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净文迎视着邝野不以为然的表情,内心怒焰烧得更烈了。
“妈,这一切都是哥哥惹出来的祸,他该自己负责,就算他以后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也是一种自我承担。”方净文接着走到邝野面前,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而你助纣为虐,给我出去!”
“你妈已经收了支票。”邝野缓缓从沙发里坐起身,倒是没意料到这朵小白花在经过十年之后居然变成了小辣椒。
“把钱还给他。”方净文对妈妈说道。
“把钱还给邝先生,我怎么跟你爸爸交代。你是嫌你爸命太长吗?我怎么这么命苦啊!”陈贵花抱着儿子,惊天动地地大哭了起来。
方净文太习惯妈妈这样惊天动地的演出,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我没有钱可以还你。”方净文后退一步,白细脸庞有着褪不尽的疲倦。
“这些钱原本就该由你哥按月还给我,只要他有一个月不还,我会让他过得比坐牢还糟……”邝野狠恶黑眸瞥向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方家强。“听到了吗?”
陈贵花打了个冷颤,马上压下儿子的头。“我会叫他一定要认真工作的。”
“既然你们双方已达成协议,那我可以退场了吗?”方净文看着邝野,澄净眼里有着一抹强忍的水气。她觉得屈辱且不被尊重,更厌恶多年后再见,居然就让他知道了家里最不堪的一面。
“该退场的不是你。”邝野目光往旁边一瞪。
陈贵花马上拉着儿子离开。
“你不该来蹚这浑水的。”方净文颓下肩,也想离开。
“我从来不蹚浑水,除非有机可乘。”邝野挡住她的去路,大掌握住她的手臂。
他的大掌才触上她,一股热气往她的耳朵两旁蔓延。她慌乱地抬头,看见他火热却同样震惊的黑眸。
她一直以为两人之间那种情不自禁的吸引,是年少时的蒙懂不经事,没想到事经多年后,怎么还会……
邝野指尖滑过她冷凉软肌,心脏却因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而快乐地颤抖着。他回想起下午那个吻,眸色变得更深了。
“我借款不收利息,但我酌收手续费。”他揽住她的腰,缩短两人的距离。
“手续费?”方净文蹙了下眉。
邝野看着她让人心疼的柳眉,放柔声音。
“没错,我的手续费就是你。”他低声说道。
她倒抽一口气,迎向他势在必得的眼神。
“你……你不能强迫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她皙颜染火,怒推着他的胸膛。
邝野皱起眉,没有移动半分,依旧定定地望着她。
“男朋友?哼,我方才确实是见识到男友该有的行为。”他嘲讽地勾起唇角。
“那也轮不到你来批评。你出去,我不想再跟你讨论任何事。”她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邝野握住她肩膀,用眼神制止了她的挣扎。“我长话短说,我在台湾只停留两个月,而我外婆需要一个伴护。”
“你外婆?”她想起他父母当年私奔后,他的妈妈因为贫病过世,而外婆却不理不睬的往事。
“没错。人生里的有些转弯,让人只能冷笑。我爸过世后,造就我现在成就的人——是我外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张开口想多问,却想起她没有资格多问。
“我不是护士,没资格当老人家的伴护。”她这样说道。
“我外婆已经有了合格的护士看护陪在旁边,而我们十年没回国,她需要的是一个陪伴两个月的在地人。”他说。
“全台湾有这么多人,我不相信只有我能胜任你外婆的看护。”一想到他只会在台湾停留两个月,她的胃居然闷闷地抽痛了一下。
“我外婆喜欢有个性的年轻女子陪在身边,你不怕我,自然也不会恐惧我外婆。而我现在年轻多金,要找到一个对我没有意图的年轻女人,也不是件易事。”邝野手一摊,一副莫可奈何地说道。
“你不必往脸上贴金,我就不信你找不到一个对你无动于衷的台湾年轻女人。”
“我确实找到了啊!”他长指勾起她的下颚,痞痞一笑。
“我反正不会当你外婆的伴护。”她不想拿心去冒险,她和郑力宏的感情很家人、很平静,这样才是最正常的恋爱。
邝野看着她慌乱眼神,他俯身向前,笑望着她嫣红小脸,懒洋洋地问道:“为什么?难道你对我也有不良意图?”
“你这个可恶到极点的野蛮人!有不良企图的人明明是你!”她脱口说道。
“没错。”他大笑出声,大方地承认了。
方净文望着他眼尾的鱼尾纹,却不期然地看见他鬓边竟有了一、两根白发。她咬着唇,想到他成功背后的努力,不觉心疼了起来。
“放心吧,我好歹算是个人不是禽兽。就算我对你再感兴趣,你旁边还有男友,我绝不会把你打昏,扛进我的洞穴。”他哑声说道。
“如果你没遇见我,你总会找到伴护。”她还在抗拒,虽然她知道她一定得去。
因为她家人拿了他的钱,而她不想欠他人情。
“如果我没遇见你?”邝野抚着刚硬下颚,黑澈目光制住她的。
她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我不喜欢‘如果’这两个字。”他长指抚过她眉间,将她颊边几缕发丝拨到耳后,在她来不及抗议前,他大步走向门口。
“后天早上九点,我会派车到这里接你,你收拾好行李上车。”他说。
“行李?”她睁大眼,不能置信地问道。
“你的新工作周休二日、供吃供住、薪水五万。”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我原来的工作怎么办?”她追了上去,抓住他的衣服。
邝野突然一回身,弯下身,鼻尖几乎与她轻触。
她踉跄地倒退一大步,听见他说——
“那不关我的事。”
他坏坏地一笑,转身离去。
在一栋占地百坪的白色南洋建筑的二楼,白色木制窗台因为年代久远而染上淡淡黄晕,更添几分韵昧。
白色窗台后头,一个高壮身影不停地走动着,时而瞪着窗台外花木扶疏的庭院,恍若里头出现了恼人怪物一般。
“老板,你在踱步吗?”上官喜丽问道。
“关你屁事。”邝野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上官喜丽已经被瞪过很多次,所以只安静了一分钟。
“方小姐会不会决定不来?”上官喜丽也跟着往窗外探头探脑。
“如果司机没接到人,他敢不通知我?!”邝野狺狺低吼着,像个不爽就要出拳把人打扁的野蛮人。
“喔,所以你一点都不担心,所以早上才会推掉会议,站在窗户边等人。”上官喜丽看着他,摀着嘴笑得很得意。
呵呵呵——老板的热情好像一把火。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调你去当我奶奶的伴护,让方净文来当我的秘书。”邝野瞪她一眼,麦色脸庞闪过一道可疑的红。
上官喜丽马上闭嘴,乖乖地转身去帮老板倒咖啡。她爸爸是这家药厂的元老,老夫人挑剔且脾气甚差,是众所皆知之事。
邝野没理会秘书的揶揄,他瞪着窗外,看见他派去的车子正驶进车道,停在回廊前。然后,车内走出一身米色打扮的她。
光是看着她的身影,一股满足感便塞满了心头,邝野不想笑,但嘴角弧度却不听他的话。
未来两个月,多多指教了。他外婆不是那种容易对付的好角色,但他知道她不会有问题。
“叫她来见我。”邝野坐进椅子里,朝秘书扔去一句。
他打开计算机,表现出一副忙碌不已的姿态。
上官喜丽瞥了老板一眼,忍不住在心里窃笑。谈恋爱喔……
她从没见过这位熊老板如此乐不可支的样子,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已经心情大好一整天了,连茶杯都没摔破一个,她已经考虑要去登记金氏世界纪录了。
突然,一支笔射过上官喜丽身旁。
她抬头一看老板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神态,马上知道他又失去耐性了。
上官喜丽用奥运速度直冲下楼。三十秒后再上楼时,她脸色苍白,身子在发抖。
“方小姐已经被带去小客厅里见老夫人了。”她声音颤抖地说道。
邝野黑眸冒火,眉头一皱,一脚便踹倒椅子,沉重的实木椅应声而倒,发出惊天动地一声。
上官喜丽瑟缩了下身子,他甚至没花时间骂她,愤怒脚步声便一路踩下石阶楼梯,巨人出巡一样地走到一楼小客厅。
小客厅里,方净文正背对着他,而他的外婆黄碧玉则一脸严厉地坐在单人沙发里,金边镜框下的眼睛正锐利地打量着人。
“身为女人就该穿着优雅套装。”黄碧玉说道。
“很抱歉,在我尚未清楚工作内容是否包含要移掉一座山时,穿裤子是最安全的选择。”方净文只希望她的直言能引起不满,让老夫人直接赶她出门。
门外的邝野倚在走廊墙壁,咧嘴一笑。他就知道有好戏可看!
黄碧玉冷冷看着她,并没有马上赶她离开。邝野命令她雇用这个女人,她怎么可能不掂掂这女人的轻重。再者,这女人前脚才进门,她孙子便已眼巴巴地追到了门口,不可不防。
“你原本是做什么的?”黄碧玉漠然地问道,举起红茶喝了一口。
“面包师傅。”方净文问道。
“找个面包师傅来做什么?教我做面包?”黄碧玉不客气地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建议您可以直接询问您的孙子。或者,由您直接拒绝我来当伴护,会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你还想我留在台湾处理并购案,我建议你最好接受她当伴护。”邝野走进小客厅里,烟硝味十足地对外婆说道。
“你现在是在威胁我?”黄碧玉推了下眼镜,目光如冰地对上他。
邝野一耸肩。“不,我在陈述事实。”
他已经成功地让自己成为了药厂不可或缺的经理人,他的外婆不会想冒着失去他的风险。
邝野走到方净文身边坐下,壮厚肩膀直接挨着她。“早安,女人。”
“早安,邝‘先生’。”方净文特意加强语气,撇清两人关系,并且马上把身子往旁边移。
邝野不客气地再往她的方向靠近。“我们很熟,不必故意在别人面前装生疏。”
“我们不熟。”方净文决定对着老夫人说话。
“有男朋友了吗?”黄碧玉问道。
“这事和我担任伴护没有关系。”方净文直接反应道。
“当然有关系,邝野要娶的是书香世家或门当户对的女子,我不会让任何来路不明的女人打乱我们家血统。”黄碧玉一推脸上的眼镜,薄唇严厉地说道。
“那您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是被迫捧下这个职位,而且我也会诚心地祝福他早日找到适合他的名门闺秀。”方净文澄然眸子直视着老夫人,心里虽然不舒服,但她没有非分之想也确实是事实。
“打乱血统。哈!”邝野神情一狠,两腿直接跨上桌子,吊儿郎当地抖了两下脚。“那你应该先找个人来和我换血,我体内流有我父亲的血,他连高中都没毕业,扛过瓦斯、混过流氓,也许还砍过几个人,请问这笔帐该怎么算?”
邝野语气极冲,摆明了就是要找碴。
方净文回头瞥他一眼,要他说话客气一些。
邝野无声地冷哼一声,别开头假装没看见。
“你不找个好女人结婚,将来谁来继承公司?”黄碧玉问道。
“那就把公司捐出去做慈善啊,你不是向来以善人自居吗?不是才刚捐了一大笔钱给学校研究基金吗?”他有能力,不介意一切从头再来。
“如果没有对家族的荣誉感,公司就不可能长治久远。”黄碧玉气到呼吸急促,手掌紧抓着沙发的擅木扶手。
“哈。”邝野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
“抱歉,请问我的房间在哪里?”方净文选择了不参与他们的战争,起身问道。
“我会请管家带你去,还有未经我允许,谁准你自行起身?一点规矩都没有。”老夫人斥喝之后,举起摇铃叫来了管家。
方净文一挑眉,觉得自己回到中古世纪。不过,她其实不怎么在乎老夫人苛责她。她当年在面包店当学徒时,所受到的严词责备,可比这厉害一百倍。
“别管他们,我带你去你的房间。”邝野拉起方净文的手,直接走出小客厅。
“邝先生,我自己会走路。”方净文用力甩着他的手。
“干么装客气?你可以连名带姓叫我。”他不客气地把她的纤掌握得更紧。
“你现在是我的雇主。”一道灼热从他大掌握住的地方蔓延而上,让她整个人变得暖烘烘的。
“这个意思是说你现在会对我百依百顺?”他咧嘴一嘴,粗犷五官染了一层孩子气的喜悦。
“作梦。”她眼见走廊四下无人,伸脚踢他的小腿。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