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爹投缘,你这一来我爹格外高兴。我没别的说,白将军能参加我的婚礼我感到无比
荣幸,我也敬你三杯。”芸瑞本来不想喝了,庞虎端着酒杯紧往前送。芸瑞一想人家是
三国舅,金枝玉叶皇亲国戚,能端着酒杯给我敬酒是瞧得起我,我要不喝显见得礼貌不
周。没办法也连饮了三杯,庞虎特别高兴:“多谢白将军赏脸,各位多吃多喝,我可失
陪了。”说着一抱拳转身到别的桌敬酒去了。
芸瑞一口气连喝了六盅酒觉得头有点昏昏沉沉,脸上泛起了红晕,房书安在旁边就
乐。芸瑞问他:“你乐什么?”房书安压低声音凑到白芸瑞耳朵上说:“老叔,你这脸
一红跟三月桃花差不多少,简直是大美人。”芸瑞瞪了他一眼,房书安做个鬼脸不说了。
爷俩吃着,芸瑞就想走,正这时值宾的又喊上了:“各位来宾注意,一会儿酒足饭饱残
席撤下之后,请赶奔花园听戏!太师爷有话,谁也不准退席。看完戏之后还有夜宵,求
各位赏脸!”在场的人闻听鼓掌喝彩,都称赞太师爷安排得周到,又吃喝又看戏,还有
顿夜宵,这点银子算没白花。可芸瑞同他们不一样,一皱眉,心说:真麻烦,要这样得
耽误到后半夜,怎么能行?他跟房书安商议:“书安,我看是你留下我先回去。”“别,
老叔你怎么说糊涂话,人家请的是你不是我呀,你走了这算怎么回事。再说回去也没事,
你就多坐一会儿。太师对你多热诚,你要半道一走这不驳人家的面子吗?”芸瑞一想:
也罢,既然来了耽误就耽误吧。于是,耐着性子又坐下。直盼到大掌灯以后,酒宴才结
束,仆人们把残席撤下又摆上茶水。跟着,值宾的又高喊:“各位来宾请到花园,桌椅
都准备好了。请!”大家列队从两个月亮门拥进去赶奔太师府的后花园。
芸瑞一看这花园可真够大的,方圆没有十亩地也差不多少,地下除甬路就是草坪,
根本露不出地面。甬路上铺的卵石,被灯光一照光彩夺目。再看整个花园里有四季不谢
之花,八节常青之草,阵阵花香沁人肺腑,顿时感到心旷神怕。至于楼台殿阁,假山小
桥,参差错落布局严谨,置身在这座花园之中就像到了世外桃源。芸瑞精神顿时一振,
心里挺高兴。再观看,正中央有一座牡丹亭,八面有八个犄角,高有三层,周围有五色
栏杆。这座亭子做为临时戏台,亭子前摆着桌椅。白芸瑞、房书安爷俩把着个边坐下了。
时间不大戏就开场了,紧锣密鼓幕布拉开,京城名伶纷纷登台献技。
时间接近定更,芸瑞一边喝水一边看戏,就觉得身边来了个人。他仰起脸来一看不
认识,只见这人小个不大,长得尖嘴猴腮,一对小黑眼珠倍儿亮,头戴甩头疙瘩,青罩
帽,身穿青袍,腰里系根带子,稀稀的有点黄胡须,看年纪三十岁挂零,笑嘻嘻地冲芸
瑞一龇牙:“请问您就是白大将军?”“是我,什么事?”这人又一笑:“白将军,府
门外有个人找您,说有急事相商,请您到外边去一趟。”芸瑞稍微沉思一下,心说:这
么晚了谁找我?说不定开封府有事?“书安,你先看戏,我去去就来。”老房点点头,
芸瑞站起身哈着腰从人丛之中穿过去,跟着那人走了。房书安在这等着,一边看戏一边
琢磨:都这么晚了谁找我老叔?要是开封府有事的话不能光找他一个人,也得叫上我呀?
可是他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心里就着急了,心说:老叔你可不对呀,不管有什
么事得告诉我一声,怎么把我自个儿扔在这儿啦?房书安正胡思乱想,忽然听洞房那边
开了锅:“了不得啦!新郎被杀啦!”“别让凶手跑了!”这一喊真好像晴天一个霹雳,
把人们全惊呆了,刹那间一阵大乱,把桌椅也碰倒了。房书安也吓坏了,心说:这是谁
干的?大伙都赶奔出事地点。房书安想看个究竟,也赶了去。
这是怎么回事?单说新娘子李玉秋,拜完天地之后被伴娘、喜婆搀着到了新房。新
房在后院的一座跨院里,小院不大,布局严谨,一色青砖铺地、两旁是花池,正中央是
五间房,一明四暗。他们把新娘搀进屋去先到东里间,这就是新房。屋里点着一对龙凤
红蜡,还点着一盒檩香,靠北面是一张床,床上挂着丝帐子,用金钩把两边挂起来,床
上铺着闪缎被褥,豪华阔气劲不言而喻。她们让新娘坐在床边,然后退出去把门轻轻带
好。
李玉秋心里甜丝丝的。因为李天祥和太师是莫逆之交,同殿称臣,这两家结亲可说
是门当户对。虽然说自己过门来属于续房,但吃喝不愁,听说三国舅满身武艺又有一定
的文采,所以李玉秋比较满意。她在这儿坐着,低着头等丈夫归来。不知什么原因新郎
倌儿迟迟不来。她的心里就有点急,有心把盖头撩起来活动活动又不行。这叫坐床,盖
头非新郎给掀不可,她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好耐住性。到了二更天,姑娘正等着,只听
门外响起脚步声,她心里一动:大概新郎来了。听着门微微一响,有一个人走进新房,
反手把门关上,又把门插好,轻手轻脚来到新房,还先在地下转了两圈。玉秋看不见,
心想:准是三国舅。那人一屁股挨着玉秋坐下,肩靠着肩,腿挨着腿,一只手拢住玉秋
的腰肢。玉秋心里就不太高兴,心说:三国舅你干什么这么轻佻,这被闹洞房的看见多
不好,她的身子很自然地往旁边躲了一下,那人很快又跟过来了,坐得比刚才还近,搂
得比刚才还紧,另外把那只手伸出来抚摩玉秋姑娘的胸膛。李玉秋脸腾就红了,心说:
国舅你越来越不像话,虽然咱们是夫妻,没什么可说的,但现在这屋里明灯蜡烛,成何
体统?倘若被外人看见岂不耻笑咱们?所以她身子又往旁边一扭,就听那人一阵冷笑:
“美人,你躲什么?好好看看我是谁?”啊?玉秋一听这话有点不对茬,你说你是谁,
你不是三国舅吗?又感觉得不对劲,一着急把盖头撩开侧脸一看,大吃一惊,闹了半天
挨她坐的那人不是三国舅。就见此人身高九尺左右,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梁,面白如
玉,头戴月白缎扎巾,身穿月白缎箭袖,外披灰色英雄氅,袍子上绣大朵牡丹花,干净
利落,从身上发出阵阵香味。看此人剑眉大眼,鼓鼻梁方海口,没有胡须,至多也就二
十左右岁。玉秋一想:这是什么人?闹洞房的?但闹洞房没这么闹的,动手动脚实在过
分!难道是歹徒?也说不定。想到这“噌”就站起来了:“什么人?你赶紧给我退了出
去!”“别,美人,我想你不是一天了,我打算明媒正娶让你做为我的夫人,没想到让
庞虎撬行给撬走了,我岂能善罢甘休?俗语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故此我
报复来了。美人,趁着他在前厅没回,来来!咱们二人成其好事,这洞房花烛岂能错
过?”说着一把将玉秋搂住按到床上就扒衣服。那玉秋想喊,被那人一只手把鼻子、嘴
给堵上,“哧啦”一声把前心衣服给撕开,两人就滚到一块儿了。新娘虽是弱小女子,
但现在她豁出去了,把鞋子也甩掉了,有时能喊出一嗓子有时喊不出。可两人这一挣扎,
玉秋戴的凤钗、手镯、钻戒,都被那人利用这个机会给撸去了,用块白绸子手绢包好揣
到怀里了。正这时外边脚步声响,新郎来了。
三国舅庞虎早就想入洞房,无奈被一些同僚把他给缠住了。今天二十几个年轻人轮
流给他敬酒,他怎么也摆脱不开。有个人还说风凉话:“怎么?三国舅,娶了媳妇忘了
朋友,多留你一会儿都不赏脸。你就这么没出息?难道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女人吗?”这
小子拿这话一将庞虎,三国舅没办法只好应酬,一直被拖到定更天后花园开戏了,还是
走不脱。有几个醉鬼还拖着他不放,一直等到几个醉鬼睡着了,才摆脱出来。庞虎离开
后花园就觉得头重脚轻,瞅谁都是俩脑袋,他知道酒喝多了,尽管如此,好事他还是没
忘,一边往洞房走一边心里琢磨:我这小媳妇真不错,两个月前我到户部尚书府去相亲,
我们两口子见过一面,还说了半天话,她长得玲珑剔透,楚楚动人,比过去那三个强得
多得多,我人到中年能娶个娇妻真是艳福不浅。这样想着,脚下加紧就来到了新房。因
为时间耽误的太长了,人们都在后花园看戏,他身边也没有人陪着,来到新房用手一推
门里边插着,很不痛快,心说:插门干什么?一是大喜的日子,二这是太师府,层层护
卫还能丢了东西?哪有插门之理!又一想大概我回来得太晚了,新娘担心有人闯祸,所
以把门插上,这也情有可原。于是他扬起大手“啪啪”叩打门环:“开门哪!美人!”
这时新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又气又怕,四肢无力。那狂徒正要撒野,听着外边有人砸
门把他吓一跳,一伸手他把刀拽出来,迅速来到堂屋,闪身躲到门后,稍微合计合计,
把门闩拨开。庞虎往里一推好悬没摔个跟头。他一头就扎进来了,还没等弄清是怎么回
事,就见那人把刀一顺,对准庞虎的腰“噗!”就是一刀。由于这一刀用力过猛从后腰
扎进去,刀尖从小肚子钻出来,庞虎惨叫一声“咕咚”摔倒在地。这一下惊动了新娘,
她就深感不妙,一看新郎倒在血泊之中,手脚正在抽搐,那个人手中的刀上全是血迹,
就大声喊道:“来人!新郎被人杀死了!”顿时昏迷不醒。这时候正好有几个打更的走
到房后,闻讯赶到:“怎么了?”呼噜呼噜全都赶奔新房。那歹徒再想做坏事已经失掉
机会,便一脚把窗户蹬开跑了。等众人赶到出事地点,一瞅三国舅早已经咽气了。……
太师府一片慌乱,一场喜事变成丧事。
单说庞吉因为岁数大了精力有限,为了儿子这门婚事日夜操劳,今天勉强应酬,大
戏一开始他就回屋躺下了。妻妾一大群给他捶腿、按摩,正在闭目养神,冷不丁听见这
种喊声,真把他吓得魂飞天外,一骨碌身坐起来了:“怎么回事?听听!”妻妾侧耳朵
一听全明白了:“太师爷,可坏啦!怎么新房出事了,说三国舅被杀啦!”“啊!”老
家伙闻听此言连鞋都没顾得穿,率人赶奔新房。等他迈步冲进来往地上一看,他儿子庞
虎龇着牙,咧着嘴,一手伸着,一手蜷着,在地上躺着,早已绝气身亡,鲜血把地都染
红了,老庞吉一看,真好比油煎肺腑,箭穿五脏:“哎哟,我的儿!”趴到庞虎身上就
没气儿了。这个乱哪,人们抢救太师,妇女们抢救新娘,一个个急得搓手跺脚,忙乱了
好半天才把太师、新娘抢救过来。人们唯恐太师触景伤情,把他架到自己那间房。老太
师明白过来之后,顿足捶胸放声痛哭:“儿啊你死得好惨!这是什么人干的?我跟你何
冤何恨,你下此毒手?老夫岂能与你善罢甘休!”说完他又哭。他的妻妾都在他身边围
着,屋里院里挤的都是来宾。有几个比较明智的人挤到屋里来劝:“太师爷保重贵体,
既然已经出了事,您就是哭死也没用了,望您老人家想想办法把事情查清,好捉拿凶手
给三国舅报仇,难道就叫凶手跑了逍遥法外不成吗?”庞吉这才止住悲声。因为事情来
得突然,他茫然不知头绪,只得询问新娘。李玉秋在几个婆子丫鬟搀扶下走进太师的书
房,人们发现新娘脸色灰白,眼睛发直,都有点精神失常了。再看衣服撕得一条一条,
前胸露着斑斑血迹,这是方才跟那个歹徒厮打挣扎的痕迹。太师庞吉把脸背过去不住摇
头叹息:“儿媳,究竟怎么回事?你不要怕,慢慢讲来。”太师的妻妾用斗篷把新娘包
上,把她的头发往后拢了拢,低声细语地劝道:“新娘子,别害怕了,有什么你就说什
么吧,咱好捉拿凶手。”新娘如梦方醒“哇”地一声哭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老
庞吉急得直跺脚:“别哭了,快说说怎么回事。”李玉秋止住悲声抽抽搭搭把方才的经
过讲述了一遍,屋里人、院里人的一听,一个个大惊失色:是谁这么干的?太师庞吉把
眼珠子瞪得老大,盯着儿媳的脸:“你记得清楚?”“我记得很清楚。”“那小子长得
什么模样?”“长得倒不错,细条条的身材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二十左右岁,穿白挂
素。”“哦?他叫什么名字?”“他在调戏我的时候说:‘你嫁给庞虎干什么?你瞅他
那相,像个没毛的大狗熊,你要嫁给我岂不比他胜强万倍?’他还说,‘庞虎没能耐,
主要靠着他爹的势力。我有能耐,我本身就是御封的二品将军,我父亲是大名鼎鼎的白
玉堂,我乃开封府的红人叫白芸瑞。’”“啊!儿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