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易修深幽的目光始终锁定着她,望着她的诧异、微愠和若有所思,须臾不肯移开。
沙芙娜抬起头,发现他就这么瞬也不瞬的望着自己,不安的感觉让她硬是把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他们就这样互相凝视着彼此,没有言语,目光从那双眸子下滑至鼻和嘴,一路探索而下,最终,两人有志一同的将视线流连在唇上,然后那日的记忆便汹涌的朝彼此狂扑而去,使两人同样尴尬的别开视线。
“那个……剧本还在赶工中。”沙芙娜清清喉咙,木然的盯着自己的脚趾头生硬的说。
“去收拾你的行李,轻便的,我们马上出发。”话落,瞿易修坐回沙发,“对了,记得多带件外套以备不时之需。”
“啥?行李?轻便的?马上出发?还要带外套?”困惑不解的她把重点重复一次。
瞿易修没好气的瞟了她一眼,“你是鹦鹉吗?否则,为什么非得把我说过的话全都重复叙述?”
哇咧,他说她是鹦鹉?这个男人竟然如此无礼的说她是只鹦鹉?
“,你说啥呀你!”她杏眼圆瞪。
“我说你是一只鹦鹉。”单刀直入。
“瞿易修,你的嘴巴就非得这么刻薄吗?”
那么多天不见,一大清早找上门来,连句问好请安的话都不会说,一开口就是叫人生气的字眼,说他是大猩猩简直是侮辱了猩猩,这个男人连猩猩都不如,他的恶行恶状根本是罄竹难书。
“快点,如果你还有时间在这里跟我讨论你是不是鹦鹉的问题,我建议你把握时间整理行李,要不我们也可以现在马上出发。”
“出发?我们要去哪里?”
“勘景。”
“勘景!”她惊愕。
“沙芙娜,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当鹦鹉了?我很清楚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不需要你再提醒我一次。”
“闭嘴!”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瞿易修面前,尽管身高有些差距,沙芙娜还是不屈服的仰头面对他,伸出一根食指死命的戳着他的胸膛,“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我得去勘景?我是编剧,又不是执行制作,为什么得负责去勘景?有没有搞错啊你。”
沉吟须臾,瞿易修始终面无表情,“没有搞错,你的确需要一起去,因为你的剧本写作进度不佳,为了要帮助你对于故事的环境背景有所了解,我觉得带你一起去勘景是个不错的方式,当想象力不能作为你的写作来源时,能够身其境也是不错的。”
沙芙娜把嘴任性一噘,“我才不要。”她宁可努力的熬夜赶剧本,也不想苦哈哈的去勘景,尤其还是跟他同行,她才不答应这种荒唐的额外工作。
紧闭的门突然打开,欧阳芃从房间走出,并将已经收拾妥当的行李往瞿易修怀里扔去,“喏,你们可以出发了,快点,而且你们很吵,我得要睡觉了。”她耄不留情的下逐客令。
“芃芃!”沙芙娜大叫。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女儿竟然会这样对她,她可是她的妈呀!竟然这样出卖她。
“掰掰喽,妈,不用担心,我会找干妈来陪我的。”欧阳芃一副巴不得他们两个赶快消失不见的模样。
见状,瞿易修难掩得意的扯动嘴角,然而被沙芙娜猛然一瞪,识相的又连忙迅速收敛,恢复他的扑克脸。
“我不要,我才不要出门去,我要在家写剧本,我要……”
不等她嚷完,他已经迈步走上前,一手将行李甩上肩,另一只手则把瘦小的她夹在腋下,堂而皇之的准备离去。
“呀!瞿易修,你这只大猩猩,快放下我啦!瞿易修……”沙芙娜挥舞着四肢挣扎。
“嘘,安静,现在清晨四点钟,吵醒邻居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喝止了她的叫嚣,他继而对欧阳芃说:“待会麻烦你帮我开个门。”
耸耸肩,一脸的不置可否,摆明她就是会十分顺从他的话。
“妈妈,要好好工作,勘景绝不能马虎喔!”她笑着对母亲叮咛,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
沙芙娜全然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下场。
“欧阳芃,你这吃里扒外的丫头,我真的会被你气死!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啊?竟然帮个外人来对付你阿娘,我可是……”
欧阳芃冷不防的从身后拿出撒隆巴斯往她嘴上一贴,煞是认真的说道:“这样就不会吵到邻居了。”
沙芙娜的眼神射出无数飞刀,目标一致的朝女儿射去。她被出卖了,被自己最亲近的女儿出卖了!
瞿易修严肃的脸孔顿时漾开一抹得意的笑容,“的确是安静多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咛欧阳芃,“要小心照顾自己。”
“没问题!我妈就交给你喽!掰!”她卖力的挥舞着双手送走两人。
无法出言抗议的沙芙娜,像是小鸡似的一路从公寓被拎出门,尽管她不断挥舞肢体,手脚并用的扳住楼梯或勾着栏杆,企图阻止任何行进的可能,瞿易修依然从容不迫的走出公寓,直往他的车子接近,然后以一气呵成的俐落动作把她安置在前座上,行李就这废往后座扔去。
他越过车头,一坐上驾驶座,自行撕下撒隆巴斯的沙芙娜已经怒气腾腾的挥拳而来。
哈!不费吹灰之力,接杀出局!
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难掩得意。
“瞿易修,你这个天杀的臭猩猩!”她挣脱不开他的箝制。
“比起你来,你女儿的脾气好太多了,算是个优雅的小姑娘。”揶揄怒火中的沙芙娜让他觉得很爽。
“既然知道那是我女儿,你怎么还可以在她面前就这样把我打包带走?”害她颜面尽扫落地。
“我的任何行为可都是事先得到你女儿的首肯的。”
“鬼扯!”
“才不是鬼扯,我刚刚一按门铃,她见到是我便二话不说就开门了,甚至还对我说,感谢上天,你终于来了。”语毕,还得意的挑眉。
“你胡说,她根本没见过你。”
“无所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不讨厌我。”
“臭美!”她推了他的胸口一把,拉回自己的手,双手气呼呼的盘在胸口。
“系上安全带。”说完,他发动车子猛踩油门而去。
“停车,我要回家,我才不要去勘什么景啦!”
忽地,瞿易修竟然听话的紧急煞车,沙芙娜整个人猛然往前倾。
幸亏她眼明手快拉住门边的手把,否则挡风玻璃上一定会留下她的脸孔拓印。
“瞿易修,你真是太过分了。”气急败坏的抡起双拳,恨不得把这男人给大卸八块。
而他却将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转而箝制住她的攻击,倾身上前,霸道的吻住她那叫他想念了一整个礼拜的粉唇。
沙芙娜撑大眼睛,“瞿──唔……”她扭转着手腕想要挣脱。
瞿易修不动如山的稳稳抓住她,深深吻去她所有的怒火、不驯与抗拒……
所有关于那一日的记忆排山倒海的迎面扑来,曾经震撼彼此的吻又在他们之间重新演练。
压抑了一个礼拜的思念,都在这一瞬间获得解放。
挣扎与否都已不再重要,只剩止不住的渴望。
在他面前,她感觉自己渺小得微乎其微,被这样紧紧拥抱着的温暖,她想,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
她一路上都在昏睡的状态中,若不是瞿易修威胁着要连人带车的将她遗弃在荒山野岭,她压根儿还不想醒来。
实在是困极了!沙芙娜勉强睁开一眼,才瞧见浓密树林中洒下的点点光芒,当下她只想皱眉哀叹自己命苦。身为睡美人的掌门者,最痛恨的就是上午的阳光,她现在应该要睡觉,而不是被日光这样追逐着。
凝着脸,她不情不愿的下了车,睡眼惺忪的跟随着大猩猩的脚步,在这陌生的山野间行走。
“我们要去哪里?这里是哪儿?车子放在那边不要紧吗?”太多疑问让沙芙娜不得不问清楚。
“跟上来就对了。”他存心吊她胃口。
沙芙娜这女人只买好奇心的帐,与其开宗明义的告诉她目的地,还不如这样悬着答案让她一步步的追逐,所以他没打算告欣她。
“瞿易修,快点告诉我啦!”她嘟着嘴,抗议他的拒答。
瞿易修依然故我,就在这山腰上的一处眺望着前方的景致。
她不甘心的拧了他的手臂一把。哇咧,像铜墙铁壁般的结实,反倒她的手指指尖隐隐作痛!她甩着自己的手,又想踹他一脚泄恨。
“瞿易修,先说喔,我今天晚上一定要睡在家里的床上,你勘景的动作最好给我快快完成,要不然……”她杀气腾腾的瞅着他。
他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满是玩味的看着这个娇小却霸气的女人。“不然怎样?”
就不信她能把他怎样,光会虚张声势,呿!不过倘若可以,他也非常希望她能把他怎么了,思及此,他也满心期待呢!
捕捉到他眼底的揶揄笑意,沙芙娜的不满充斥小脸,“你瞧不起我?当我说说而已吗?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今天晚上没让我安稳的躺在家里的床铺上,我一定会把你大卸八块,然后曝尸荒野,说不定山上的熊啊鹰的还会来争食你的肉。”她极尽能事的恐吓。
“哈哈哈……”他非常开怀的大声笑了起来。
沙芙娜俏颜一凝,“你笑什么?”人一张狂,连笑容也显得嚣张。
瞿易修双手一摊,“乐意之至。”咧开嘴,他低头往她额上吻了一记,旋身继续走着。
惊讶的抚着被他亲吻的额头,她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嘴里不断咕哝着,“臭猩猩,又偷袭我……别以为这样我就会饶过你。”
“沙芙娜,你动作快一点好不好?”下一秒,瞿易修回过头,摆出严峻的模样命令她跟上。
“翻脸跟翻书一样,臭猩猩。”她踩着步伐追上前去,冷不防还赏他一记拳头以示抗议。
在她沙芙娜女王面前不乖乖臣服,还敢如此嚣张的,就非这只大猩猩莫属。
望着爬不尽的山路,走不完的僻壤小径,沙芙娜已热得满脸通红。
可恶!明明森林外头是康庄大道,偏偏这只大猩猩就非得挑这种山野崎岖小路来走,怎么?他是当作返乡之旅啊?可她是人类,娇滴滴的人类,这条漫漫长路简直就要终结了她的小命。
大颗小颗的汗珠流了她满脸,她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城市娇娇女,差点就要昏厥在这荒郊野外。
“大猩猩,现在几点了?我们走多远了,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接下来我们还要走多久才会到达?有没有地方可以休息睡觉?不会还要走回停车的地方吧……”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往前看不到目的地,往后车子也已经不在视线范围里,双腿发软的沙芙娜苦哈哈的问。
“快到了。”瞿易修冷冷的说。
“鬼啦,当我三岁小孩呀,你早八百年前就跟我说快到了,可是到现在我什么东西也没瞧见,你骗人!骗人!”她严厉指控。
“是快到了啊!因为你每问我一次,就代表我们距离目的地更近了不是吗?况且你这种问法,就像个傻子在问飞机会不会降落、地球是圆的还是方的诸如此类的蠢问题。”
他说她问的是蠢问题?
“臭猩猩,你说什么?”拽着他的手,她不服气的说:“我当然知道飞机一定会降落,看你是要三个轮子,还是没有轮子降落都行!”蓦然又自行搭腔,“呸呸呸,我干么跟你这大猩猩吵架就诅咒那些无辜的旅客。”
只见他轻松的弹了一下手指,“那就对了,你一直问我们会不会到达目的地做什么呢?我们当然会抵达,只是要看是一天还是两天抵达,或者是,三天。”
“三天?”沙芙娜惊愕万分,“你说,我们得困在这里三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果你再这么继续拖延速度,我想三天应该跑不掉吧!”
她倒抽一口凉气,“啊!我不要,我才不要!你马上送我回台北,听到没有?马上!”
只见瞿易修扬手一挥,“唷荷,来一匹马喔,赶快把这吵闹的女人载回台北去吧!”噙着嘲讽笑容的嘴角。她实在是叫人好气又好笑!
“你、你……”他根本是存心笑话她的。
“啥,气啥?”
沙芙娜使出全身的力气凝聚在她的脚上,狠狠的朝那可恶的男人踹去。
喔哦,不幸又被接杀了!
“这只脚好像永远都学不会安分!”他打量着手中的纤细足踝。
“放开!快放开我的脚!”
握着纤细的脚踝,他从容惬意的摇摇头,“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本能,这是自我防卫,如果我放开了,谁知道你不会二度攻击我?”
“你抓着我的脚,这样我怎么走路?难不成真要在这里窝三天?”想到她就头皮发麻,她是标准的都市人,受不了这种没有通讯、没有喧闹的日子,这种静谧的世界偶尔拿来度假沉淀心灵就好,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