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蜀地方圆十里内,无人不识此女是谁,她一声喝斥,除了掌柜和店小二跑步掉外,几乎所有食客一哄而散,不敢多逗留。
可偏偏还有一桌不怕死的,怡然自得地品尝美食,听若未闻地笑语不断。
“你们是聋子吗?没听见我说了什么?”好大的胆子,敢和她作对。
身段曼妙的李宝珠盛气凌人,举起马鞭又想教训人。
只是她这次未能如愿,一道不知出自何处的气劲弹向马鞭,她骤地一震,手臂发麻,整只右手像被雷击中似的,疼痛不堪。
“浩云哥哥,你有没有听见狗吠声,这儿的人到客栈用膳还带狗呀?”
闻言,宇文浩云会心一笑,她也只有在淘气的时候,才会好声好气地喊他一生浩云哥哥。
“别人家的狗与我们无关,别挑嘴,把鱼肉吃了,你又瘦了。”
瘦了?
这是天大的谎言吧!
在他细心的照料下,凤华公主不见消瘦,反而两颊丰腴,不似在宫中弱不禁风的单薄样。
“可鱼有刺,我不爱。”她摇着头,娇气十足。
他笑着为她剔出鱼刺,再将最肥美的部位放在她碗里。“没刺了吧!”
凤迎晞哼了声,眉开眼笑地由着他伺候,完全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而那个人便是气得不轻的李宝珠,年方十九的她是安南王的掌上明珠,自是受不得气。
“你们胆敢忽视我的存在,不知道我是谁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外地人,肯定要尝尝苦头才晓得何谓形势比人强。
“浩云哥哥,又有狗在叫了,在我耳边哀嚎不停。”烦死人,坏了她用膳的兴致。
一见她眼中生恼,他无奈地苦笑,“晞儿,你答应过要听我的话,不闹事。”
气闷在心的凤迎晞用力戳着死不瞑目的鱼身。要她忍气吞声不生事,比杀了她还难。
不过就算她不惹事,人家也会找上她,因为她的男装打扮太失败了,只要眼力不差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美娇娘。
而美人相嫉,一看到外形出色的宇文浩云正一脸温柔的为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剥虾,李宝珠眼红地想将他占为己有。
“你,跟我走,我就放了他们。”她指着同桌六人,口气倨傲。
宇文浩云没回答,娇贵无比的凤迎晞忍不住讽道:“怎么,这镇上男人死光了吗?要你厚颜无耻的当街强抢民夫。”
“大胆,你敢顶撞我。”学不会教训的李宝珠又再度扬鞭,直挥她看了刺目的娇颜。
“放肆!”凤迎晞一喝,两名带刀侍卫同时出刀,架在李宝珠颈上。
“你、你们……你们要是敢伤我一根寒毛,我父王不会让你们活着走出蜀地的。”她有点怕了,但语气仍带着威胁,不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父王?”
是她认为的那个人吗?
凤迎晞一脸狐疑地望向眉头紧蹙的宇文浩云,他回以安心的眼神。
“安南王是我爹,我是他唯一的女儿宝珠郡主,现在知道怕了吧!还不把刀给我移开。”真要伤了她,他们十条命也不够赔。
李宝珠恣意妄为惯了,从没想过有人敢不买账,她脸色铁青的瞪人,一古脑的气全发在笑睨她的凤迎晞身上。
“安南王也不能讲理,何况你只是个小郡主而已,逞什么威风呀!井底之蛙也想妄自称大,我爹才是……”
“晞儿,你又忘了我说过什么?”出门在外最好不要引人注目。
宇文浩云及时的喝止,调皮的公主只是吐吐粉舌,当作什么也没有,十足的赖皮模样。
“张勇、赵虎,收刀。”不必一到人家的地盘便树敌,太不智了。
“是,宇文公子。”两名侍卫倏地刀身回鞘,面无表情地立于一旁护卫。
威胁骤除的李宝珠当他们真的畏惧安南王威名,神色嚣张地抬起下颚。
“现在晓得我不是你们得罪得起的人了吧!还不快跟我走,本郡主瞧上你了,要招赘你为婿。”能入她眼的男子不多,他该深感荣幸。
一说完,她便伸出手,想把她瞧得顺眼的男人带走,已届婚配年龄的她早该觅户婆家,可惜眼界过高,放眼蜀地一带,地位能与安南王相当的大官不多。
而她相中他了,一个来自外地的俊雅书生。
李宝珠是这么认为的,她当有着一身儒雅气息的宇文浩云是个读书人,虽然他确实有文人学养。
“叫你爹去死吧!招婿招到我未婚夫,你活得不耐烦是不是。”不过是个郡主,也敢抢她驸马。
不想动怒的凤迎晞一听到她大言不惭的言论,当下怒火中烧,她也不晓得在恼什么,就是在心里认定宇文浩云是她的人,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准起邪念。
她不知道那叫嫉妒,在长达十年的相处中,他一点一滴的进入她的心,只是过于昕明的她不肯正视,将喜欢误认为厌恶,只因他没有像其他让人一样讨好她。
可出宫这些日子以来,他令人惊讶的转变慢慢敲醒她沉寂的心,渐渐地,她的心融化了,多出一个叫宇文浩云的男子。
“晞儿——”来不及阻止的宇文浩云眼睁睁地看她闯祸。
“延香,给我掌嘴。”
随着话声落下,一道火辣辣的巴掌落在李宝珠引以为傲的花容月貌上,她左颊立刻出现深红的五爪印。
第7章(1)
“父王、父王,你一定要替女儿出这口气,人家都欺到你头上了,你不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快派一队人马去把他们捉回来,我要把那个女的脸抽花……”
怒气冲天的李宝珠气急败坏的告状,不甘受辱地加油添醋,将欺凌她的人形容成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不诛之也要剥去半条命,不得轻饶。
她说得愤慨,与其母神似的艳容涨得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急于讨回公道。
但相较于她毫不遮掩的怒颜,坐在上位的男子却一派的气定神闲,一手捧着香茗轻饮,一手转着圆形刚珠,姿态悠闲。
以他的相貌来看,最多不过三十,肤质细腻得宛如女子,一双桃花眼带着勾人的媚态,容貌异常俊美,宛若那水里捞起的美玉般,光彩夺目。
若非那眼底隐隐泛散着邪气,称之当代美男子也不为过。
但是,如果他真是李宝珠的爹,当年被逐出皇城的皇子凤翔天,那么他早该是年过半百、华发早生、纹生双眉的老者了。
“父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女儿说话,不要再优哉游哉地置身事外,好歹理我一下。”女儿受欺负了,当爹的居然不闻不问。
“别躁、别躁,有点耐性,你这毛毛躁躁的个性也不知道像谁,真叫我伤透了脑筋。”他假意抱怨地取笑着,指间不疾不徐地转圆珠。
“当然像你呀!娘说你年轻时就跟头牛没两样,老是横冲直撞,脾气火爆得连房子都拆了。”跟父王一比,她是小巫见大巫,没得比。
闻言,李翔天的眼眸一深,扬笑。“就是不懂得戒躁才吃大亏,狠狠地栽了跟斗,要不是当时操之过急,这会父王可是成大事了。”
他太急着争帝位,铲除异己,一心要夺得他该有的地位,忽略了锋芒太露易招灾,将自身暴露在刀弩之下,错失良机。
不过他不会再大意了,该他的,他还是要拿回来,让曾经嘲笑他无能的人再也笑不出来。
“父王,别再提你当年的事,先替女儿讨回公道,不能让那群人毫发无伤的离开。”她无法忍受别人往她脸上踩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是安南王府的宝珠郡主,岂能受辱。
看到女儿满眼恨意,李翔天笑得深沉,“说来听听,那些外地人如何欺你。”
一见父王终于肯理人,她迫不及待地告状,“……你看她还叫人打了我一巴掌,说安南王算什么东西,叫他去死……”
“这般狂妄?”连他也敢得罪。
“不只狂妄,根本目中无人,没将你当一回事,威风得好像天是她家的,我们不过是伸手一掐就捏死的蚂蚁。”她越说越气,眼眶都气红了。
“听起来似乎有点令人不快……”他故作思忖,眼底扬起骇人的冷意。
“父王,我们可不能让人小觑了咱们安南王府。”李宝珠狠狠握住鞭子,似想鞭打某人致死一般。
“父王的宝贝珠儿,别为了一时之气而徒增恶名,你都十九了……”该找个人作伴,终身无忧。
心机深沉的李翔天早为爱女觅得一门亲事,是他旗下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军,年近三十,相貌英挺,能一手举起千斤石狮。
这样的人才才能为他所用,以婚姻为拉拢手段,让他更忠心不二,为他效命沙场。
一提到年纪,李宝珠小有恼色的埋怨,“咱们蜀南连个像样的男人也没有,父王要养女儿一辈子,让我当人没人要的老姑娘呀!”
“珠儿……”他正要说不必着急,他已有人选,但是心急的女儿已说出惊人话语。
“父王,我要那个男人当我的夫婿,终其一身留在蜀南陪我。”
“哪个男人?”她有心仪的对象?
“嗯!他眉目俊朗,唇如薄翼,发丝似墨,俊逸不凡的外表丰神俊秀,我想要得到他。”包括他的温柔多情、体贴入微。
李宝珠想的尽是他对另一名女子的缙蜷情浓,那份不可言喻的爱意和关注,她都想拥有。
目光讳莫如深的李翔天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人家同意当你丈夫了吗?”
“我不管,父王要为我做主,我就是要他,得不到他我就活活饿死自己。”她仗恃着是安南王的独生女,以此作为要胁。
“好好好,别说狠话吓父王,那位公子的来历你可知晓?住哪儿、姓什么、家中经营什么维生、有否妻妾。”他敷衍地打发她,并非有意促成良缘。
一谈起令她心口发痒的男人,身为郡主的她也羞答答地红了双颊。“有个未婚妻,不过不打紧,她不重要,还有我听说他打京城来,姓宇文……”
“等等,你有没有听错,他真的姓宇文?”李翔天眸光忽地一利,神色透着阴沉。
“我听见他的侍从喊他宇文公子……”不会有误。
“年纪呢?”
“二十二、三岁左右。”和她正相配。
他扬起眉,低笑。“够了,如果你真的中意他就把人带来,父王就你一个女儿,怎么能不成全你呢?”
“真的吗?父王。”她有些难以置信,还以为要多花些工夫才能说服爹爹。
“带队人马去,请宇文公子过府一叙,就说我安南王挑中他做我的乘龙快婿。”送到眼前的大礼,他怎好不收下。
若他没猜错的话,朝中只有一位大臣的家眷敢凭父势,在他安南王的封地大摆官威,那便是当朝宰相宇文相如。
而他记得老相爷有三个儿子,个个是人中之龙,才貌出众,无论是哪个,都可以为他所用。
他若顺从,如虎添翼。
反之,多个筹码在手,何乐而不为。
不错放一丝机会的李翔天暗中算计着,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如何掌握这重要的棋子。
“我马上就去,你可不能反悔喔!”为免万一,她不放心地回头一问。
“去去去,带回你的夫婿,不准让我久侯。”宇文相如呀!你大概料想不到我们有一天会成为亲家吧!李翔天在心里狂笑。
“是,父王。”
得到保证的李宝珠像一只满足的鸟儿,欢喜地跳着跑出去,准备带领王府侍卫,目无王法、明目张胆地抢人去。
在她离开后不久,转着金刚珠的李翔天一拉身侧的垂穗,几名身着劲装的黑衣人倏地出现,身一屈,恭敬地单膝下跪。
“属下拜见主子。”他们齐声喊。
李翔天神色佣懒的一挥手,“去查查郡主所说的那名男子,速速回报。”
“是。”
“还有,陈将军的兵马训练得如何,可有实力出兵?”触手可及的帝位呀!他很快就来了。
“禀主子,陈将军的兵马大致上已不成问题,兵强马壮,行军快速。”若用突袭战术,应能攻下一座城池。
“那么不是之处呢?”要有万全准备,不能重蹈覆辙,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粮草短缺……”这!的确令人苦恼。
二十年前在皇城败给凤皇坐兮,怎么也不肯甘心的凤翔天在贬为李姓后,仍念念不忘未成的大业,痛恨未立他为储君的先皇。
蜀南的贫瘠出乎他意料之外,没米没粮,他如何东山再起。
可老天爷给了他一条生路,让他无意间发现一座含铁甚丰的矿山,他令人开挖,贩铁沙,冷铁制剑,重谋夺权大计。
而他用了十余年时间培养自己的人马,从数百名单骑到如今十万将士,他俨然已是蜀地的一国之君。
但他的野心不仅于此。
鱼米充足、山明水秀的锦绣江山才是他的目标,他要将失去的全讨回来,让轻蔑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