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席卷起来。白芸瑞口喊冤枉,但谁还听他的?被几个人抬到堂下的狗头铡旁边。赵虎
身披大红,光着一条膀臂,伸手把狗尾巴抓起来——这狗头铡就像条狗在刀床上趴着,
狗尾巴就是铡刀把,楠木刀床二指多高的马牙钉,一尺多高的铡刀两寸多厚,刃子十分
锋利。赵虎“哧啦”一声提起铡刀把,王朝、马汉把白芸瑞塞到里头,做好一切准备,
四个人单腿点地:“请相爷验刑。”包大人浑身颤抖,面对下面的白芸瑞和狗头铡感到
头晕目眩。这件事太出乎意料了,心里说:芸瑞,你喊什么冤枉,你喊冤得提供出证据
来,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而你的罪证一点都不少,叫我怎么断这个案子,尤其太师、
户部尚书在这听堂,名曰听堂实则是监督我……包大人想到这站起身躯,把袍袖一甩:
“来呀!”下一句就是“铡”字,这铡字一出口,白芸瑞这条命就没了,把蒋平、南侠
众人急得把脸一背眼一闭,看都不想看。
正在这时候听得堂下有人喊了一声:“刀下留人,铡不得,我有话说!”包大人一
看说话的正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把脸往下一沉:“房书安,你有何话说?”房书安跑
到大堂上双膝跪倒:“回相爷,我老叔白芸瑞确实冤枉,我可以给他提示证据。”包大
人一听心里感到宽慰,白芸瑞本人提不出什么,房书安想起来了。大伙一听心神方定,
都注意听着房书安的陈述。包大人就问:“你为他提供什么证据?”“回相爷,昨天我
跟白芸瑞到太师府赴宴,我们俩行影不离,我敢说在前一段我老叔白芸瑞什么犯法的事
都没做。在定更天吃完酒宴我陪着他赶奔后花园听戏,正这时来了个人,个头不高长得
尖嘴猴腮,两个溜圆的小黑眼睛,看年纪在三十左右岁,他说门外有一人是白芸瑞的好
朋友,有重要的事情请他出去一趟,我老叔才起身外出,临走之时叫我等着,说他一会
儿就回来,结果没回来。在说这话前,我敢保证白芸瑞没做犯法的事。故此我为他提出
人证。”包大人一听泄气了:都是废话!谁也没说他在这以前犯法呀。包大人把脸往下
一沉:“房书安,你要说的就是这些?”“不是,还没说完呢!相爷,白芸瑞自称他被
一个陌生人自称庚四者把他领到四喜堂,一直等到三更天之后,他发现可疑曾经问过掌
班的,掌班的说没有此人,白芸瑞觉得奇怪才离开四喜堂。方才他口供是这么说的吗?”
“对呀!”“好!既然如此,现在相爷就撒下传票把四喜堂掌班的以及伙计找上几个来,
验证验证白芸瑞说没说瞎话。倘若不对,就是他编造,心中有鬼,相爷再铡他不为迟晚。
这是一。第二,白芸瑞自称追那黑影追到天亮,后来断线了,他跑出四十里,回来进风
丘门之后,在小十字街到老马家茶汤馆吃的早点,吃完才回来。您再撒传票把老马家茶
汤馆掌柜的给找来问问有没有这事?如果有,他就没瞎说。如果是瞎编,相爷再动刑也
不为晚。”包大人一听这话有道理,至关重要。于是马上传下堂谕,让张龙、赵虎赶奔
四喜堂传讯掌柜的;让王朝、马汉赶奔老马家茶汤馆去带人。而后,暂时退堂等候。
包大人回归书房,心里翻来覆去思索这件事,考虑下一步应该如何审讯。包大人等
了好长一段时间,赵虎进来了:“回相爷,证人全都带到了。”“升堂!”
包大人二次升堂,庞吉、李天祥都坐好,三班人役、各位小弟兄站立两厢,包大人
吩咐一声把他们带上堂来。四喜堂女掌班的、当头伙计一共来了三个,老马家茶汤馆就
来个老头儿,他们都没打过官司,一到开封府大堂上,吓得抖衣而站,犹如筛糠。包大
人告诉他们不要害怕,没有他们什么事,只叫他们提供个证据。“谁是四喜堂掌班的?”
“回相爷,小妇人就是。”“我且问你:昨天晚上我这有个叫白芸瑞的可曾到过四喜
堂?”“到过。”“什么时候去的?”“定更天以后。”“何时离开?”“三更天以后,
快四更天时才离开。”包大人一听有门儿。“他在四喜堂都与哪些人接触,干了些什么
勾当?”“回相爷,白大将军在三号那屋坐着喝水,也没叫姑娘陪着,也没找别人谈心,
就自己。”“你好好想想,没与什么人接触吗?”“没有。”“据白芸瑞所说是有人把
他请去的。请的这人自称庚四,是你们院中的伙计,这是怎么回事?”“相爷,是这么
回事:开始是中午,我们那儿来了个人,就是您说的那人,小个不高,脸挺黑,一对小
圆眼睛,长得尖嘴猴腮。他问我们有没有闲房间,我们说三号房间闲着。他给了二十两
银子把房间就包下了,说不管他来还是不来,这房间不准给旁人,如果第二天再不来人,
就可以给别人用。小妇人收了他的银子自然照办。到了定更天以后他回来了,陪着那位
白将军。他把白将军让进屋,两人谈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那庚四什么时候走的,
也不知他是谁。后来白大将军问我,我才知他姓庚。也不知为什么他说是我们院里的伙
计,真叫人难猜难解。”掌班的说得挺清楚,包公看看庞吉、李天祥,心说:听见没?
这里边可有文章,白芸瑞没说瞎话,果然是定更天到的三更天以后走的。在此期间你儿
子被人杀了,白芸瑞早已不在太师府了,他怎么能杀得了你儿子呢?这个证据最有说服
力。“掌班的,你敢为你的话负责吗?”“那怎么不敢,我说的是真的。”“好!画
供。”画完供让他们下去。又问茶汤馆掌柜的:“白芸瑞可到你那喝过两碗茶汤?什么
时候?”“日头刚升起的时候,白大将军路过我们十字街,看那样挺疲乏,满脸是尘土
汗水,坐在我们凳子上喝了几碗茶汤,还吃了几个糖包,休息了片刻就走了。”“画
供。”画完供把他也打发走了,虽然这个证据无关紧要,足以证明白芸瑞没说瞎话。
包大人听完这两份证词感觉到里边有文章,方才自己有点武断性急,差一点枉杀了
白芸瑞。但案子相当复杂,想弄个水落石出,看来不是一时半时能办到的,只有从长计
议。因此,包大人当堂宣布:“来呀,把白芸瑞收监,等待调查。”“是!”又把白芸
瑞从铡刀里头抬出来,给他砸上刑具押到开封府大牢。
包大人甩袖刚要退堂,老庞吉不干了:“且慢!包大人,你处理不公!”“哦?本
阁哪点不公?”“包大人,白芸瑞犯罪已有事实,人证也有物证也有,包大人因何不将
他铡了给我儿报仇?反倒听信无关紧要的证词,岂有此理!”“嘿!太师,你要明白这
个案子是包拯受理,太师无非是旁观之人,请你不要插手。请你耐心等待,早晚有了结
果,你看我哪点不公,再当面指责,或者到万岁面前告我的御状。现在说我不公还为时
过早!来人,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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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闹金殿八贤王力保忠良 查凶手赵德芳便服私访
第六十五回 闹金殿八贤王力保忠良 查凶手赵德芳便服私访
太师庞吉满指望包大人升堂问案,把白芸瑞的口供要出来,当堂把他腰断两截,用
铡刀铡了,给儿子庞虎报仇雪恨。哪料想包大人经过一番审问,把白芸瑞押起来,要从
长计议,仔细调查。这下老家伙可就不干了,用手指点着包大人:“包拯啊包拯,都说
你铁面无私,不徇私情,今天这么一看,你也是空有虚名啊,你是想方设法袒护罪犯白
芸瑞,老夫岂能与你善罢甘休?我非到皇上面前去告你不可,来人哪!顺轿!”老庞吉
气得浑身发抖,带着儿媳妇李玉秋,后面跟着户部尚书李天祥,出开封府,上大轿,赶
奔八宝金殿。来到午门外,庞吉下轿,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往里走,亲自鸣钟击鼓,
“咚、咚、咚……”把值日的太监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跑过来阻拦:“太师,您这是怎
么啦?私动景阳钟凤阳鼓是犯罪的。现在不是皇上登殿的时刻,您犯了惊驾之罪。”
“哎呀各位公公,老夫冤沉海底,哪顾得了许多,我即刻要见万岁。”
单说皇帝仁宗,早朝退罢,回宫休息,感觉到身体不太舒服,他躺在安乐椅上,双
手捂着心口,闭目养神。一边躺着,一边合计心事,他很自然就想到白芸瑞身上。心说:
白芸瑞呀,你父乃是卫国的忠良,为大宋朝立下血汗战功,中外闻名,朕看在你父的分
上,加封你四品荫生,一直培养你十多年,加封你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也由国家赡养,
朕对你们老白家已经很够意思,你小小年纪,初入开封,应该为国效力尽忠才是,可你
竟敢做出这样无理的事,如果此案落实,朕岂能容你?!但是又一想:白芸瑞怎么能做
这种荒唐事呢?难道其中另有原因?既然交给包卿家了,相信他一定能把此案问明。皇
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刚打一个盹儿,就听景阳钟凤阳鼓响起来了,皇帝仁宗睁开二目,
心中大为不悦,心说:现在不是朕登朝的日子,什么人私动钟鼓?”“来人!”皇上一
喊,值班的太监慌忙走进来跪在驾前,“奴婢参见圣驾!”“到外面看看,什么人私动
钟鼓。”“是!”太监转身到午门问明了情况,然后又回来跪倒在仁宗脚下:“启奏陛
下,是太师庞吉鸣钟击鼓,他有急事,请陛下登殿。”庞吉?仁宗心说:他不是奉旨到
开封府听堂去了吗?怎么又跑到这儿启我升殿?难道发生了意外不成?皇上一想:太师
是知道礼节的人,没有重要事情绝不敢惊动钟鼓。想到这儿,就吩咐一声:“来呀!伺
候朕登殿。”皇上这一句话,底下的就忙乎开了,太监服侍皇上穿龙袍系玉带,外边备
好简舆,抬着他赶奔八宝金殿。这时候也忙坏了满朝文武,大家赶紧更换朝服,文官上
轿,武将上马,急匆匆赶奔朝房候旨。时间不大,王登宝殿,文武朝贺已毕,分班站立。
仁宗高坐九龙口,轻轻把龙案一拍:“宣太师庞吉。”“万岁有旨,宣太师庞吉进见。”
“臣遵旨。”老庞吉正正乌纱,抖抖蟒袍,提着带子,抱着象牙笏板,大步流星,走上
金殿,跪倒在金阶之下,“臣庞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皇上闪目往下观瞧,
就见庞吉满脸泪痕,双眉紧锁,狼狈不堪,仁宗一愣:“庞吉,朕命你赶奔开封府前去
听堂,你怎么又到了八宝金殿急着见朕,有何本章?速速奏来。”“吾皇万万岁,臣冤
枉啊!”“庞吉,不必悲伤,从速奏来。”“万岁,容奏直言,只因白芸瑞杀了我儿庞
虎,调戏我儿媳妇李玉秋,臣奏明当今天子,蒙皇上圣明,让包卿审理此案,命臣前去
听堂。我以为包拯一定大公无私,按律处置罪犯,哪知那包拯无视国法王纲,竟公开包
庇罪犯白芸瑞,不但不要他的性命,反而找出百般借口,包庇纵容于他,只把白芸瑞押
进大牢,说是要从长计议。臣发现包拯不公,与他当面议论,哪知包拯口出狂言,根本
不加理会。臣心中不服,故此在陛下面前告他的御状,请陛下圣裁。”仁宗一愣,心说:
包卿家,朕百般相信于你,才让你审问白芸瑞一案,难道说你真辜负了朕的心意,包庇
白芸瑞不成?如果没有根据,庞吉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告你的御状呢?又一想:包公
不是那种人啊,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包庇罪犯。仁宗心里头想事,没有立即表态,这可急
坏了户部尚书李天祥,他跟太师是一个鼻孔出气,赶紧出班跪倒:“吾皇万岁,万万岁。
臣有本启奏。”“讲。”“臣奉旨陪伴太师赶奔开封府听堂,那包拯果然无视国法,找
出种种借口,包庇罪犯,方才太师所奏均属事实,愿万岁圣裁。”仁宗一听,将信将疑:
“来人,宣包拯上殿!”“宣包拯上殿!”包大人闻听,出班跪倒:“参见万岁。”其
实,太师庞吉前脚走,包大人后脚就带上证词、口供和所有的材料,上轿赶奔朝房,他
料到庞吉非得告他不可,因此做了充分的准备。万岁一宣他,包大人就跪倒在金阶之下,
三呼万岁。仁宗沉着脸,看了看:“包卿!”“臣在!”“刚才太师庞吉和户部尚书李
天祥,告你包庇罪犯,可有此事?”包大人往上叩头:“陛下圣明,臣怎敢包庇罪犯,
太师和李天祥所奏不实。”“嗯,既然你说他们所奏不实,你把你的理由向朕奏来。”
“陛下,臣奉旨审问白芸瑞,现已从各方面取证,请陛下龙目御览。”说着,包大人把
各方面证词往上一递,殿头官接过来放在龙书案上,仁宗仔细翻阅了一遍。“嗯!”一
边看着一边点头,看完了,把供词全部合上:“包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