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剑脱手,立刻感到周遭杀气全消,胸前压力一轻,不由吁了口气,转身飞奔而去。
甄定远将长剑接在手中,道:“想不到这几年来,你的功夫不但没有放下,反而更有精进,方才剑子未出,已令得老夫手下心寒胆落,不过在老夫尚不受影响,目下且瞧瞧是你的剑快,抑或是老夫的剑快?”
谢金印道:“闻说你新近练成一种秘传剑法,唤做‘风涛剑’,与‘萍风拍’有异曲同工之妙,乃专为用来克制某家的剑法,敢问你已练到了几成火候?”
甄定远寻思一忽,道:“我想总有七成吧。”
谢金印道:“那么你还不是某家的敌手,你们一齐上吧。”
甄定远露出诡异的笑容,道:“用得着么?”
谢金印鄙夷地一笑,道:“难不成你还会感到不好意思?当年在翠湖,你们几个……”
话犹未完,突听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道:“甄堡主请暂缓出手,有烦罗先生上去与姓谢的比划比划——”
谢氏兄弟不约而同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正是那站在甄定远身侧的黑中蒙面人,那人从开始到现在连一点声息也没有发,使人几乎忽略到他的存在,此刻一开口,便完全是命令的口吻,谢金章心中不由一震。
谢金印凭着敏锐的本能,虽然已意识到对方显非等闲人物,没有掉以轻心,但听他的口气,仍然不免起了一阵凛惕之心。
那病容汉子缓步上前,抱拳道:“请谢大侠不吝赐教。”
谢金印道:“足下好说了。”
转身面对黑中蒙面人,道:“敢情阁下竟是这个神秘集团的首脑人物,谢某眼拙,失敬失敬。”
那黑中蒙面人一声不响,一会始沉声道:“你料错了!”
谢金印道:“阁下不以面目示人,然则咱们以前定然朝过面啦,让我再猜一猜,你是——”
黑中蒙面人眼色一沉,病容汉子适时截口道:“高手相搏,最忌心神不专,谢大侠最好不要分心旁顾,否则我可要利用这个机会了……”
谢金印道:“是啊,方才你为何不利用某家心神稍有分散时出手?如此至少总可以抢得一线先机吧。”
病容汉子默然不予置答,谢金印皱眉道:“你的态度忽敌忽友,使某家十分迷惑,自从某家在来鬼镇的道上与你碰头后,便对你的身份质疑于心……”
病容汉子摆摆手,道:“慢着慢着,我几时与你碰过面啦?”
谢金印听对方竟作此言,不由大感诧讶,他心念微转之下,心知病容汉子所以当甄、武及黑中蒙面人面前否认此事,必然另有隐情,他考虑对方数人间微妙关系,也不加以揭破。随即撇开话题,道:“近来某家记性很差,想来是我记错了。”
言罢挺步迫上,透出阵阵森寒杀气,病容汉子早已领教过谢金印这等无形力量的厉害,岂敢大意,当下立即摒除一切杂念,振奋起坚强的斗志。双方未见动手,却已作了第一个回合的交锋,顷忽里,杀气已然弥漫全场,旁立诸人都同时感到一阵寒意袭身,大有夜凉不胜寒之慨。
谢金印在离对方五步之前定住身子,两人默然仁立着。
乍看之下,他们两人似是严阵以待,随时都可能爆发出山崩般的攻势。
但若加以细察,又可发现他俩俱尚无出手之意。
在场诸人,包括谢金章在内,都困惑地注视着这奇异的一幕,只是谁也没有作声——
正因为这几人都是当世有数的高手,谁也明白这等不寻常的平静,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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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罗浮双刀
双方对峙了一会,在气势上,谁也没有被谁压倒,但时间渐长,病容汉子已渐渐有难以支撑的感觉。
谢金印对敌的经验何等丰富,怎会发觉不出来,同时他也知道如何对付像这样坚忍沉凝之士,当下举足向前跨了一大步,“哧”地一响与无限的统一。人认识了有限,亦认识了无限,但不可穷尽
第44章 痛损手足
他一瞧之下,不禁目眦欲裂,厉吼一声,挥剑向前扑去。
武、甄二人双双横剑封架,“锵”地一声大响,他俩联手攻守,竟将谢金印迫退了一步。
谢金印喝道:“滚开去!”剑交左手,锋芒有如水银泻地一般,虎虎攻出三剑。
谢金印这一由右手出剑改为左手出剑,出招完全违反剑道常规,然而却是奇招连出。他心惦胞弟安危,一口气连攻三剑,气势悍厉之极,剑尖上劲风呼呼,无形杀气迸涌而出。
武啸秋首当其冲,不觉胆气大寒,生出凛骇之心,出掌稍稍缓了一缓,甄定远顿时感到难以配合得上。
这只是一晃间之事,谢金印是何等武学大家,他已经抓住了这个难逢的机会,长剑一闪,一片剑光宛如电光一掣,从中央滚滚突破出去,挟杂着一道奇异的“呜”“呜”尖啸声响了起来。
气势之凌厉,实是骇人听闻。
然而武、甄二人亦非弱者,就在谢金印中央突破之际,甄定远长剑翻飞,竟在间不容发问,攻遍谢金印前胸十五个要穴。剑尖所指,居然没有一个穴道有分毫偏差,口中冷笑道:“姓谢的,你认了吧!”
谢金印充耳不闻,手里长剑一扬,寒光暴然伸吐,又从一个不可思议的方位递出一招……
紧接着劲风震荡,身子一飘而出。
立时又有三人围了上来,谢金印定睛一瞧,却是那身着奇装异服的狄一飞及暖兔,烘兔。
他大喝一声,道:“都给我让开了!”
身躯忽然一个翻转,左两剑,右一剑,一阵兵器相交之声过后,谢金印已经到了重围之外。
他大步走到谢金章身侧,凝目细望,只见谢金章全身了无伤痕,但却阖目不起,心中不禁迷惑起来。
谢金章忽然睁开眼,道:“大哥,我不行了……你自己……自己保重……”
说到这里,谢金章又已渐渐阖上双眼。
谢金印叫道:“二弟,二弟……你挺一挺……”
声音逐渐嘶哑,望着谢金章那一动也不动的身子,心中忽然感到一阵酸楚,他觉到二弟落得这般下场,完全是自己之咎。
自他沦为职业剑手后,遍地结仇,武林中无论黑道白道,人人俱视其为洪水猛兽,欲除之而后己。
从来没有人肯谅解于他,只有手足兄弟谢金章知他最深。
翠湖一役,谢金印大难不死,曾经隐光蹈晦了一阵子,但仍然得继续躲避仇家及敌人无情的追杀。
谢金章虽然对乃兄早年行径颇不以为然,却始终不曾背离他,二十年来与他祸福与共,甘苦共尝。
现在连这唯一的亲人,也将要离他而去了。
谢金印嘶哑的声音叫道:“二弟……”
一道冰冷的声音道:“谢金印,你再为令弟招魂也役用处了,还是准备替他收尸吧。”
谢金印抬起头来,只见五步外立着那摩云手,正对着他冷言相讥,时而裂嘴冷笑,神态跋扈得意之极。
一霎之间,谢金印只觉全身血液都汹涌了上来,悲愤、惊怒交集心胸,什么都不能想了。
这个一代剑手,头脑已大失往昔冷静,而他的对手们也正要他如此。
摩云手续道:“只是……你收了令弟的尸,谁又来收你的尸呢?”
谢金印咬着牙根,一字一字道:“咱们的事,没有完了!”
摩云手阴笑道:“姓谢的你度德量力,能和咱们几个相抗么?不消说这几个人,便老夫独个儿也就足够收拾你了,便如收拾令弟一般轻而易举。”
这话说得刻薄之极,而且不忘提起谢金章之死,分明有意触及谢金印的隐痛,激起他的怨怒。
莫说谢金印,就算三尺童子,也将他的心意看得一清二楚。
正因为谢金印是出了名的生就一副铁石心肠,从来不曾为生死皱过一次眉头,更逞论触情动容了,当日在翠湖竹舟上,赵芒兰心痛其夫君乔如山被杀,曾怒责他刻薄寡情,不懂得人性与感情。
当时谢金印表面上虽则淡然处之,内心却起了极大的波澜,终于在今天,眼见二弟遇害,埋藏已久的情感爆发了。
这种感情一发便不可收拾,交手之时,势将大大影响功力的施展,摩云手正瞧准了这个弱点,而且正在利用他这个弱点。
谢金印怒目圆睁,盯住摩云手,道:“家弟的武功,我知道得最清楚,他纵或会败在你的斧下,那也是千招以后之事,绝不致于败得那样惨,你到底使的什么邪功?”
摩云手岔开话题道:“废话少说,你出招吧。”
谢金印手上剑子一横,就要出剑,但旋即又缓缓垂了下来。
摩云手冷笑道:“怎么?你不敢动手了么?”
谢金印忍住气,没有作声。
一旁的甄定远亦自冷笑道:“想不到名震天下的谢大剑客,也有心寒胆战的时候,你若不敢动手,迳可跪下求饶,老夫等或可大发慈悲,容你一个全尸……”
谢金印舌绽春雷,大喝道:“住口!”
双目一睁,透出无比森厉的杀机,甄定远乍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居然无端感到心中一寒,当真住了口。
谢金印沉声一字一字道:“姓甄的,你做得太过了!只要某家有一口气在,决不容许你如此猖狂!”
字字铿锵有力,和他出剑的情形一模一样,透着一种逼人的气势,使对方生出难以招架应付之感。
果然甄定远瞠目结舌,一时竟忘了出言反驳。
谢金印转对摩云手道:“动手之前,某家尚有一道问题要你回答……”
摩云手道:“又是关于令弟的事么?”
谢金印道:“方才我查过家弟的身子,发现追体了无伤痕,可见他绝非伤在你的巨斧之下,到底他仍有救无救?”
摩云手阴阴一笑,道:“我不是说过,要你准备为他收尸么?”
谢金印道:“那是你的一面之词……”
摩云手心中暗暗赞叹一声,对方尽管在盛怒之下,依旧设想得如此周到,若换了别人处于此等境地,只怕早已拼命先干上一场再说了。
口里故意冷淡地道:“姓谢的,你不妨死了心,你那宝贝弟弟在一交手时,心神便尽在老夫控制之下,其后虽然躲过巨斧,却中了老夫另一掌,便是大罗神仙再世,也无救啦。”
谢金印道:“我早料到家弟一定心有旁顾,否则怎会为你所乘?”
摩云手道:“不错,令弟乃是于动手之际有所发现,以致心神震荡,这原也怪不得他,从来无人在瞧见物事后,尚能保持冷静坦然……”
谢金印愣道:“那是什么物事?”
摩云手桀桀笑道:“姓谢的,你忘记者夫另一个外号了么?”
谢金印道:“鬼斧门鬼斧大帅?莫非……”
摩云手弹指发出讯号,两条人影自远方缓缓走来,只见右首一个长得满脑肥肠,身材臃肿,左边的身量较为瘦小,却是个牛山濯濯的秃子。无疑的,这两人正是鬼斧门招魂二魔九秃招魂与冥海招魂。
摩云手道:“九秃、冥海,一切可都布置好了?”
冥海招魂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邪毒微笑,道:“成了,只等大帅一声令下……”
谢金印心子猛地一震,暗忖:“这鬼斧大帅鬼名堂多得很,难不成他在此处还另有其他布置?”
摩云手点点头,冥海招魂与九秃招魂彼此对望一眼,披散着满头长发,盘膝坐在地上嘘嘘吐气。半晌,那九秃招魂披发跳足,开始绕圈不住跳跃。
但见他面目狰狞,绕圈时双手连挥带舞,形状有如鬼魅,再经他“嘘”“嘘”吐气,更显得阴风惨惨,鬼气啾啾。
谢金印情绪忽然无缘无故感到十分烦躁,竭力不去瞧招魂二魔运功的奇特形状,皱眉道:“摩云手你掉弄的什么玄虚?且先接我一剑!”挥动剑子,杀气直罩敌手。
摩云手道:“谢兄迫不及待要动手了么?”
手中大板斧竟不作正面硬架,双足倒踏,疾然向左侧闪退,谢金印见对方不战而退,一时猜不出其心意。
他不暇多虑,身形斗地跃将起来,迅若掣电飘风般凌空掠到,剑光打闪,直挑摩云手左肩。摩云手斧如旋风,半个弧形一划,平挡住一剑之袭。
在谢金印如此迅猛的攻势下,能够轻描淡写化揭过去的,普天下也只有像摩云手这等前辈高手能够办得到。
突听得一道古怪的声音道:“但嗒嘛但嘶咪……”
霎时之间,周遭阴风习习,荒坟上一片黑影纵横,谢金印下怠识转目一瞥,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寒气。
黑暗的乱坟岗上,同时出现了十数具容貌各异的死尸,个个面孔平板如纸,肌肤干瘪,手上执着一只黑色大板斧。
黯淡的月色照映在死尸身上,反射出惨淡可怖的灰白颜色,更显得魅影幢幢,鬼气逼人。
忽然一阵怪嘘自死尸群中响了起来,声音沉闷令人生厌。
摩云手阴沉沉地道:“阎王好见,鬼斧难缠……你还不住手?”
谢金印双目发直,当真撤剑停下手来。
摩云手阴笑道:“纵令你们谢家兄弟如何英雄了得,还不是得在老夫手下栽个跟斗。嘿!嘿!”
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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