉泪。
历经磨难,她终于又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