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镇子名叫集贤村,镇口有一家招商店,看样子规模还不小,而且非常干净,伙
计一让,芸瑞就进去了,在后院找了两间厢房,一明一暗。
白芸瑞喝了杯茶,叫过伙计问道:“贵姓啊?”
“免贵,小人姓赵。”“和当今天子是一家呀。伙计,我早慕三仙岛这块圣地,今
日有幸,到此一游,来一趟也不容易,打算看遍岛上的风景、名胜,因此呢,住的日子
会要长一些,也许十天半月,到时候算总账,决不会亏待你。”“是,客爷。我们这座
三仙岛,确实有不少名胜,古迹也特别多,十天半月,够您玩儿的。只要您高兴在这儿
住,我们一定好好招待。”“赵伙计,这三仙岛上,最有名的去处,应该是哪里呀?”
“你要问这,谁都知道,那就是三仙观。”“这儿离三仙观有多远?我打算先到那儿看
看。”“哎哟,挺远呢。我们这个集贤村在岛的东头,三仙观在西头,相距二三十里地
呢。”
赵伙计说到这儿,伸头朝院子里看了看,神秘地对白芸瑞道:“客爷,以小人之见,
您别上三仙观了。”“啊?却是为何?”“你这是问着我了,要是别人,真不敢告诉你。
我对你实说吧,三仙观的三个观主,前些日子到中原去了一趟,结果带回来一大群和尚、
老道,能有三百多人,虽然他们是分批上的岛,但是都从我们这儿路过呀,我就注意上
了。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谁也不敢问。据说最近三仙观非常紧张,一个香客和游人也
不让去,您要上那儿去玩儿,岂不是要找麻烦嘛!”“噢,原来是这样。”“客官,您
在这儿歇着,有事我再来。”“慢着。这是五钱银子,拿去买双鞋子穿吧。”赵伙计接
过银子,连声说道:“谢谢客官爷,小人告退了。”
白芸瑞听伙计这么一说,基本上断定,夏遂良他们就在三仙观。芸瑞心想:看来三
仙观已经有所防备,我还是夜探的为好。想到这儿他关上房门,美美地睡了一觉。
白芸瑞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压山。他已养足了精神,弄了点晚饭,饱餐已毕,在屋
里收拾好夜行衣,就到定更天了。因为店房里客人不多,院子里已没人走动。芸瑞熄灭
灯,虚掩上房门,翻身越墙而出,辨别了一下方向,一哈腰,施展陆地飞行术,朝三仙
观的方向奔去。
白芸瑞正在奔走,忽见前面百步左右,有一道白影,直奔西南。芸瑞不由一愣,心
说:这是什么人?他要干什么?我得追上看看,方向一拐,朝着白影就追下来了。要说
白芸瑞的脚程,称得上其快如飞,可是,无论他脚下怎样加紧,也无法缩短距离,稍一
松劲,相距还会拉长。芸瑞不由暗自称赞:真是好脚力!
白芸瑞追赶了一程,前面现出一座村庄,白影一晃,进了村子,芸瑞再要寻找,踪
影皆无。芸瑞心想:我既然到这儿来了,就要看个究竟。他见村中间有一所大宅院,挺
高的门楼,黑漆的大门,看样子像是乡宦,起码是有名的富户。芸瑞心想:我追的若还
是个贼,必然到大户人家偷窃,待我进去查看一下,若没什么动静,就不再管它了。白
芸瑞想到这儿,纵身跃上墙头,又跳上一所高大的房子,拢目光仔细观看。这所院子分
为前后两部分,各有正厅、厢房,最后边还像个花园。各屋黑咕隆咚的,人们都已入睡,
只有后院东厢房还透出亮光,不时传出读书之声。
白芸瑞跳下屋子,轻手轻脚,来到后院东厢房窗台下,站定身躯,右手食指在嘴里
吮湿,轻轻捅破窗棂纸,睁一目闭一目朝里观看,原来这儿是书房,看样子里间是卧室。
屋里摆着书架,上面放满了经史子集;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压书宝剑;桌旁坐着一位
书生,年约二十挂零,长得天庭饱满,地阔方圆,唇红齿白,非常漂亮;旁边站着一个
小厮,大概是书童,有十七八岁,也是一表人才,陪着公子读书。
白芸瑞正在观看,忽听后窗户“吱呀”一声,随着“嗖”地一下,跳到屋里一个白
衣女子。白芸瑞借灯光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这一女子正是陆小英。
读书公子和书童见陆小英进屋,吓得抖衣而立,书童颤声说道:“你……你……你
是何人?夤夜之间,由打窗户跳进书房,意欲何为?”只见陆小英一阵冷笑,两眼放出
寒光,小书童吓得直往后退。陆小英突然伸右手在他肋下一点,再看书童,翻身跌倒,
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读书公子吓得面如土色,颤声道:“你……这是要干什么?”陆小英一阵轻声浪笑,
前进一步,双手捧着公子的脸蛋,说道:“公子不必害怕,我找你不是什么坏事,而是
要与你成就一件天大的好事。我知道你叫公孙阳,你父公孙舒,是卸任知府。同时呢,
我还知道你才华出众,今年乡试得了第三名,明年就要进京会试,必然是金榜题名。你
家小姐久慕你的大名,内心里特别喜欢,今日一见,人样还这么漂亮,我就更高兴了。”
白芸瑞听着心里直起烦,暗道陆小英你真不是个好人,昨天晚上去纠缠我,今天夜
里又来纠缠公孙阳,看来你是逢人配呀!幸亏我没有上你的当。我要看你还会说出什么
话。
陆小英又道:“少爷,常言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道是才子配佳人。你在青春,
我在年少,你是美男子,我是俏佳人,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啊!常言道对酒当
歌,人生几何,比如朝露,去日苦多,今日正是良宵美景,岂可白白度过,来来来,你
我快快安歇了吧。”陆小英浪言亵语,简直不堪入耳。公孙阳吓得连连后退:“你、你、
你给我滚!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说出话不知羞耻,再要不走,我就喊人了!”陆小英
往前一进身,咯咯一笑,伸双手抱住了公孙阳:“你这个傻小子,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
快跟我进屋吧。”说着话抱起来公孙阳往里就走。
白芸瑞看到这儿可气坏了,心说:陆小英啊陆小英,你真是无耻之极呀!昨天面上
还装出一本正经,今天全是一副丑态,硬要逼迫人家干那种无理之事,我白芸瑞岂能饶
恕这种倒采花的淫贼!
玉面小达摩怒冲冲一脚踢开了房门,用手一指高声骂道:“陆小英,你这个淫贼,
休走着打!”双拳一挥,如流星赶月,奔陆小英便打。
陆小英正在同公孙阳纠缠,见突然闯进一人,也吃了一惊,见此人出手如电,急忙
闪退一旁:“你是何人?”“休要再给我装相,看拳!”一招飞鸟投林,直捣陆小英的
太阳穴。陆小英见拳法凌厉,知道遇上了劲敌,她不敢恋战,虚晃一招,避开白芸瑞,
一纵身跳出屋门,抖身形上了厢房顶。等到白芸瑞追上房顶,已不见陆小英的去向。
白芸瑞二次回到书房,公孙阳一见,趴地下就磕头:“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哎呀,
吓死小生了。”芸瑞拉起公孙阳,安慰了几句,见书童还躺在地下,用脚轻轻一踢,给
他解开了穴道,小书童也站起来了。
公孙阳拉着白芸瑞的手,战抖着说:“恩公,这是怎么回事?是闹鬼呢,还是狐狸
精?要不,为啥那么漂亮的姑娘,会干出这种下贱之事呢?”白芸瑞冷笑道:“公子不
必胡猜,世上哪有什么鬼呀、仙呀的。刚才那是位倒采花的女淫贼,幸亏被我赶到,才
把她惊走了。”公孙阳如梦初醒,想了想说:“恩公,她若回来怎么办?”“贼人胆虚,
既已被我惊走,哪敢再回来。”公孙阳道:“请恩公赐下大名,小弟日后也好报答。”
白芸瑞本不肯讲,经不住公子再三请求,书童也在一旁帮腔,芸瑞这才说出了名讳。
公孙阳一听对面这位就是玉面小达摩白芸瑞,真是惊喜万分,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白芸瑞急着要夜探三仙观,没料到被这件事给缠住了,眨眼之间,已交四鼓,公孙阳也
有点困意,问明了白芸瑞下榻之处,这才放行。
白芸瑞告辞公孙阳,抬头一看,斗转星移,四鼓已过,再去三仙观,也办不成事了,
只好转回集贤村招商店,关好屋门,和衣躺下。白芸瑞正在沉睡,突然,被一阵急促的
敲门声惊醒了。睁眼一看,满屋金光,急忙翻身起床,拉开了屋门。有一人望着白芸瑞
“扑通”一跪,放声大哭:“恩公,您快救命啊!”
这一下把白芸瑞给闹蒙了。仔细一看,跪着的正是公孙阳,后边还站着一个家人和
店房掌柜。他双手拉起公孙阳,问道:“公子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哎呀恩公,
出了人命了,我的书童被人杀了!”
白芸瑞那脑袋“嗡”的一声,好似重重挨了一棒,他不是痛惜那位书童,而是悔恨
自己料事不周,铸此大错。他觉着那位自称陆小英的白衣女子是有意同自己做对,牙齿
咬得格嘣嘣响,问公孙阳道:“公孙贤弟,你坐在这儿,稳稳神,把过程详细说说。”
公孙阳进屋坐下,喝了杯茶,稳定了一下情绪,讲出了事情的经过。原来白芸瑞离
开他们家后,公孙阳心中害怕,不敢在书房安歇,便敲开了父亲的屋门,在那儿睡了一
觉,小书童又回了书房。天光发亮,公孙阳到书房读书,叫书童不听应声,打开里屋的
房门一看,把公孙阳吓得大叫一声跑到了当院。家里人全都起来了。众人进套间一看,
只见小书童一丝不挂,躺在床上,被人破腹开膛,脏腑流了一床。
公孙阳哭着对白芸瑞道:“我爸爸一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到琼州府报案去
了。我想:这种事官府不一定能管得了,这才特意找您。白将军,您的英名播于四海,
又是专管抓差办案的,可不能袖手不管哪!”
白芸瑞这会儿管了不是,不管也不是,真叫进退两难哪。管吧,自己还有一堆事情
要办,插手这件事,必然要耽误自己的工夫;不管吧,那位白衣女子如此胆大,明明有
戏弄自己之意,我玉面小达摩焉能咽下这口恶气!想到这儿他就要起身。转念一想:且
慢,我三哥一再交代我,遇事要冷静,不可急躁。陆小英这人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三教
堂的引线,要引我上钩,故意办出这种事?对,很有可能,我不能上这个当。那么眼前
的公孙阳怎么对付呢?他思索了一阵,来了主意:“公子不必难过,这件事既然让我碰
上了,决无撒手不管之理。只是一件,你父既然到府里报官,就要先由官府验尸,免得
人家挑理。另外呢,我也不能明着去,要那样非把贼人吓跑不可。你先回去,料理着事
务,等候官府去人;我呢,下午再去。你看怎么样?”
公孙阳是个读书人,没有经过事情,哪知道白芸瑞想的什么,见人家说出话句句在
理,也就无话可说,施了一礼,出了客店回家去了。
白芸瑞站在屋门口,心里就像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正这时候,忽见白光一闪,
由楼上下来一个女子,走到白芸瑞面前,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哎呀,这不是白公子吗?你也住在这儿了?”
白芸瑞一看,正是那位陆小英,不由得气撞顶梁:“陆小英,你过来,我有话要
说。”“你们官府的人,说话真横啊,何必这么吹胡子瞪眼睛的。”陆小英说着话走进
了白芸瑞的住室。
白芸瑞恶狠狠地瞅着陆小英,两眼透出寒光,厉声说道:“我真没想到,你是个倒
采花的女淫贼,现在还不到案打官司,等候何时?”陆小英好似挨了当头一棒,后退两
步,正色说道:“白将军,你可不能血口喷人,拿这样肮脏的字眼来污辱我。你说的话
有何证据?难道说你们官府的人就可以胡说八道吗?”“嘿嘿,陆小英,我知道你的嘴
硬,不会承认。昨晚上你跳进公孙阳的书房,要强逼着他倒采花,是我赶进屋内,连击
两掌,才把你惊走,难道说你就忘了不成!”陆小英真好似五雷轰顶,惊得她呆若木鸡,
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白芸瑞又说:“我把你惊走之后,想着你能悔过自新,我就回
了店房。谁知你淫心不死,二次返回公孙家,倒采花之后,杀死了书童,现在官府已派
人前去验尸,你还有何言狡辩!”
陆小英听他说罢,脸上露出愤恨之色,嘴巴张了几张,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末
了她眼噙泪水说道:“你肯定这事是我干的?”“前一场是我亲眼目睹,还会有错?”
“白将军,你别忘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外貌相同之人可多着呢!”“哼!休拿这
话搪塞!我知道你们绿林人嘴头都硬,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肯招认。其实这件事除了我,
还有人作证。”“你把证人找来吧。”“证人就是公孙阳。你敢不敢跟我到他们家去一
趟?”“怎么不敢!如果公孙阳也指定是我,我就随你去打官司;若这不是我干的,白
将军,你这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