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克拉瑞丝,你使我很快乐。”
他的唇在她柔软的肌肤上亲吻了一会儿,然后她抓紧他的手,将他拉过去。
“再见了,亲爱的,我美妙而伟大的爱人!”她耳语着。
一面说着,她一面送上了双唇。
他只迟疑了一下,就迎向她的颈项。她把他拉向自己的臂膀。
他想抗拒,可是已经太晚了。
她狂野而热烈的嘴唇,迷恋地缠住了他;望着她,热情的火从他心底升起。
他有一种感觉:自己不但向他强烈的欲望投降、屈服,同时也失去了原有的自由。
不过在这一刻,那都不重要了。
蓝斯福伯爵一封接一封地拆阅放在早餐桌上他位置旁的信。
仆人为他送上雕刻着蓝斯福徽章的银制拆信刀。
坐在餐桌另一端的伯爵夫人并没有太注意这件事,她正为了前晚撕破长裙的事,在告诫她的女儿费里西蒂,
“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小心一点,费里西蒂。如果你跳华尔滋的时候能够稳重些,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了。”
“我没有办法啊,妈妈,那个人踩住了我的衣角。穿那件衣服的时候,我就说过太长了嘛。”
“你走进舞会里时,看起来真优雅。”伯爵夫人说。
她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大女儿身上,嘴角那抹兴奋的神情,渐渐消退。
费里西蒂·温翰的确很漂亮,景泰蓝色的眼睛,金色的头发,羊脂似的肌肤白里透红,她那迷惑的眼神,让人不忍心拒绝她任何要求。
伯爵夫人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样说服丈夫拿钱出来,好让她替费里西蒂再买一件长裙。
没有人注意坐在餐桌另一角的安东妮亚。
她可不希望别人注意到她,因为只要有人注意她,那么一定是差她去做什么事,要不然,就是让她听训,直到盘子里的食物都凉了。
所以她头也不抬地吃她的火腿蛋,直到她父亲发出响彻整个餐厅的大喊。
“我的上帝!
“怎么啦,爱德华?”他的妻子问。
“这封信什么时候到的?”伯爵问道。
他拿起信封,不等任何人回答,又继续说:“这不是邮寄,而是专人送达的;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不立刻拿来给我?”
“真是的,爱德华,在女儿面前怎么这样说话呢!”他的妻子告诫他。
“你知道这是谁写来的吗?”伯爵这样问着。
“当然不知道,我怎么会晓得!”
“是邓卡斯特!”
伯爵停了下来,脸上那种期待的表情。就好象正要从帽子里变出一只兔子来的魔术师。
“邓卡斯特?”伯爵夫人重复着。“你是说邓卡斯特公爵?”
“我指的当然是他!”她的丈夫吼着。“我所在意的人里面,就只有这么一个邓卡斯特;爱蜜丽,我们这位在赫特福州的邻居,自从继承了爵位之后,就没有邀请我进过他的屋子。”
伯爵的声音里带着痛楚,表示他对这件事一直很懊恼,很耿耿于怀。
“嗯,他终于写信给你啦!”伯爵夫人说。“他写信来干吗?”
伯爵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封信,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慢慢说:“爱蜜丽,公爵问,他是否可以在明天下午三点钟来拜访我。他告诉我,他认为如果我们两家能做进一步的交往,对双方都会有好处;而且,他还希望能有这份荣幸,认识我的女儿!”
伯爵的声音弱了下来,他发现坐在餐桌前的三个人,全部张大了嘴呆视着他,好象三条鱼缸里的金鱼。
伯爵夫人第一个清醒过来。
“我不相信!”她说。“把信给我。爱德华,你一定看错了!”
“我没看错。”伯爵回答她。“除非我眼睛有毛病。”
他隔着桌子把信丢给伯爵夫人,信掉在一碟果酱上。
伯爵夫人抓住信,和伯爵刚才一样用果愕的表情注视着。
“公爵为什么说想要……见见我?”费里西蒂用惶恐的声音问。
伯爵夫人看着她的女儿,突然,她的眼里闪起一道光芒。
“你要做公爵夫人了,费里西蒂!”她说。“想想看—一邓卡斯特公爵夫人!我真没想到!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们能这么高攀!”
“要不是事实如此,我会以一百对一,跟邓卡斯特赌这件事不可能发生。”伯爵这样表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选上我?”费里西蒂探询着。
“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你,他必定是爱上你了!”伯爵夫人说得心醉神迷。
“不是这么回事,”伯爵很敏感地分析着。“这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我要好好把它找出来。”
“爱德华,你是说公爵要娶费里西蒂,并不是因为要她做他的妻子,而是为了别的原因?”
“看了那封信之后,我可没说他不是要她当他的妻子,”爱德华爵士回答。“我只是说,他没有象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一样坠入情网。邓卡斯特是个大男人啊,爱蜜丽,在他身边向他撒娇讨好的女人,比他马厩里的马还多,假如他居然想娶费里西蒂——我觉得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那其中必然隐藏了什么原因,我敢拿身家性命打赌!”
“爱德华,我真不喜欢听你这些粗鄙的字眼!”伯爵夫人抗议说。“如果公爵并不是想要费里西蒂,那我们可真要跪下来感谢上帝创造了这个奇迹,让我们不必发掘公爵要给这门亲事所隐藏的动机。”
伯爵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儿?”伯爵夫人问他。
“我先写封口信给公爵,”伯爵回答。“然后到保守党俱乐部。通常老班迪顿都会在那里,如果他在,就会告诉我最新的丑闻,还有邓卡斯特最近去过哪里,干了些什么事。”
“你不会提公爵明天要来的这件事吧?”伯爵夫人很快地说。“我们或许弄错了,他可能是别的意思。”
“我不是傻瓜,爱蜜丽,”伯爵说。“如果有谁说溜了嘴,把事情泄漏出去,那个人绝不是我。”
他走出房间,门很快地关起来,留下坐在餐桌前的三个女人,彼此对望着。
“这件事真让我难以相信!”伯爵夫人先说话了。
“可是我不要嫁给公爵,妈妈!”费里西蒂用很微弱的声音说着。
她母亲并没有听到她所说的话,只是一直盯着公爵那封信看,好象那信是写在薄牛皮纸上的,非得牢牢刻在心上不可。
费里西蒂想再说一次,忽然踝骨被重重踢了一脚,使她退缩了。
她看看餐桌对面,发现她妹妹正皱着眉向她示警,正要出口的话就收了回去。
“我们得立刻上楼,看看明天下午公爵来的时候你该穿什么衣服。”过了一会儿,伯爵夫人说。“我想应该穿那件淡蓝的,那样正好配你的眼睛。不过,那件白色上面缀着蓝色丝线的也很合适。
她说话的声音很激昂。
“现在没有时间替你买新衣服了,所以一定要在这两件里面选一件。喔,亲爱的,我希望你没有把它们弄脏!”
伯爵夫人很慌张地站起来走出去,她的两个女儿跟在身后。
她走到费里西蒂的房门口,突然转身,尖声说:“安东妮亚,你还在这里晃荡干什么?我想你一定有很多事没做,如果你没事干,我就给你找点事。你知道你得帮着收拾起居室,总不能指望珍妮特做所有的事吧!”
“是的,妈妈,我知道。”安东妮亚回答。
她答应着,一边递给她姐姐一个警告的眼神,同时碰了碰她的手臂,表示自己稍后会回来,然后就走开了。
家里一向人手不足,所以安东妮亚总有数不清的事要做;无论是女佣、待女,甚至仆役的工作,只要一缺了人,她就得插手帮忙。
把起居室收拾得一尘不染、准备招待客人的家点、缝补、浆熨母亲和费里西蒂的长裙、上上下下传达吩咐,这些全是安东妮亚的事。
不过她对这些已习惯了,并不会觉得很慌乱。
可是今天早上当伯爵夫人正为了明天的事而挑选长裙时,她真希望自己能在卧室陪伴着费里西蒂,她怕费里西蒂会忍不住泄漏出心底的秘密。
一小时以后,她终于抽空进了费里西蒂的房间,看见费里西蒂一个人待在里面,而且并没有告诉母亲什么,才安了心。
看见妹妹进来,费里西蒂就奔过去,抱住安东妮亚,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怎么办?喔,安东妮亚,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嫁给这个公爵……你知道我不能!”
安东妮亚拥紧姐姐,然后说:“来,坐下,费里西蒂,我们谈谈这件事。你看得出来,这事对爸妈有多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费里西蒂啜泣着。“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的……可是我爱哈瑞。你是知道的……我爱他,安东妮亚!”
“我知道,亲爱的姐姐,可是哈瑞不是个公爵。”
“他爱我,”费里西蒂说。“我答应过,只等他跟爸爸提我们的婚事。我就嫁给他。”
安东妮亚轻叹了一声,她想:自己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费里西蒂明了——现在无论哈瑞·史丹福说什么,伯爵都不会听的了。
哈瑞的父亲是位乡绅,有一块很小的土地、一栋颇引人注意的宅邻,费里西蒂、安东妮亚两姐妹和哈瑞在孩提时代就认识了。
长大后。他们在外出打猎或者舞会中经常见面。安东妮亚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知道姐姐和哈瑞坠入了情网。
费里西蒂十七岁那年,哈瑞也只不过才二十,没有足够的钱养家活口,所以他们都很清楚,向伯爵提亲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而哈瑞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是个独子,将来势必继承他父亲的财产,同时,他还有个单身的叔叔,总是说要让哈瑞当继承人。
在他们到伦敦参加社交活动之前,哈瑞就想请求伯爵让费里西蒂嫁给他,可是被安东妮亚劝住了。
“爸妈储蓄了好几年,就为了要使费里西蒂在伦敦的社交季中大出风头,而且能在宫中被女王接见。”她说。“你知道,本来去年费里西蒂十八岁之前,爸妈就打算实现这个心愿,但因外祖父去世,使我们全家陷入悲悼中,才把这件事延搁下来。”
“万一她结交上别人呢?”哈瑞颓丧地问。
“我想,她除了你以外,不会爱别人的。”安东妮亚回答。
说来奇怪,安东妮亚比她姐姐小一岁,可是每一个人都会找她解决自己的问题和困扰,这成了她在家中扮演的另一个角色,甚至连她母亲也是遇事听她意见的倾向,比听费里西蒂的要大。
“那我该怎么办?”哈瑞·史丹福无助地问着。
“等社交季过去,”安东妮亚劝他。“我们回去乡间之后,你就可以向我爸爸提这件事了;我相信那时候他会比较听得进去、”
安东妮亚真正的意思是:除非这期间,没有条件很好的人向费里西蒂求婚,他才有成功的机会。
她私底下认为不会有这样的人出现。
虽然费里西蒂很漂亮,男士们象飞蛾扑火一样围着她打转,可是要他们向一个没有嫁妆,只可能在父亲去世后,得到五百亩贫瘠土地的女孩求婚,他们一定得好好考虑。
当然,这还得要那块地没卖掉,同时,没有均分给两个女儿——关于均分这点,安东妮亚一直认为父亲不会这么做——而让费里西蒂全部继承。
所以,虽然费里西蒂受尽阿谀奉承,在舞会里也从不缺少舞伴,可是却一直没有人向她的父亲正式提亲,顶多不过是在花园里对她调调情。
想不到现在邓卡斯特公爵突然出现,安东妮亚知道,这一来,哈瑞·史丹福成为费里西蒂丈夫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我要嫁给哈瑞!我爱他!我绝不会再爱别人!”费里西蒂说着。
她抬起头来,泪水沿着双颊滚落,看起来是那么楚楚动人;安东妮亚深深地替她难过。
“我想你得面对现实,最亲爱的。”她说。“你既然可能成为公爵夫人,爸爸就绝不会答应你嫁给哈瑞。”
“我不想当公爵夫人,”费里西蒂说。“我只希望和哈瑞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安东妮亚,我曾经享受过许多社交活动和舞会的乐趣,可是当时我心里仍然想念着他,我想,如果待在家里,会更有意思得多。”
安东妮亚明白这是事实,她很担心地想:毫无疑问的,如果费里西蒂过那种气派堂皇的日子,她一定不会快乐的。
同时,安东妮亚对公爵的事,知道得比家里其他人要多得多;所以事实上,她和父亲要请教的那位老朋友一样有资格解答这个疑问——公爵求婚的真正目的,可能是什么。
公爵拥有大约一万亩的地;由于两家土地相连,所以安东妮亚一向很好奇,不过对他的好奇远不如对他的马来得大。
安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