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还没吃,房书安就打里面蹦出来,他焉有不怕之理?
这小子“噌”一下站起来,一看就房书安自己,他略微放了放心,事到如今也就豁
出去了,他说:“姓房的,咱俩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又在这儿遇上了。”“嗳,
对了,你要是懂事,赶紧自己投降,我管保不凌辱你,如若不然,一会儿官兵来到,你
小子可就活受罪了,你打算怎么办?”“去你妈的!”王顺把眼前的桌子“哗”地一掀,
奔房书安就砸。房书安往旁边一纵,顺手抄起个痰桶照着王顺打来,王顺一低头,这痰
桶“啪”,正好砸在酒坛子上,坛子碎了酒也洒了,把掌柜和伙计吓得:“嗷嗷”直叫,
吃饭的也四散奔逃,饭馆就乱了套。房书安回头就喊:“老爷子,快帮忙抱腰吧!”喊
完他往一号房间一看,那盲老头儿踪迹不见,银子包也给拐走了。这可把房书安气坏了,
心说:唉呀!上这老家伙的当了,你拿我当傻小子使唤,把银子偷走连忙都不帮,你可
损透了。就在房书安一愣的工夫,王顺从窗户跳出去,头也没回撒腿就跑。到了现在,
房书安也顾不上许多,跑出饭馆在后头就追。就这样王顺逃出蒋家坨,奔少华山就跑下
去,房书安在后面是紧追下舍。这回王顺没耽搁时间,一口气跑了三十八里地,在日头
偏西的时候,来到少华山的山口,把他累得摇摇晃晃实在跑不动了。房书安比他还强,
因为老房吃了两回饭,肚子里有底,始终与王顺保持着半里地的距离。旷野深山,看得
比较清楚,就见王顺摇晃着进了一座山口,老房不知道什么地方,压刀还继续追。
单说王顺,刚进山口,里头呼哨一响伏兵四起,出来七八十个喽罗兵,手里拿着刀
枪棍棒,把王顺就给包围了。王顺单手提刀,把手一摆说:“各位弟兄辛苦,别误会,
咱们都是自家人,我也是老合。”“你也是老合,你找谁呀?”“我初次到贵宝山来,
请问我有个朋友叫田凯,是否在此?”“田凯,他在少华山干什么的?”“我听说他在
这儿当个头目。”“这儿是有个叫田凯的,是我们的巡山寨主,人送绰号双刀将。”
“对,我找的就是他。”“你叫什么名字?”“在下姓王,叫王顺。”“好吧,先把刀
放下,听我们的。”王顺把刀扔下,人家把刀捡起来,用绳子把他给拢住,到里面送信
去了。这王顺说的是真话,他确实有个朋友叫田凯,是他爹神拳太保王兴祖的徒弟,但
是多年不通音信,这一回还真碰对了。喽罗兵到里面一送信,时间不大,巡山小寨主双
刀将田凯晃着膀子来了,他低头一看说:“哎哟!果然是兄弟,我简直都不认识你了,
快松绑。”喽罗兵把绳子给解开,把刀又还给王顺。王顺哭着说:“田大哥,被难之人
前来求你,请哥哥跟总辖大寨主美言几句,把我收留下吧,我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
地不语,走投无路了。”田凯说:“别哭别哭,兄弟你这是怎么啦,据我所知你是个顶
天立地的英雄,哭什么?总辖大寨主跟我关系不错,我到那儿说几句,没问题,你是英
雄,我们请都请不来,能拒绝吗?别难过,我现在就领你进山。”“哥哥等等,后面还
有开封府的人追我呢。”“多少人?”“不知道,我看见的就一个人。”“那你放心,
我们这个少华山,铜墙铁壁,他飞都飞不进来。弟兄们,把好山口,没有我的话任何人
不准放进。”“是!”他都安排好,就带着王顺进山了。顺着盘山道,他们来到少华山
金斗大寨,等王顺进到院里一看,这地方的气派不次于八宝叠云峰青松狼牙涧,相比之
下比王典那儿还整齐。大厅门前站着四十名彪形大汉,怀中抱着鬼头刀,两旁摆着兵刃
架子,大厅的门开着,里面正在谈论事情。大寨主冯魁章,跟他的老前辈上官清、上官
伦、军师,还有他几个儿子、偏副寨主正在议论打造战船的事。这么个时候,他们两个
就进了院子。田凯告诉说:“兄弟,略等片刻,我把底交给你。我们大寨主冯魁章,脾
气暴躁,但这个人心肠挺热,你就得顺着他说,只要他瞧着你顺眼、看你可怜,准保收
下你,如果你戗着他,这事就不好办了。”“这些事我都知道,现在我是要饭不怕馊,
能收留我就行,我还敢跟人家强嘴吗?”“嗳,对了,我给你送个信儿去。”说着话田
凯正正帽子,抖抖衣服,来到大厅外面高声喊喝:“报!在下要求见大寨主。”冯魁章
往门口看看说:“是田凯吗?”“不错,正是在下。”“进来吧。”田凯规规矩矩走到
虎皮交椅前,躬身施礼,说:“回总辖大寨主,有件事情要向您禀报。”“什么事?”
“咱们这儿来了个朋友,打算步步登高,请大寨主赏碗饭吃。”“哈哈哈,田凯,这鸡
毛蒜皮的事,还用跟我说吗?你是巡山寨主,看着安排吧,只要人可靠就行。”“是!
不过他不是一般的人,必须跟大寨主见个面。”“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大寨主,
您听说过有个叫神拳太保王兴祖的人没有?”“听说过,他艺压南七省,是个了不起的
人物。他不是被徐良撇了吗?”“对,今天来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儿子紫面金刚王顺。”
上官清一听,手捻胡须说:“他不就是假徐良吗?听说他在八宝叠云峰入了王典一伙,
怎么上这儿来了?”田凯说:“那我就不清楚了,最好您亲自问话。”“好吧,是个了
不起的人物,让他进来。”田凯听了心花怒放,来到外面,满脸是笑地说:“兄弟,我
给你说了,看那意思大家都挺欢迎,张口英雄,闭口好汉,你跟我进来吧。”王顺跟他
进了大厅,一看这哪里是大厅,分明是森罗宝殿。正中央有座高台,高有五尺,两旁有
梯子,上面铺的虎皮,在办公书案的后面是一把特大的虎皮高椅,在椅子上端坐一人,
这人长得非常难看,就是白天打个对面也得吓个跟头。这位身高一丈二尺六,红头发、
宽肩膀、大骨架,脸从脑门到下巴有二尺,高高的颧骨、四棱的下巴,深眼窝镶嵌着一
对黄眼珠,满脸疙瘩一层水锈,颏下一撮红胡须,而且这人头上还长着两个包,不知道
的人以为是两个犄角,要不怎么叫赤发龙神。他头上戴着火红缎子扎巾,身穿火红缎子
箭袖袍,外披对花英雄氅,在上面一坐是稳如泰山。在他身边有四个大个子,身高也都
在一丈二尺左右,一个个膀大腰圆,在他们脚下放着金银铜铁四对大锤。在桌子的旁边,
各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两个老头儿,他们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相貌极其相似,
就是皮肤颜色有点区别,上首老头儿脸发黄,下首老头儿脸发青,俩人都是花白的须髯,
干巴巴地挺精神,每人身后背着一对独龙双拐。再下首还有一把椅子,坐着个出家的老
道,细米拉的眼睛,黄胡须,身披八卦仙衣,腰中悬剑。再下面都是偏副寨主。王顺巡
视了一遍四周,抢步过来,撩衣跪倒,说:“各位好汉在上,总辖寨主在上,被难之人
王顺给众位问安。”说完话,趴地下就给磕头。田凯过来介绍说:“大寨主、各位,这
就是王兴祖之子王顺。”冯魁章看罢多时,说:“免礼平身。”“多谢大寨主。”王顺
往旁边一站,冯魁章相了相面,然后告诉田凯赐坐,王顺这才坐下。冯魁章问:“王顺,
你是不是那个把眉毛染了的假徐良?”“不错,正是在下。”“嗯,这是有人介绍,要
不介绍真把你当成徐良了,你不是在八宝叠云峰吗?我还接到请帖,说你们七月十五要
开人头大会,怎么这个会没开,你跑到这儿了?”“哎呀!大寨主,一言难尽那。”王
顺说到这儿,眼泪就直往下掉。冯魁章说:“王顺,不必难过,有话只管讲,如果你说
得在理,本寨一定给你作主。”“多谢寨主爷,各位容禀。”王顺就把官府怎么攻打叠
云峰,徐良怎么没死,这些事讲述一遍,一直讲到山寨被破,自己逃跑,毫无隐瞒地全
说了。等他讲完,大厅“哗”就是一阵大乱。大伙一听那么大的叠云峰,如今是一败涂
地,这消息要是王顺不来,我们还蒙在鼓里呢。冯魁章问:“那么寨主王典在哪儿?”
“叫白芸瑞给扎死了。”“电光侠霍玉贵呢?”“不清楚,都打乱了套,谁知是死是活,
反正我跑到了这儿。”正在这时候,外面当兵的进来报告:“报!报总辖大寨主,可了
不得了,山口外有个人,口口声声要进山抓贼。他还说听他的话一笔勾销,要不听就要
扫平少华山,请大寨主定夺。”冯魁章听完,火往上撞,他把桌子“啪”地一拍,说:
“外面来的什么样人?”“没报姓名,他说是开封府的办差官。”“长得什么样?”
“挺细个脖子,大脑袋,还没有鼻子。”刚说到这儿,王顺过来说:“大寨主,这个人
是最坏无比,他叫房书安,人送绰号细脖大头鬼。这个小子当初也是绿林人,后来被徐
良把他鼻子给拉下去了,结果闹了个五官不全,他不但不恨徐良,相反还处处替开封府
庇护。如今,他背叛绿林人保了皇上,在开封府当一名校尉,跟着徐良到处与绿林人做
对,这次八宝叠云峰失败,跟此人有一定关系。他跟了我好几天,求大寨主把他抓住,
就地处决,这样才能给绿林人报仇雪恨。”“噢,房书安,听说过,他不是跟王金龙、
霍玉贵是磕头的把兄弟吗?”“对呀,可恨就在于此,他是叠云峰的人,反过来倒出卖
了叠云峰,跟这些把兄弟为仇作对,没有他的勾引,叠云峰何至一败涂地呢!”“好吧,
他来得正好,这叫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王顺你先回避一下,他进来以后,
我再见机行事。”“多谢寨主,不过您对他不能心慈手软,要留下就是个祸害。”“本
寨清楚,来人,陪王壮士下去休息。”这时有两个副寨主过来,陪王顺到跨院,让他洗
洗脸,喝口水,吃点东西。
单说冯魁章,吩咐一声:“让房书安进来见我。”喽罗兵出去了,好长一会儿时间,
他们把房书安给领进来。房书安昂首挺胸,晃着大脑袋走进大厅,到里头一看,派头可
不小啊,他再往高台上一看,坐着一个人,阔口咧腮,颧骨突出,特长的一张大脸,红
头发红胡须,长得十分凶恶;在他两旁站着四个彪形大汉,手中提着大锤,还有两个老
头在桌子旁边坐着,余者偏副寨主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背剑悬鞭怒目而视。房书安
一想:我现在是堂堂开封府的办差官、白眉大侠的干儿子,可不能给开封府的人丢脸。
想到此他把大脑袋一晃,抱腕当胸说:“我说各位辛苦,在下有礼了。”冯魁章往下一
看,赶紧把嘴堵上,他怕乐出声音来,心说:世界上再丑的人还有比他难看的吗?小脖
子细得比擀面杖粗不了多少,脑袋大得都出了号,大饼子脸还没鼻子,光剩下俩小黑窟
窿,说话囔鼻子细声细气,叫人听了从心眼往外难受,就这种人也在开封府当办差官,
真叫人觉得可笑。他把桌子一拍说:“下面的,你是什么人?”“在下叫房书安,细脖
大头鬼的便是。”“房书安,我且问你,咱们素日并不认识,今天你贸然来我少华山,
要见本寨所谓何故?”“嗳,我说大寨主,请问您贵姓高名?”“赤发龙神冯魁章。”
“听说过,提起您的名声来,我早有耳闻。大寨主,别看咱们没打过交道,一回生二回
熟,从现在开始咱们不就是熟人了吗?我来干什么,当然是有事,无事不登三宝殿。”
“讲!”“别着急,实不相瞒我现在有点乏累,再说初次登贵宝山,你也客气点,先赏
个座再说吧。”冯魁章心说:这还是个刺儿头,我要是不给他,显得心胸狭窄。于是吩
咐人搬来一把椅子,让房书安坐在那儿,冯魁章接着问:“房书安,你来这儿究竟想干
什么?”“且慢,我现在是又干又渴,打算跟您要点水,润润我的喉咙再说。”“来人
呀,给他水。”其实房书安真渴吗?他是想利用喝水的机会编编词儿。把水喝完,他擦
擦嘴说:“多谢大寨主赏赐,我追一个人到这儿来的。”“你追谁?”“假徐良王顺,
王兴祖的儿子。”“你因何追他?”“大寨主容禀。这个王顺他爹王兴祖,应东方亮的
邀请,赶到南阳府白沙滩当了总擂官,在擂台之上招摇撞骗,口出狂言要和开封府的英
雄决一雌雄,而且指名要会斗白眉徐良。王兴祖仗着他有武艺在身,擂台上把开封府的
人打伤十几个,把沈仲元胳膊给打折,柳青的腿被踢断,总之他露够了脸,此时见好就
收得了,可他不干,得寸进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