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皮,还是不发一语。
“你说话呀!告诉我,她的话你一个字也不相信!”蒋子谦走到她面前,使劲摇晃她纤瘦的肩膀。
她被摇得头晕想吐,脑子更加无法思考。
“我不知道……”她沉痛地摇头,泪珠像雨滴般纷纷洒落。“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蒋子谦怔然松开手。
他这些日子的付出,他的情、他的爱,只换来一句“不知道”?
他发出沉痛的笑声,面容痛苦而扭曲。
他一向是心高气傲且意气风发的,她从没看过这样的他,心里不觉有些不安。
“子谦——”
他没有回应她的呼唤,径自转身走出她的公寓,用力将门甩上。
她没有追出去,因为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或许……他会像上次生气时一样,隔天气就消了,到时候,他会再来找她的!她这么以为。
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出现。
???
又是一个孤独的夜晚。
蒋子谦走后的第八天,桑容煮了一壶咖啡,独自啜饮那孤寂的滋味。
她没有吃晚餐,却一点也不觉得饿;没了他,她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了。
叮咚……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她惊喜的睁大眼,飞快跑去开门。
他来了吗?
“子谦——”她拉开门,随即失望地垮下脸。
门外站着两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一个顶着大大的笑脸,另一个则没啥表情的嚼着口香糖。
“请问你们是……”
“你是桑容姐吗?我叫卓徜风,蒋子谦是我表哥,而我身边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叫远藤晃司,是我的表弟,也算是子谦表哥的远亲,特地从日本来玩。”
“你们好。”桑容呐呐地打招呼。
卓徜风微笑回礼,远藤晃司则无聊地吹破一个大泡泡。
“问好呀!你这个不懂礼貌的倭寇——”卓徜风用力压下远藤晃司的头,强迫他行礼。
有时他真恨这个小他一岁的表弟,他像极了他的父亲远藤崇史,从小就是一副懒得理人的傲慢模样,真是气煞人也。
“好痛!”远藤晃司被压得难受极了,气得哇哇大叫。
“呃……你们要不要进来坐一下?”桑容尴尬地问。
“好呀!”卓徜风立刻松开手,露出灿烂的微笑。
“请进。”
卓徜风随着桑容走进屋内,远藤晃司则摸着自己酸疼的后颈,嘀咕着跟在后头。
“两位想喝些什么?”待他们坐下后,桑容客气的问道。
“请问有咖啡吗?”打从一进门,卓徜风就闻到扑鼻的咖啡香。
见他一脸渴望的表情,桑容忍不住笑了。“你果然是子谦的亲戚,他也很爱喝咖啡。”
想起他,她不由得黯然神伤。他——不会再来了吧?
努力逼回眼角的泪,她很快倒了两杯咖啡,放在茶几上。
“好香!”卓徜风端起咖啡,陶醉地放在鼻端前嗅闻。
浅尝一口之后,他立即惊异的睁大眼,脱口道:“好棒的咖啡,哪来的?”
“刚开始是一个朋友送的,后来因为喜欢,所以就托熟悉的咖啡店从国外买回来。”
“真香!晃司,你也尝尝看。”卓徜风又啜了一口,不忘招呼表弟一同享用。
远藤晃司讪讪地端起咖啡,一口仰尽。
“还不错。”他抹抹嘴,放下咖啡杯,发现卓徜风和桑容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他不禁问:“怎么了?”
“你这个笨蛋,你浪费了一杯好咖啡!”卓徜风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咖啡不是这样喝的,好咖啡要慢慢品尝!‘慢慢’品尝你懂不懂?”
“反正都是要灌进肚子里的,怎么喝不都一样?”远藤晃司压根儿不明白,喝咖啡跟喝可乐有什么不同?
“噗……嘻……”
一阵噗哧的笑声传来,他们立即停止厮杀的动作,转头去看,桑容正掩着嘴偷笑。
“对不起,可是你们真的好可爱。”
“别用可爱来形容男人!”远藤晃司红着脸抗议。
“咳!玩够了,该办正事了。”卓徜风终于想起自己来找桑容的目的。
“桑容姐,你和子谦表哥是不是闹别扭了?这一个礼拜来,他像吞了炸药似的,不管看见谁都是一顿炮轰,那些可怜的主管和职员联署的陈情表,起码有三大张那么多。”
“我们……”一提起他,她就想掉泪。“或许是我伤了他的心!那天……”
她将洪嘉仪来找她的所有经过,以及她和蒋子谦之间的心结,全都说了出来。
“轻易相信情敌的挑拨,愚蠢!”远藤晃司不以为然的哼道。
“晃司,说话客气一点!”卓徜风喝斥一声,继而对桑容说:“不过他说的也对。洪嘉仪视你为情敌,当然会想尽办法来打击你,你如果信了她的话,不就中了她的诡计吗?”
“可是……我真的不懂子谦的心!他是怎么看我、又是用什么心态来与我交往?我完全不了解!”因为无法生育的关系,她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如果不能给他子嗣,那么除了肉体,她还有什么能吸引他?
“你不懂他的心?”卓徜风认为这真是世界一大笑话。
子谦表哥只差没把一颗炽热的心挖出来,放进盘子里献给她,她居然说她不懂他的心?
她咬紧下唇,缓缓地摇头。“和我在一起,他从来不说爱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和我交往。”
“老天!”这是一对什么样的情侣?“好吧!我换个方式问你。你认为子谦表哥对你母亲的观感如何?”
“当然是极端厌恶和轻视呀!我想就算她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救她。”
“如果你是这么想就错了!他或许厌恶你母亲,但是在她危急的时候,他还是会出手救她,因为她是你的亲生母亲。”
“不可能!”她猛烈地摇头。“我了解他的个性,他绝不会轻饶对不起他的人!”
“那表示你还不够了解他。事实上,他支付生活费给你母亲,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了。”
“你说什么?”桑容万分震惊。“我妈回来了?”
“你母亲已经回国好几年了。她曾经到我姑妈和姑丈家找你,但那时你已经离开了,为了这件事,她要求蒋家必须支付两千万来赔偿她的精神损失,否则就要告上法庭。你猜,子谦表哥怎么处理这件事?”
“当然是置之不理呀!”这点不用想也猜得到。
是她母亲遗弃她在先,蒋家并没有义务要帮她养孩子,就算告上法庭,她母亲也很难获得胜诉。
“你又错了!子谦表哥同意支付这笔钱,不过为了怕你母亲将钱一次花完,他要求分期支付,否则宁愿对薄公堂也不给她这笔钱,你母亲这才接受。如果你不信的话,这些是收据,上头还有你母亲的签名,可以证明我说的全是真的。”
他将从表哥抽屉“摸”来的收据交给她,桑容看着那一大叠厚厚的收据,心中百感交集,泪花一朵、一朵,不停的坠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恨她的母亲,不是吗?
“为什么?”她哑着嗓子问。
她真的不懂!
“想知道为什么就亲自去问子谦表哥吧!这些天他一直睡在办公室里,你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他。”
他朝她笑了笑,拉着猛打呵欠的远藤晃司,离开了她的住处。
桑容握着那些收据,恨不得立刻飞奔到蒋子谦身边,但是有一件事她必须先去处理,否则她永远无法坦然面对他。
第十章
叮咚!叮咚!
“谁呀?”桑萍前几天才刚向蒋子谦拿了十万块生活费,有人来按门铃的时候,她正和一群姐妹淘在打麻将。
她拿到一副好牌,屁股像是黏在椅子上,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叮咚!叮咚!
“吵死了,八成是老刘那老头!”桑萍气嘟嘟的放下手中的麻将去开门。
“你这死老头!叫你带钥匙你就是不听……咦,你是谁呀?”桑萍停止牢骚,好奇地打量门外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小姐,你要找谁?”
桑容没有说话,只用一种满含悲伤与怨怪的眼神,默默凝视自己的母亲。
她替她觉得悲哀,身为一个母亲,她居然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
“你……啊!你不会是……桑容吧?”她离开那年桑容才十岁,身材和现在大不相同,但面孔还是有几分相似,桑萍很快就认出她。
“是的,我是桑容。”
“哎呀!你长这么大啦!有十几年没见了吧?你变得好漂亮!我就说嘛!我的女儿会丑到哪里去,呵呵……”
桑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即敛起笑容,紧张的问:“来找我有什么事?如果你想搬来和我一起住的话,可能不太方便,因为我现在和别人住在一起……”
“你放心,我不是想搬来和你一起住。”
“啊,那就好。”桑萍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一直在向子谦拿钱,我来是想告诉你不要再拿蒋家的任何一毛钱了!”
“你说什么?”桑萍像火鸡似的尖叫起来。“他们把你弄丢了,当然应该赔偿我的精神损失!你可是我一手拉拔大的,我生你、养你,难道不用花钱吗?”
“你没有资格要求赔偿,因为除了生下我,你从来就没有尽过身为母亲的责任!”桑容沉痛地指控。“从我出生开始,你就没有为我花过一点心思,所有养育我、供我读书的费用,都是爸爸支付的,你只是坐享其成而已。”
“他和我离婚,本来就应该支付这些费用,这有什么不对?”桑萍从不认为自己有错。
“那么后来呢?你带着我去向爸爸要钱,要到钱之后,居然把才十岁的我丢下,独自和男友飞到美国逍遥,你心里还惦记着我这个女儿吗?”
“我……我是为你好呀!”桑萍心虚地强辩。“你看,蒋慕衡多有钱,这些年来让你吃好的、穿好的,还把你养得白白又嫩嫩,你能过得这么好,全是我的功劳,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后来是因为他们把你弄丢了,我才意思性的向他们要一点补偿费,只是一点小钱,每个月十万块而已,你别紧张!”
“十万块?”桑容痛心地摇头。“是你自己放弃我、不要我的,不管我后来发生什么事,全都与你无关,你根本没有资格向他们要钱!”
“你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桑萍没想到女儿长大了,胆子也跟着变大,她早已不是当年那只长怯的小老鼠。
“今天我会用这种不恭敬的态度对你说话,是因为你早已不值得我尊敬。”桑容望着年华渐老的母亲,心霎时软了下来,语气也较为缓和。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妈,蒋家真的不欠我们什么,我希望你不要再向他们要钱了。”
“如果我偏不听,你又能怎样?”桑萍赌气问。
“我还当你是我的母亲,所以请你不要逼我恨你!”桑容以前所未有的严厉面孔,注视自己的母亲。
桑萍从没见过女儿用这种可怕的眼神瞪视她,心里不禁有些害怕,可是后来一想,她是她的母亲耶,她何必怕她?
“你……反了!反了!你这个不肖女,亏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早知道你这样不孝,当初你出生时,我就一把捏死你算了……”
“我是说真的,如果你再去向蒋家任何一个人要钱,我会恨你一辈子!”桑容转身离开母亲的公寓,充耳不闻她在后头哭天抢地。
她已经把她想说的话说完了,从今以后,她和母亲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从她拿了蒋家的钱然后抛下她那一刻起,她们就毫无瓜葛了。
???
“副总经理?”蒋子谦的秘书推开门,轻声报告:“外头有位小姐坚持要见您一面,否则不肯离开,请问该怎么办?”“赵小姐,你当了我三年的秘书,还需要我教你怎么赶人吗?如果有人说要见我,你都需要进来请示的话,那我这个副总经理也不用再当下去,干脆挂牌接客好了!”蒋子谦的冷嘲热讽像一支支锐利的箭,将秘书小姐射得千疮百孔。
“是!很抱歉,我……我马上请那位桑小姐离开。”
“你说谁?”蒋子谦倏然跳起来,揪住正欲逃开的秘书。“你刚才说外头的人姓什么?”
“她说她姓桑,是个很漂亮的小姐。”
蒋子谦的脸上闪过数种表情,有惊讶、欣喜、疑惑,但随即又恢复平静,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坐下后朝秘书命令道:“请她进来!”
“是!”刚才不是还说要赶她走吗?她快被他的喜怒无常给逼疯了!
秘书快步走出去,片刻之后,一位穿着浅绿套装的女孩走进来。
“子谦?”
她停在他的办公桌前,他却连头也不抬,径自审阅桌上的文件,只随手指了一张椅子。“坐!”
她轻叹着坐下,等了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