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王妈并未离去,语音还带著犹豫。唐吉祥于是跳下床走到门边,隔著门对她说:
“你别害怕,王妈!他那个人虽然看起来很混蛋,对老人家应该还懂得尊敬,再说是我让你传话,他不会对你凶的。”
“可是——吉祥小姐……”
“怎么了?”
“我——岳先生他——他——”
叹了口气,她拉开门。
“你在担心什么?王妈!我说过——”她的话说到这儿就停了,因为看见门外一个她不想见又以为不会见到的人。
没错,就是岳青岚,他正站在王妈身旁对著她笑。
“没想到你对我的评价还算不低,知道我不会对老人家失礼。”
“你——”唐吉祥瞪大眼指著他。“你这个人到底懂不懂礼貌?没经过主人同意就闯进——”
“等一下,吉祥!我还在你门外,可没有闯进去。”岳青岚依然挂著一副浅浅的笑。
“你应该在楼下等。”她喊。
“我等了啊!我只是不想像上回、上上回、上上上回一样,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得摸摸鼻子走人。所以今天我出门前就做了决定,只等五分钟,五分钟到了你还不下楼就换我上楼。”
“你——你不要脸。”她对著他吼,并试著关上房门。
岳青岚伸手推住门。
“别这样,你令王妈为难了。”
“是你让王妈为难。”
“伯母正在睡午觉,你这么大吼大叫,吵醒了她不是让王妈更难做?”
“少拿我妈来压我。”唐吉祥道,却明白他说中了自己的弱点。吵醒了妈不仅对王妈不好,她自己的处境也更加难堪。
“跟我出去走走,我们好好谈谈。”岳青岚说。
看见王妈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唐吉祥叹气妥协了。
“你先下楼,我马上下去。”她说。
“你这样子很好,用不著另换衣服。”
“谁说我要换衣服了?”她没好气道:“我是去拿口香糖。跟这么讨厌的人在一起,嚼口香糖可以让我多少保持一些理智。”
“到咖啡屋坐坐?”岳青岚问正吹著口香糖泡泡的唐吉祥。
她的回答是摇头。
“那找一家速食店……”
她又摇摇头。
“公园?”
还是摇头。
岳青岚终于无奈地叹口气。
“那么你希望我们在哪里谈?”
“我根本不想跟你谈。”她说,依然为他强逼自己出来感到生气。
“这几天为什么躲著我?连电话都不接?”
“既然你没打算跟如意进一步交往,我也就不需要再提供你任何和如意有关的情报。在这种情况下我干嘛跟你见面?干嘛接你电话?没意义嘛!”她说著又吹了个泡泡。
“讲理点,吉祥!我甚至不认识你妹妹。”岳青岚好脾气地说,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对一个人这么有耐性了。
“只要你肯,我马上就会让你们认识,这根本不是理由。”
他叹气。
“为什么你也跟你母亲一样,想把我和你妹妹推在一块?我说过我想结婚的话,对象会是你而不是你妹妹。”
“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唐吉祥喊,嘴里的口香糖飞了出去,差点击中岳青岚的脸。“你——没有人会选择我而放弃如意,你也一样,你会那么说只是因为你还没见过如意。别固执了,岳青岚!为什么不让我带你去找如意?谁见了她都会喜欢,真的,我爱如意,也——也喜欢你,我是真心希望你们好。”
他们正走在马路上,来往的行人无不向他们投注好奇的眼光。岳青岚极期盼这是一个较具隐密性的地方,好让他可以摇醒这个女人,让她承认其实固执的人是她。
唐吉祥靠近他,扬著眉问:
“怎么样?想通了没?”
看著她那张天真的脸贴过来,岳青岚不由露出微笑。
“我从头到尾都清楚得很,想不通的是你,吉祥!”他说,克制著伸手轻抚她脸颊的冲动。
她很美,美得自然、毫不做作,却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他无法相信这么多年来不曾有人发觉出她如此不俗的魅力。
他的话让唐吉祥紧紧皱起了鼻子。
“什么?你那么说是什么意思?”她问。
“意思是——我只对你有兴趣。你妹妹既然这么讨人喜爱就留给别人吧!我不介意。”
唐吉祥垮下脸。
“我拜托你好不好,说了半天还在原地打转。”
“是你不肯接受事实。”
“究竟什么是事实?”唐吉祥苦著脸问。
“事实就是我跟令妹不可能有什么发展,至于跟你——吉祥!我希望能跟你培养出更特殊的感情。”他微笑。
唐吉祥当他是怪物,给了他一个白眼。
“别再扰乱我,我脑子里已经够乱的了。什么特殊的感情?电影里那套你爱我、我爱你吗?无聊!”她说著又拿出一片口香糖,撕了包装纸就要往嘴里丢。
唐吉祥嘴张得老大,拿口香糖的手却被岳青岚一把捉住。她吓了一跳,奇怪地看著地。
“干嘛?你也想吃?”她皱眉问。
岳青岚没有说话,盯著她的双眼似有深意,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唐吉祥扯扯手,发觉无法挣脱,抬头看他又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以自认为妥协的语气说:
“你想吃就拿去嘛!用不著这么用力抓著我的手,抓得我手都发麻了。”
岳青岚并未移开目光,倒是以另一只手取走了口香糖。只不过他没有将口香糖往嘴里送,却俯身将自己的唇贴向对方。
这一刻,岳青岚完全忘了两人所在之处是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体验她那也许从未经人碰触过的双唇是多么甜美。
清香的薄荷味传来,岳青岚几乎呻吟出声,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窜升全身,驱使他的舌使劲钻入她的嘴中轻触她。
忽然,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甩上他的脸颊。他惊愕地睁开沈溺在激情中的双眼,迎上唐吉祥愤怒并满含泪水的眸子。
“你——你卑鄙、无耻、下流!”给了他一巴掌后,唐吉祥咬著牙愤愤骂道。
他居然敢欺侮她,他居然敢对她来电视电影里恶心叭啦那一套!亏她还当他是好人,当他是未来的妹夫,真是瞎了眼了!
岳青岚不可置信地抚著被打疼的脸颊,极力控制著怒气。很久了,久得他都忘了究竟是多久,没有人敢对他动手,更不用说是一个女孩子。如果眼前的女孩不是她,他发誓会毫不考虑还个巴掌回去。
可是,她强忍著眼泪咬牙切齿的模样却叫他全然没了脾气,反倒升起了一股怜惜之情。
也罢,让她打了就打了,毕竟是他先越矩,怨不得她生气。于是他看著她,叹气道:
“你用不著骂我骂得这么难听,我不过是吻了你……”
“不过是吻了我?”唐吉祥抹去眼泪,怒气冲冲地指著他:“你搞清楚,岳青岚!我可不像你那么美式作风,把接吻当作是茶余饭后的消遣!”
“你说得太夸张了。”
“是吗?我倒觉得你就是那种人!”唐吉祥说完转身便要离开,却让岳青岚伸手拉住。
“别这样,吉祥,吻都已经吻过了,你又何必……”
“请你放开我,岳先生!我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忘了刷牙,想立刻回去加倍刷个乾净。”她说完瞪他一眼,并狠狠在他脚上踩了一下,趁他疼痛松手时一溜烟跑走。
岳青岚反应不及,回过神时唐吉祥已远在百公尺外,再想追也难。他摇头、叹气,感觉到深切的挫折及无力感。
出现了吗?
那个老天为惩罚他近半辈子玩世不恭而安排来打击他的女人终于出现了吗?
岳青岚苦笑,摇著头往自己停车处走去。
岳海宏应酬完返家,讶异地看见儿子独自坐在几乎全无灯光的客厅沙发上,几个明显已空了的啤酒铝罐歪斜地搁在桌上。
他不认为儿子是饮酒无度的人,所以只微笑著走近,说道:
“怎么了?儿子,借酒消愁啊?”他在儿子对面坐下,并拿起空啤酒罐把玩。
岳青岚对父亲笑了笑,神情看来并无醉意。
“别开玩笑了,老爸!酒这种东西是消不掉任何愁的,更何况我也无愁可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在冰箱里找了几罐啤酒解解渴。”
“也喝了几瓶了,事情想通了没?”岳海宏问。
岳青岚想了想,下定决心似地微笑道:
“想是想通了,不过还是要跟你商量一下。”
“是生意上的事情?”
“不是。”岳青岚摇头。
“哦?你还会有其他的事需要我的意见?这点我可真想不到了。”岳海宏也笑著。“究竟是什么事?你说吧!”
沈默了半晌,岳青岚扯动嘴角道:
“老爸,我我忽然有了成家的念头。”
岳海宏闻言,简直是喜形于色,只差没站起来拥抱儿子。
“真的?你想结婚了?”他咧著嘴喊。“我还以为这辈子我是听不见你说这么句话了呢!来,快把你的计画详细告诉老爸。”
“我还没有什么计画,你有点反应过度了,老爸!”岳青岚好笑道。
“那对象呢?是不是唐家的如意有消息了?你们见过面,所以你兴起结婚的念头?我早就说过她是个好女孩,值得追求,你瞧吧!老爸的眼光还是——”
“别胡猜了好不好?老爸!我根本没见过唐如意,也不是她让我起了结婚的念头。”
“不是她啊?”岳海宏失望道:“太可惜了,我想要她当我儿媳妇的念头可从没断过。”
“你觉得好我不见得喜欢嘛!别再提她了。”
岳海宏点点头,随即又露出笑容,显然对他而言,儿子成家的事实比结婚对象更让他重视。
“好,我们就不提唐如意,你喜欢的话娶哪个女人进门都无所谓,只要她是个女的,能替我岳家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就行了。”
“哦。”岳青岚浅笑。“如果我说我要娶的是唐家大小姐呢?你是不是还一样高兴?”
“唐家大小姐?你是说——”岳海宏脸色微微泛白。
“没错,我说的就是唐如意的双胞胎姐姐唐吉祥。那天唐伯母想让她代替妹妹相亲,你也见过她的。长得相似,个性脾气可是大不相同。”
“你——”岳海宏皱眉。“儿子啊!你没缘见著如意也犯不著娶她姐姐替代。娶妻娶德,我替你挑了如意可不只是看上她的外在,品行端庄更为重要。”
“如果我是个只重外表的人,之前早已从美国带回好几个金发妞了。”岳青岚笑道:“放心吧!老爸,我不会娶一个大逆不道的媳妇回来气你。虽然我不认识唐如意,却很清楚她的姐姐一样是个善良的女孩,相处久了你也会这么认为。”
“听你这么说好像已经下定决心了。儿子啊,真的不再考虑一下?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应该仔细盘算嘛!”岳海宏说,依然皱著眉。
岳青岚耸肩。
“其实我并不急,是你希望我早点成家。”
“可是我没要你随便找个——”
“别说了,老爸!”岳青岚打断父亲的话。“如果我决定要娶个老婆,你可以肯定她绝不是随便找来的,别忘了在某些方面我比你更固执更挑剔。”
岳海宏看看儿子,终于点点头。
“你希望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相信你知道什么样的女人对你最合适。”
“谢了,老爸!”
“不过——既然你并不急著结婚,如意逃家后我也没再逼你,为什么你自己却忽然有了成家的念头,而且似乎已成定案的样子?”
岳青岚忽然没了笑容,眼神中的压抑情感清晰可见。他叹口气,仰头喝了口啤酒!低沈地对父亲说出他的答案。
“究竟为什么我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说来可笑,我怕——我该死地很害怕抓不住她。”
第八章
揉揉疼痛的太阳穴,贺鹰风奋力睁开双眼,口中不自主的溢出一声呻吟。
老天!他的头疼得像有队阿兵哥在他脑袋瓜里行军,眼睛乾涩得几乎睁不开,如果知道饮酒过量的隔日是这种滋味,昨天他怎么也该拒绝阿侯的邀约。
阿侯是他的大学同学,住在北部,这回因为失恋南下散心,理所当然来找这个同窗好友聚聚。
好友失恋了,找他喝几杯诉诉苦,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拒绝,所以他去了,却该死地让阿侯灌了个烂醉如泥,怎么回到家的都不知道。
他挣扎著坐起来,咒骂浑身的不适。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难怪他肚子也难受!原来是睡过了头,却该死的没有人想到叫他一声。
他步履不稳地走进浴室,胡乱刷了牙洗了脸,忍受著每踩一个阶梯就伴随而来的头疼往楼下走。本以为会看见林泰林德和那个姓唐的女孩说说笑笑,却讶异地发现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