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告我请便,我绝对奉陪到底。”他蹲了下来,用着无比冷酷的声音乎语,“我只有三分钟,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以后,如果你们不想吃我拳头,最好不要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范围里,远远的看见我或是偲妤,最好马上掉头离开,能闪多远是多远,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我可不敢保证下一次打断的骨头会是哪个部位,也许会是你这个外科医生赖以维生的宝贵右手也说不一定。”
“你到底想怎样?”陈淑仪惊恐的问。
“不想怎样,只是看见畜生装人样不爽罢了!明明是头猪,还以为穿上衣服就可以伪装成人,我看到了觉得很是不爽,会想把装人的畜生打回原形!”颜奕纶冷笑。
站起身,他睥睨地望着捧着下巴痛哭流涕的男人。“忘了告诉你,我曾经是连续两年全国大专院校拳击比赛冠军,毕业后虽然没再继续参加比赛,不过练拳依然是我的休闲活动之一,所以别轻易挑战我的拳头,不想变猪头的话,最好把我之前的警告牢牢记住,对它深信不疑,并且彻底执行。”
“至于陈小姐你,”他从眼缝横睨着她。“你应该也听清楚了,我刚刚说的是‘你们’,在我的观念里,欠揍的人是不分男女的,懂我的意思吧?”
见陈淑仪脸色更加惨白,看来是听懂了。
“对了。”颜奕纶举手,松开,钥匙从手心掉落,叩咚一声直接打在谢宗豪头上。“这似乎是你家钥匙,还给你了。”
转身,他回到廖偲妤身边,蹲下身,轻轻的握住她拿着表的手。
“我没迟到吧?”他温声乎问,抬手将她垂落的发轻轻勾到耳后。
“嗯,还有九秒……”他的确在三分钟之内回来了。廖偲妤微微颤抖着,将手表还给他。“奕纶,带我离开这里,我不想……听见他们的声音。”
“好。”他伸手将她抱起。“我这就带你离开。”
她双手抱着他的颈项,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任由他抱着她离开,视线完全没有往那对男女的方向望去。
颜奕纶抱着她停在机车前,视线则落在马路对面她的车上。
“偲妤,敢坐我的机车吗?还是要开你的车?”他尊重她的决定。
“坐……机车。”她说。
“聪明的选择。”
“我……不想回家……”家,离这里不够远,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将伤痛压抑下来。
“好,不回家。你相信我吗?”他柔声乎问,怕她对人的信任,被那烂人给毁了。
看见她微微的点了头,他才松了口气。
“那么我带你到其他地方。”
“很……远吗?”她需要多一点时间。
“嗯,很远。”颜奕纶回答,懂她的意思。“要去吗?”
“好,我要去。”
于是颜奕纶将她放在机车后座,替她戴上早早就准备好却还不曾使用过的安全帽,然后才跨上机车,戴上自己的安全帽。
还没开口要她抱好,一双纤细的臂膀已经主动环上他的腰,身后柔软的身躯贴靠上来,头也轻轻的靠在他背上。
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的双手再圈紧自己一点,发动车子,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车速一如他曾经给的承诺,保持在五十左右,一会儿,当他察觉身后的人微微颤抖,以及隐隐传来的啜泣声后,他知道她为什么选择坐机车了。
坐机车,她是坐在后面,有安全帽的遮掩,有车流的噪音掩盖,她可以哭泣。
刚到时他就发现,她脸上没有一滴泪痕,完全没有哭过的样子,她是那么难过,难过得快死掉了,竟然没有流泪,就连此刻,她都哭得这么压抑。
她是倔强的,他懂。
所以,就算他多希望她能放声痛痛快快的哭一回,就算他的心为她疼痛,但此刻的他,也只能保持沉默。
要去的地方在山上,虽然有段距离,却还称不上“很远”,但是为了让她好好发泄,也为了让她保有躲藏在他背后偷偷哭泣的隐私,他决定把它变得“很远”。
直到她终于停止哭泣时,他刚好上山下山绕过第二回,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弯入已经两次“过门不入”的目的地,停了下来。
里头的人听见声音,在门口探看了一眼,见有人来,立即走了出来。
“奕纶,是你吗?”孙志辉有些惊讶,四周光线不是很亮,他仅能以重机和骑士的身形判断,没什么把握。
但另一个让他没把握的原因,其实是机车上坐着女人,因为颜奕纶从来不让人碰他的机车,更别提载人了。
“是我。”颜奕纶回应。“志辉,我们需要一个安静有隐私的空间,可以麻烦你吗?”
“当然,这里你很熟,你随意,茶馆里的顾客我去处理一下。”
“谢谢。”颜奕纶道谢。
孙志辉只是挥挥手,要他别客气,又朝廖偲妤看了一眼,才转身走进茶馆,开始清场。
“偲妤,这里是一家茶馆,刚刚那个人是我的朋友,也是这里的老板。”他温声向她解释,替她拿下安全帽,抓起袖子温柔的替她拭去满脸的泪痕。“这儿环境很好,没有太多观光客,他也不是靠这间茶馆吃饭,纯粹是开来悠闲度日兼打发时间用的。以前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我想你一定也会喜欢这里的。”
她没什么反应,任由颜奕纶将她抱起,走向与茶馆相反的方向,爬上一座雅致的玫瑰露台,淡雅的玫瑰花香瞬间萦绕在四周。
他在舒适软绵的摇椅上坐下,让她坐在他腿上,靠扶着他的胸膛,双臂圈抱着她,大掌规律地,一下一下在她背后轻轻拍抚着。
她窝在他怀里,从她的角度看去,面对的就是山下的万家灯火,神情有些恍惚的她望着美丽的夜景,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不眨不动,整个人像是没有生命的娃娃般。
颜奕纶也不急着要她开口,他知道她需要时间调适,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幽幽地开口——“我……是不是……不够好?是不是……不值得爱?”她声音痦咽,鼻音浓重。
“你很好。”他立即肯定她。
“那为什么……他不爱我?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我做错了什么吗?”她微颤,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你没有做错什么……”颜奕纶抓着她的双臂稍稍将她推开,严肃认真的望着她。“廖偲妤,看着我。”
她摇头,头垂得更低,想避开他,想把自己藏起来,所以试图往他怀里钻。
“偲妤!”他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他,望见她慌乱哀伤的模样,他心疼不已。“听着,你没有错,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不管那家伙说什么,全都是为自己劈腿行为找的脱罪之词。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乱,你为那个烂人伤心得要命,难过得要死,虽然我个人觉得你在婚前发现他是个大烂人因而取消婚礼,是非常值得大肆庆祝的一件大喜事,但是没关系,你还是可以痛快的大哭一场,可以高声痛骂诅咒他,就算你想要喝酒买醉,我都奉陪,但就是不准你陷入自我怀疑的牛角尖里头,把所有的错往自己身上揽,听清楚了吗?”
廖偲妤怔怔地望着他,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哽咽,逸出微颤的红唇。
看得他深吸了口气,重新将她拥进怀里。
“哭吧!在我面前,你不必压抑,痛快的哭出来,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她抬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将脸埋在他的胸膛。
颜奕纶缩紧双臂,想要给她满满的温暖,视线自然落在山下的灯海,眼底有着满满的心痛。
“我……不想……哭的……”她还是拼命的压抑。“我不能……让他们看笑话,不能让他们看见我……这么悲惨,不能……”
“没关系,这里只有我在,你可以尽情的哭,不会有人听见。”他紧紧地抱着她,温柔地安抚。
闻言,廖偲妤终于放声痛哭。
见她总算不再隐藏压抑,愿意在他面前露出她脆弱的一面,发泄她的伤痛,他其实很感欣慰。在他面前哭,比躲在他背后哭好,至少这样他还能抱着她,给她安慰。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么可恶?”她痛哭控诉,哭得浑身颤抖。“既然不……不爱我,为什么不说?他怎么可以……为了那么自私……的理由,打算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信任他,被他当成愚蠢好骗,我不查勤……让他更方便劈腿,他只打算……给我一个……谢太太的身份,然后……就打算……把我当免费看护,要把我送回南部……伺候他父母!他竟然认为,发生这种事……我还会乖乖地……嫁给他,他竟然要我道歉……你知道吗?他反过来……指责我,说我今晚的行为……不可取,要我道歉……”
那个该死的谢宗豪,只揍他一拳太便宜他了!
“你说的对,他是烂人,而我是个……大白痴,竟然……为了一个烂人,浪费那么久的时间……”
她哭着、喊着、发泄着,他只能轻拍着她的背,乎声的安抚她,偶尔替词穷好教养的她骂几句脏话。
渐渐的,哭声小了、弱了,最后终于停了。
“都……湿了……”廖偲妤不好意思的拍了拍他几乎湿透的衣服。“对不起,你的衣服……被我毁了……”
“没关系,不过你觉得这个布料怎样?好不好用?够吸水吗?”颜奕纶开玩笑地说。
“噗!”她噗哧一声,破涕为笑,但两串泪珠再次滑落。
她抬手抹去,虽然……怎么也抹不干。
“偲妤……”他心疼轻唤。
“我不会有事的。”她立即说。“你说的对,婚前发现,总比婚后才发现好,我只是……很难过,但是我一定能度过,我知道……我可以,等我不伤心了,我就会……大肆庆祝一番……”她哽咽的说。
“偲妤,让我在你还想流泪的时候照顾你吧!”颜奕纶温柔地替她抹去泪水。
“什……么?”廖偲妤微愕,望着他深幽的黑眸,一时之间无法确定,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她以为的那种意思吗?
“听说治疗情伤最快的办法,就是谈一段比上一次更棒的恋爱,所以,当做是疗伤也好,让我照顾你,我一定会好好的珍惜你、宠你,一定不会让你哭泣的。”
他认真的表示。说他趁虚而入也好,他就是想珍惜她,想陪她走过情伤。
这个提议太荒谬了!她震惊到忘了哭泣。
“别拒绝我,偲妤,让我陪着你。”
不行,这对他不公平啊!她不可以这么自私的利用他!可是……可是……她的挣扎犹豫,他看得很清楚,他趁着她伤心混乱的时候提出这种提议,是卑鄙了些,但是他不在乎,他只想好好的守护她!
“别想太多,你只要说‘好’就行了。”他拥紧她,害怕听到她的拒绝。
廖偲妤耳朵贴着他的胸膛,那激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敲击着她的耳膜。这是他的心情吗?这么狂烈的心跳……她缓缓地闭上眼,暂时抛开心里对这个提议满满的不确定,此刻的她,无力去想这样是不是妥当,她只能像鸵鸟似的,将头埋在沙堆里,寄望他有力的臂膀为她挡去所有的伤害。
“好……”她低低的说。
颜奕纶激动的闭上眼,收紧双臂。
“我一定会珍惜你的。”他承诺。
他终于从弟弟、朋友的世界,跨进她的感情世界了。
她睡着了。
晃动摇椅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低头凝望着窝在他怀里,睡得像个初生婴儿般的女人,她的长睫依然湿润,脸上泪痕未干,一手还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襟不放。
他知道,她失去了安全感。
孙志辉从茶馆里走出来,爬上露台,来到他们身边。
“她还好吗?”见她似乎已经睡着了,他压低声音问。
“嗯,哭累了,就睡着了。”颜奕纶轻叹,这声叹息包含了满满的心疼。“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因为某个原因,他其实并不想来打扰好友,不过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远离尘嚣,又能不受打扰的。
“说什么三八话。”孙志辉瞪他轻斥。“今晚你们就留下来吧!我把客房整理好了,你知道位置,等一下送她到床上去,让她睡得安稳一点。”
“好,谢谢你。”颜奕纶低声道谢。
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起身,从茶馆旁的小径绕到后面,那儿有栋木造的雅致房舍,是好友的住处。
大门是开着的,他用身体顶开纱门,走进充满木头香味的屋里,熟门熟路的踏上楼梯,来到二楼的客房。
房里有着淡淡的熏衣早香味,令人沁凉舒爽,在这里,她应该能睡个好觉。
轻稳地将她放在床上,才想直起身,却感觉衣襟一紧,他低头一瞥,这才想起自己的衣襟一直被她揪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