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前脚刚离开,唐母后脚立刻直奔二楼女儿的房间。
“吉祥,吉祥,快起来了,你忘了妈那天跟你说的事了吗?”唐母推开房门,朝还赖在床上的吉祥喊。
吉祥翻个身,喃喃不耐地道:
“不要吵我,我还想睡。”拜托,她凌晨两点才回家,要她现在起床乾脆杀了她还好些。
“你快点给我起来,跟人家见面前还有很多细节要处理呢!还睡?”
“什么细节?见什么面啦?我困死了!等我睡醒了再说好不好?”吉祥把头埋在棉被里,她根本不知道母亲在说收斤么。
“你这个死孩子!明知道事情有多急还在这拖拖拉拉!”唐母两大步走过去拉开棉被。“快点快点!我们得开始忙了,选购假发,买衣服,上美容院,这么多事情不赶一赶真要来不及了!”
吉祥呻吟著坐起来。“妈,你要买衣服做头发就去啊!拉我干什么?”
“喂!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爸爸都赶飞机飞往香港了。”
“哦?我错过跟爸说再见了。”她打了个哈欠。“不过爸不会在意的,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很多次不是吗?”她说著又往床上倒。
唐母一把拉起她。“哎呀,你忘了今天也是如意相亲的日子?她不知去向,你得代替她去见你岳伯伯的儿子。”
“我的天!你是认真的?”吉祥叹气,眯著眼看向母亲。“这太荒谬了,妈!我跟如意其实并不是那么像,稍微认识我们的人都能清楚地分别出哪个是我哪个是如意。再说岳伯伯是爸的好朋友,我们用这种方式欺骗他,爸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何不乾脆老实告诉岳伯伯?这样事情不就容易多了!”
“能告诉他我会不说吗?问题是这件事牵涉太广了,没办法用几句话解释清楚。”最重要的是她的面子和金龟婿决不能就这么没了。“我知道你跟如意不是挺像,但你岳伯伯没见过你,又只跟如意碰过一次面,只要你好好模仿如意安静乖巧的样子,只有这一次,他不会发现的。”唐母又催促起女儿来。“快点起床梳洗一下,我们好出发去买衣服,你那些牛仔裤牛仔衣可见不了大场面。”
吉祥摇头。
“我不去,那天我就说过这是个差劲的主意。有什么比实话实说更好的呢?真想不透你为什么宁可去想一些荒诞的点子也不肯跟岳伯伯明说,你若说不出口可以让爸去啊!”
“好了好了!我没空听你说这些。到了这个时候你一定得帮我——不!应该说是帮如意,做姐姐的有义务帮妹妹把握住这么个好机会。”
吉祥轻蔑地扯动嘴角。
“我怀疑如意是不是真把这当一个好机会,她一点也不想结婚。”
“够了没有?我说了你一定要照我的意思去做!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唐母看看表。“给你二十分钟梳洗,我在楼下等你。”
第四章
西餐厅里,唐母和丈夫的好友岳海宏对坐在方桌前,两人不时看著腕上的表。
“这个吉——这个如意是怎么回事?都这么晚了还不来,说是去买几本书马上过来的。”唐母皱眉焦急地说。
“没关系。”岳海宏笑道:“反正青岚也还没来,如果让女孩子先到这儿等就真的不好意思了。”
“大哥!你太客气了。”唐母掩嘴而笑。“其实如果令郎有其他的事要忙,我们可以改天再让他们见面,正事重要,耽误了可不好。”
“这是什么话?还有什么事比儿女的终身大事更重要?”岳海宏朗声说:“如意是还年轻,青岚可是已经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他要是聪明的话,就该好好把握如意这样的好女孩。说到这……”他又看了次表。“也该来了啊!他要到公司去的时候我还提醒过他注意时间的,这孩子真是……”
“大哥命真好!有这么能干的儿子帮忙,我们家老头子不知道多羡慕呢!”
“哪儿话!现在的女孩子不会比男孩子差,女强人满街是啊!对了,如意是双胞胎嘛!另一个呢?她对经商也没有兴趣吗?”
“呃……”唐母不自然地笑笑。“是啊!两个女孩子都对她们老爸的事业不感兴趣,这——这也勉强不来嘛!是不是?”
“另一个好像叫——叫——”
“叫吉祥。”
“对了,叫吉祥,我还说过唐老弟取的名字脱俗又有学问呢!”
唐母乾笑,眼睛四处看著。该死的吉祥!死哪儿去了?到现在还不来。
岳海宏忽然笑著说:
“青岚来了,我就知道他不会耽误正事。”
西餐厅的自动门滑开,一位身著浅灰色西装,长得斯文帅气,态度不急不徐的男子进门。他朝西餐厅四周看了看,接著举手像在跟他们打招呼。
唐母有点楞住了,继而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天!真是人中之龙,这样的人怎么样都该是她的女婿。
西餐厅的方桌前坐了唐母和岳海宏、岳青岚父子,他们正等著唯一的迟到者——唐如意。
为了打发等待的时间,唐母抓住机会对岳青岚提出一连串的问题,诸如在美国做些什么,回国后有什么打算,岳青岚则微笑著一一给予礼貌的回答。
从父亲跟那位唐伯母的表情看来,岳青岚猜想自己的不耐应该算掩饰得很好,而天知道他从昨天到今天,已经累积了多少临阵脱逃的念头。无奈他对父亲已有承诺,不走这一趟又如何交代?
面前这个叫唐伯母的,怎么看都像个现实的拜金主义者;不是问他在美国年薪多少,就是问他回国是否要接管父亲的事业。看她掩嘴而笑的样子活像早已把他当自己人了。
真是好笑,他只是难违父命到这里跟对方见个面,可没有说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再怎么样他都不相信对方真像老爸说的那么娴淑那么好,可以令他一见钟情,坠入情网。
瞄了下墙上的钟,约定的时间都过了二十分钟了;她,那个温柔娴淑的唐家小姐怎么还不来?就算他真这么闲著没事,他不会在家里喝咖啡看报纸,甚至睡大头觉吗?
岳青岚正压下打哈欠的欲望,身旁的唐伯母倏地站起来,脸色发白地看向西餐厅的大门。岳海宏父子的视线自然地也跟著转向门口,看见一个娇小,一身牛仔装,削著短发,嚼著口香糖的女孩,眯著眼朝餐厅里张望。
令人讶异地,那女孩往他们这儿走过来。岳青岚皱起眉,感觉她有点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唐伯母忽然离开椅子朝那女孩冲过去,差点撞翻了桌上的杯子,岳海宏和岳青岚纳闷地看箸,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唐母过去将女儿往旁边一拉。“哎哟!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早上买的假发呢?!迟到这么久,还给我搞这种飞机……”唐母睑上冒出一颗颗的汗珠。
吉祥不耐烦道:
“我说过不想假扮如意,你一句也听不进去嘛!我怕你们傻傻地等,所以过来说一声。”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傻话!”唐母低声说:“看见那两个人没有?老的是你岳伯伯,年轻的那个,英挺帅气又风度翩翩,很有可能成为如意的老公、你的妹婿啊!你就别开玩笑了,快去换衣服戴假发好跟他们见面。”
吉祥的目光随著母亲的话飘向岳家父子,当她看著岳青岚时岳青岚也在看她。两个人看著看著,神情凝重了起来!岳青岚甚至推开椅子走近她,对看的双眼充满疑惑。
奇怪,在哪儿见过呢?怎么这么面熟?
接著,令餐厅里所有客人都吓了一跳,他们同时指著对方发出惊愕的喊叫声。
“保时捷?”吉祥先叫道。
岳青岚随即冷笑了笑。
“我的保时捷拜你所赐!成了全世界最特别的一辆了,口香糖小姐!”
眨眨眼,唐如意醒了过来,天花板不是平日看惯了的象牙白,棉被透著的淡香也跟她的不同。
对了,她已离家,这里是高雄离市区挺远的一家修车行,老板是吉祥好友的哥哥,而那所谓的好友则出国游学去了,短时间内回不来。
她坐起来,犹豫著下一步该怎么办。既然吉祥的同窗死党不在,而她又不是“吉祥”,照理不该在这里多做停留,以免身分曝光,徒增尴尬。尤且一那个贺鹰风这么讨厌她,她又何必留在这儿惹人厌呢?
不过——也有欢迎她的人啊!她已经答应贺伯母待在这儿好好玩几天了不是吗?可是贺伯母去旅行了,她要是惹贺鹰风不高兴可没人能护著她。
唉!一个人在外真辛苦,她现在才体会到。
她正自怨自怜时有人敲了门,如意慌忙想下床却被被子绊了一下,发出一声尖叫便跌在地上。
门啪地被推开,贺鹰风冲进来喊: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他语气焦虑,没想到却看见他的客人裹著棉被趴在地上,不由耸起浓眉。“怎么?床你睡不惯?”
“呃——不,床很好,我——我也睡得很好。”如意边在棉被里挣扎边红著脸说。真是糗大了!为什么偏偏是他敲门?
“哦!我还以为你比较喜欢睡地上呢!”贺鹰风此时已看出她为何会以奇怪的姿势趴在地上,眼里有浓浓的笑意。“都第二天了,还从床上摔下来?”
“才不是,是让你给吓著了,你忽然敲门……”
“敲门是礼貌,难道你情愿我自己推门进来?”
“我没这么说。”如意终于挣脱了那层被子。感谢天,她的睡衣是一套非常正常的运动服,上头有只撑了伞的大龙猫。“你一大早找我——有事?”她拉拉衣服站好,问道。
贺鹰风点头。
“已经不早了,小姐!而且我的确有事想跟你谈。”
这倒奇了,他会有事跟她说?
“什么事?”她防卫地看著他。
贺鹰风浅笑。
“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来这里;还有,你跟我妈之间是不是本来就认识?”
“我跟伯母是第一次见面,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说。”如意瞪大了眼。
“你是莉娟的好朋友,不是吗?”
“不——呃——我虽然是莉娟的好朋友,但我是第一次到高雄来,以前也不曾见过伯母。你为什么会以为我跟伯母原来就认识?”
贺鹰风盯著她看!似想看出她有无说谎的迹象,半晌后才点点头。
“好,我暂时相信你和我妈原本并不相识——”
“我说的是真的。”
“那你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到这儿来,并要求住下?”贺鹰风仍凌厉地看著她。“过度的巧合总是让人超疑,我一点也不相信你来这里找莉娟渡假的说法。为什么你不说实话?唐小姐,答应我妈的要求是很傻的,她的心思跟一般人有很大的差异。”
唐如意听得一头露水。这个贺鹰风是怎么了?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贺先生……”
“别叫我贺先生,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如意想了想,决定自己还是无法直呼他的名字,于是她折衷道:
“贺大哥,我不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也许你该说清楚点……”
“嘿!怎么会换成你在质询我?我记得你尚未给我我想要的答案。”
“我根本听不懂你的问题又怎么能回答你?”如意真想对他吼叫,虽然她根本极少这么对人。“你到底想问出什么?贺伯母对你不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吧?她是你的母亲啊!至于我……”她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
“够了!”贺鹰风不耐道:“难道真要我点破吗?以你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对象没有,何必傻的去配合我妈的计画?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到底要说什么?”如意也不耐烦了。“如果你打算就这么没头没尾的胡扯下去,我可不奉陪,我还没刷牙洗脸呢!”
“看来你是决定跟我装蒜到底了。”贺鹰风冷冷地说。
“贺先生!我实在……”如意发觉再怎么说似乎都无济于事,终于道:“这样吧!你先告诉我所谓伯母的计画是什么,否则我无法明白……”
贺鹰风剑眉一扬。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从头到尾你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懂。”
“你知道,你也听得懂,只是不承认。我妈要你怎么都不能说是不是?”贺鹰风冷笑。“搞不懂你怎么会答应我妈的荒谬主意,是不是惹了祸,家里待不下,所以年纪轻轻的就愿意到这儿来钓个丈夫?”
如意倏地站往前,又后退。
“你越来越过分,越说越没道理,我——我要洗脸了,请你出去!”她指著房门,一向温驯的眼里似冒著火花。
贺鹰风一把抓住她的手,咬牙道:
“该离开的是你。我告诉你,唐吉祥!我贺鹰风最讨厌依著人家命令做事。她是我妈,所以我才忍,但我不希望有人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