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出口的是,他已经让人在她说的那间法国学校附近找了房间,她说不准见面,可没说不准他看她。他虽然极度不爽她竟然会为了学艺而值得抛下他,但他这辈子是缠定她了!
星期五早餐桌上,是邝野第四次跟黄碧玉分据长桌两侧,而方净文则坐在他的身边。
邝野横眉竖目,一脸要跟外婆谈判抢地盘的凶样。
马的,明明方净文只剩三天就要离开了,他干么还要跟外婆分享她?他又干么要昨晚答应她,在她离开之后,会为他和外婆之间的关系而努力?
“我不要吃这个东西!我不是牛!”邝野把生菜往外推,嫌恶地抿了下嘴角。
“对啊,你不是倒霉的动物,一早就要被人吃。”方净文揶揄着他盘子里的培根,又把生菜色拉拿回手边,挟了一些到他餐盘里。“你肉吃太多了,把青菜吃掉。”
“不要,除非……”他邪气地笑着,旁若无人地朝她俯低。
“不准讨价还价。”她叉起一块苹果放到他嘴里。
他冷哼一声,乖乖咽下苹果,不情愿地戳起讨厌的青菜,唏哩呼噜地全吃光。
“你工作一忙,肩颈又那么僵硬,肉吃太多会让胆固醇过高……”方净文倒了杯果汁到他手边。
“你在心疼啊?”他得意洋洋地一笑,毫不在意地在外人面前表达爱意。
“吃东西。”方净文红了脸,低头吃她的蜂蜜麦片粥。
“吵死了。”黄碧玉把餐盘往外一推,皱眉说道。
“嫌吵,就不要在这里当电灯泡。”邝野不客气地说道。
“用餐时安静是上流社会的必要守则。”黄碧玉说道。
“谁告诉你我上流了。”邝野马上一脚箕踞在餐椅上,用一种粗鲁的动作开始大声用餐,完全忘了他之前的承诺。
方净文看了脸色发青的老夫人一眼,她一手放在邝野不雅地踩在餐椅的大姐,一边笑着指着老夫人的餐盘说道:“你们两个连挑食习惯都一样——青菜都不吃。”
黄碧玉冷哼一声后,优雅地拿起餐具,把青菜一口一口全咽了下去。然后,再叉起一块苹果入口,试图把青菜全咽下去。
邝野看着外婆,想笑却只是勾起唇角,然后他才一个不注意,跷起来摆椅子上的那只腿,就被方净文给拨了下去。
“老夫人,你早餐后有没有空?”方净文问道。
她不会如老夫人所愿,当邝野的情妇或怀上他的孩子,但她至少该尽力让他们的关系再和谐一些。
“有什么事?”黄碧玉问道。
“我和邝野要做甜甜圈,你想不想一起试试看。”
“喂,你找她干么?”邝野大大不爽地抗议道。
“我根本不想做那些粗活。”黄碧玉不客气地说道,假装没看见他脸上的嫌恶。
“是啊,你没为你女儿煮过一顿饭,到她根本没感情,现在又怎么可能会没事洗手做羹汤。”邝野不客气地说道。
“我如果对她没感情,她私奔的时候,我又何必派人去找她?”黄碧玉冷冷地回道,第一次愿意与他谈起他的妈妈、她的女儿。因为现在有方净文在场,她知道这个小女人会为一切的争执打圆场。
“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若不是你对她不闻不问,我妈不会因为没钱错失治疗黄金期而死掉!”邝野一拍桌子,猛然起身。
“我拿钱给你父亲,他不收我有什么办法。”黄碧玉皱起眉,不客气地说道。
“你说谎!”邝野用力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身怒视着她。“你只拿了钱要他离开我妈。反正,现在死无对证,你想说什么都随便你。”
“我从不说谎。”老夫人脸色一变,看了看护一眼。
看护马上过来扶起她往外走。
“你认为我会相信一个从不提起死去女儿的妈妈……”邝野追上前一步,看着黄碧玉年迈背影,一个想法窜过他的脑子,让他闭上了嘴。
“也许是因为太痛了,所以不敢提起。”方净文拉住他的手,替他说出了心里的话。
黄碧玉身子一颤,继续在看护的扶持下往前走,消失在门外。她一点也不想记起那个让她哭干的眼泪却死都不愿认错的女儿她当年知道邝野无依无靠后,忍不住出手接应了他,已经是打破她的所有原则了。
邝野脸色青白地紧握住方净文的手,后背窜上一道冷汗。
“那表示我白白恨了她十年吗?”他颤抖地说道。
“那表示你们之间会有更好的开始。”方净文捧住他的脸,心跳得比他还狂急。
她听见了破冰的声音,老夫人和邝野都可以更好的……
“老夫人!”外头传来一阵惊呼。
邝野心一恸,立刻拉着她的手跑了出去,但他却看到——
老夫人昏倒在地上,而看护正在测她的呼吸。
他疾冲到外婆身边,一测到那微弱呼吸,他便指尖发冷地解开她的旗袍领,方便她呼吸。
“你给我醒来。”邝野低声说道。
、方净文冲到电话边,拨叫救护车。
“起来骂我啊!不准你什么事都没交代清楚,就给我离开!”邝野大吼一声后,急得全身都在发抖。
他脑中一片空白,他只知道他不想这样失去外婆。她虽然说话刻薄、爱泼他冷水,可在他学习及参与公司营运的过程中,她却从未对他的决定设限,总是放手让他去做。他知道他能走到今日成就,她实在功不可没……
“醒来……醒来……”邝野哽咽地低语。
黄碧玉蹙了下眉,发出不适声音后,她抓住喉咙,发出喘不过气的声音。
“好像噎到了。”
看护才说完,邝野马上扶起外婆,站到她的身后,右手握拳、左手包住右手地摆出哈姆立克的急救姿势,将拳头放至她胸膛剑突下方用力挤压了好几下。
你一定要没事、要没事!邝野在心里拚命祈祷着。
老夫人嘴里咕哝了一声,干呕了几声后,吐出一小口苹果及青菜后,这才缓缓张开眼睛。
“马的,你吓死我了。”邝野粗暴地说道,但惨白脸色却骗不了人。
“谁吓得死你?”黄碧玉看着他,唇角露出一个像笑容的弧度后,她侧过头,用力咳嗽了起来。
“救护车怎么还没来?快点催一下!”邝野拍着外婆的背,对方净文说道。
“我没事了,只是噎到。”黄碧玉抿着嘴,认为这样就送医,未免太丢脸。
“你给我进医院检查!天知道你刚才是噎到呛到,还是心脏有问题,我们之间还有一堆恩怨要处理,别以为年纪大就可以装傻……”邝野嘴里不停叨念着,却已抱起了外婆走到客厅沙发。
方净文站在一旁,看着黄碧玉近乎微笑的平静面容,她咬住唇,眼泪却不停地流下。
危机便是转机哪,能够看见他们开始一段新关系,她知道自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当天,老夫人在邝野坚持下进医院做了彻底的检查,除了血压偏高之外,找不出任何昏倒原因。
医生也认为老夫人是因为异物卡在喉咙,所以才发生短暂窒息现象。因为老人家经常有这类毛病,便连医生的母亲都发生过这种状况。
两日后,老夫人出院回家之后,厨子熬了鸡汤清粥送到她房里。
“吃慢一点,吃完记得喝水。”邝野把东西端进去后,凶巴巴地交代道。
“对长辈说话语气不可如此粗鲁。”黄碧玉教训道。
“只会嫌我粗鲁,你连吃个东西都会噎到,难道就比我高明吗?”邝野不客气地和她斗嘴,因为知道这样会让她精神变好。
“我是年纪大,你是粗鲁,两者不可相提并论。”黄碧玉冷哼一声,表情却不再像以前一样地寒漠。
“是,老人最了不起,可以随便骂人……”
“邝野,麻烦你去请厨师打两杯果汁,然后拿上来,好吗?”方净文轻捏了下他的手,柔声地问道。
他看着原本应该在明天离开,却没有打包迹象的她,当然乖乖听话地转身离开。外婆的住院,应该还会让她再多住个几天吧,现在还是先顺着她一点好了。
“他很担心你。”邝野一离开,方净文马上坐到老夫人旁边。
“他是担心我走了,遗产来不及交代。”黄碧玉嘴硬地说道。
“好不容易气氛好一点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方净文水澄的眼直视着老夫人。
“怎么?你现在已经以我们家媳妇自居了。”
“我从不贪求。”方净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
黄碧玉扶着床头,慢慢坐起身,瞪着那张支票。“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想取消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这是一张一百万的支票,我现在还给你,谢谢你的帮忙。”方净文把支票放在老夫人手里,并鞠了一个大躬。
“你哪来的钱还我?”黄碧玉收起支票,怀疑地看着她。
“我没能跟邝野拿钱。”她直觉地反弹说道。
“你如果会跟他拿钱,早就拿了。你的钱哪里来的?”她不想方净文四处筹钱,毕竟她的用意原本就不是要为难方净文。
“我跟我以前工作的面包店老板借来的,但是我会还他的。”她挣扎了很久,才决定跟老板借钱的。
她原本是不敢抱太大期望的,没想到面包店老板却一口答应了她的请求。他说,相处几年下来,他知道她是个认真负责的人,他相信她会还钱的。她当下哭出声来,这才知道自己的努力从来没有白费过。
“我不缺这笔钱,你先把钱拿去还你老板。”老夫人说道。
“谢谢老夫人,可是我快离开了,一时之间没法子还你这笔钱。”方净文很感激她,却仍然摇着头。
“你会回来的,不是吗?”黄碧玉追问道。
方净文轻轻一笑,什么话也没回答。
“果汁来了。”邝野端着果汁,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方净文帮忙把果汁送到老夫人手边,她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我要去银行处理一些事,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在这里陪你外婆,要是陪得不够认真,我晚上就不陪你吃饭。”
“你还可以再嚣张跋扈一点,最好拿我外婆当榜样。”邝野冷哼一声,一时还是改不了嘴坏的习惯。
“邝野……”方净文皱起眉,戳了下他手臂。
邝野马上从善如流转向外婆。“你快点喝果汁,董太太说现打果汁要在十五分钟内喝掉。”
方净文亲了下他的唇后,转身离开了他们。
方净文就那么离开了!
除了一个随身皮包外,她什么也没带。
邝野陷入疯狂,他打电话给她,她没接手机。他请朋友调查了出境记录,却发现方净文仍然在台湾。他请人追踪她预订要就读的糕饼学校,却发现她根本不在这期学生名单之中。
她骗了他,她是存心要逃走了!
邝野气炸了,坚持翻天覆地也要找出她来,只是,就在她离开三天之后,邝野正准备到她家找人前,她妈妈就已经先找上门,带着一脸谄媚想借钱的笑容说是要找方净文。
邝野臭骂了她一顿,把人赶出家门后,并冷冷告知他下星期即将要回美国的消息。她妈妈找不到女儿,身上又缺钱,一时竟慌得在他家大哭大闹了起来。
邝野将她赶了出去,多少懂得方净文要离开的原因了。她若不离开,她妈妈会像一声缠在她身上的大石头,她会被逼到溺毙的。
但她为什么不能求助于他,他和她之间还需要见外吗?
邝野一忖及此,火气就大到几乎可以拆掉整间房子。
就像刚才上官喜丽不过是拿了行程表,告知他后天要飞回美国的班机时间,也能引发一阵世界大战。
他当场把咖啡杯往墙上扔,吓得秘书逃之夭夭。
“该死的!”邝野把行程表揉成一团,用力往地上一扔。
门被敲了两下,邝野还来不及骂人,黄碧玉就已推门而入了。
邝野板着脸,蓦地别开头——现在谁来安抚他都没有用。
“你知道方净文母亲来找你之前,还曾经欠了地下钱庄八十万的事情吗?”黄碧玉劈头说道。
邝野的愤怒被冻结,马上转过了身。
他听见外婆说着方净文母亲欠债的原委,他听见外婆说着当她对方净文提出当他情妇的提议时,方净文有多愤怒,又有多怕他受到伤害等等诸事。
“为什么一直到今天才告诉我?”他瞪着外婆,兴师问罪意味极浓。
“我们关系好不容易和缓一点,我不知道我先前曾对方净文做出的提议,会不会再次让我们的关系降到冰点。”黄碧玉老实地说道。
邝野看着外婆不自然的表情,知道骄傲如她,必须放下多大身段才有法子说出这些话。
“谢谢……外婆。”邝野嘎声说道。
黄碧玉没预期他会叫她一声外婆,她瞪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看得出年迈的手背,她握紧拳头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