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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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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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七七道:“他要你回去,你就回去么?你这么听话。”

熊猫儿叹道:“无论如何,人家总是一片好意……”

朱七七跺足道:“我偏不领这个情,我偏要去瞧个明白。”

话犹未了,人已又向前掠去。

熊猫儿纵横江湖,机变无双,精灵古怪,无论是谁,见了他都要头大如斗,但他见了朱七七,那头却比斗还大三分。

朱七七往前走,他只有在后跟着。

两人提心吊胆,又往前探出一段路。

突然间,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铃声虽轻悦,但在这死寂中听来,却是震耳惊心。

接着,前面闪耀起一片火光。

朱七七胆子再大,此刻也不禁吃惊驻足,再也不敢向前走了,只听一阵叱咤之声,自火光那边传了过来。

“谁?……什么人……捉贼!”

熊猫儿失色道:“不好……快退……”

短短四个字还未说完,已有一条人影自火光中飞射而出,疾如流星闪电,向朱七七与熊猫儿藏身之处掠来。

他身法委实太快,虽是迎面而来,但朱七七与熊猫儿也只不过仅能瞧见他的人影,根本无法分辨出他的身形面貌。这人影已闪电般掠过他们身畔,竟轻叱道:“随我来。”

此刻火光,人影,脚步,已向朱七七与熊猫儿这边奔了过来,呼喝,叱咤之声,更是响了。

朱七七要想不退也不行了,只得转身掠出,幸好这边无人封住他们的退路,片刻间两人便掠出墙外。

两人到了墙外,那神秘的人影早已瞧不见了。

朱七七跺足道:“死贼,笨贼,他才是不折不扣的傻蛋之王哩,他自己被人发现了行踪,却害得咱们也跟着受累。”

熊猫儿沉吟道:“只怕他是故意如此的。”

朱七七道:“你说他故意要被人发现,莫非他疯了么?”

熊猫儿叹了口气道:“他再三警告咱们,咱们却还不肯走,他当然只有故意让自己行踪被人发现,好教咱们非走不可。”

朱七七怔了一怔,恨声道:“吹皱一池春水,干他什么事?却要他来作怪。”

两人口中说话,脚下不停,已掠出两条街了。

但此刻朱七七竟突然又停下脚步。

熊猫儿骇道:“你又要怎样?”

朱七七道:“我还要回去瞧瞧。”

熊猫儿忍不住道:“你疯了么?”

朱七七冷笑道:“我半点儿也没有疯,我头脑清楚得很,他们捉不着贼,自然还是要回屋睡觉的,我为何不可再回去?”

熊猫儿叹道:“我的好姑娘,你难道就未想到,人家经过这次警觉之后,警戒自要比方才更严密十倍,你再回去,岂非自投罗网。”

朱七七咬了咬牙,道:“话虽不错,但这样一来,我更断定那里必定就是那魔窟了,不回去瞧个明白,我怎能安心。”

熊猫儿道:“你怎能断定?”

朱七七道:“我问你,普通妓院中,又怎会有那么多壮汉巡查守夜?而且……那人既三番两次的来警告咱们,想必已瞧出那院子里危机四伏,那么,我再问你,普通的妓院里,又怎会危机四伏?”

熊猫儿默然半晌,叹道:“我实在说不过你。”

朱七七道:“说不过我,就得跟我走。”

熊猫儿道:“好!我跟你走。”

朱七七喜道:“真的?”

熊猫儿道:“自是真的,但却非今夜,今夜咱们先回去,到了明日,你我不妨再从长计议,好歹也得将这妓院的真相查出。”

朱七七沉吟半晌,道:“你说的话可算数?”

熊猫儿道:“我说的话,就如钉子钉在墙上一般,一个钉子一个眼。”

朱七七道:“好,我也依你这一次,且等到明天再说。”

两人回到欧阳家,宅中人早已安歇,似乎并没有人发觉他两人夜半离去之事,两人招呼一声,便悄然回房。

冬夜本短,两人经过这一番折腾,已过去大半夜了,朱七七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儿,张开眼来,日色已白。

她张着眼在床上出神了半晌,想了会儿心思,似乎越想越觉不对,突然推被而起,匆匆穿起衣服,奔向沈浪卧房。

房门紧闭,她便待拍门,但想了想,又绕到窗口,侧着耳朵去听,只听沈浪鼻息沉沉,竟然睡得极熟。

忽然身后一人轻唤道:“姑娘,早。”

朱七七一惊转身,垂首站在她身后的,却是白飞飞,她暗中在男子窗外偷听,岂非亏心之极。

但此刻被人撞见了,她终是不免有些羞恼,面色一沉,刚要发作,但心念一转,又压下了火气,笑道:“你早,你昨夜睡得好么?”

这两天她见了白飞飞便觉有气,此刻忽然如此和颜悦色的说话,白飞飞竟似有些受宠若惊,垂首道:“多谢姑娘关心,我……我睡得还好。”

朱七七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白飞飞“嗯”了一声,抬起头来。

这时大雪已住,朝日初升,金黄色的阳光,照在白飞飞脸上,照着她鬓边耳角的处女茸毛……

朱七七叹了口气,道:“当真是天香国色,我见犹怜,难怪那些男人们见了你,要发狂了。”

白飞飞只当她醋劲又要发作,惶然道:“我……我……怎比得上姑娘……”

朱七七笑道:“你也莫要客气,但……但也不该骗我。”

白飞飞吃惊道:“我怎敢骗姑娘。”

朱七七道:“你真的未骗我?那么我问你,你昨夜若是好生睡了,此刻两只眼睛,为何红得跟桃子似的?”

白飞飞苍白的脸,顿时红了,吃吃道:“我……我……”

她生怕朱七七责骂于她,竟骇得说不出话来。

哪知朱七七却嫣然一笑,道:“你昨夜既未睡着,那么我再问你,你屋子便在沈相公隔壁,可知道沈相公昨夜是否出去了?”

白飞飞这才放心,道:“沈相公昨夜回来时,似乎已酩酊大醉,一倒上床,便睡着了,连我在隔壁都可听到他的鼾声。”

朱七七思忖半晌,皱了皱眉,喃喃道:“如此说来,便不是他了。”

只听一人接口笑道:“不是谁?”

不知何时,沈浪已推门而出,正含笑在瞧着她。

朱七七脸也红了,吃吃道:“……没有什么。”

她瞧见沈浪时的模样,正如白飞飞瞧见她时完全一样——红着脸,垂着头,吃吃的说不出话来。

白飞飞垂着头悄悄溜了,沈浪凝目瞧着朱七七,金黄色的阳光,照在朱七七脸上,又何尝不是天香国色,我见犹怜。

沈浪忽也叹了口气,道:“当真是颜如春花,艳冠群芳……”

朱七七道:“你……你说谁?”

沈浪笑道:“自然是说你,难道还会是别人。”

朱七七脸更红了,她从未听过沈浪夸赞她的美丽,此刻竟也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垂首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沈浪笑道:“自然是真心话……外面风大,到房里坐坐吧。”

朱七七不等他再说第二句,便已走进他屋里坐下,只觉沈浪还在瞧她……不停地瞧她……

只瞧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连手都不知放在哪里才好,终于忍不住轻轻啐了一口,笑骂道:“你瞧什么?我还不是老样子,早已不知被你瞧过几百次了,再瞧也瞧不出一朵花来。”

沈浪微笑道:“我正在想,像你这样的女子,头上若是戴上一顶王冠,便真和皇后一模一样,毫无分别了。”

朱七七暗中吃了一惊,脱口道:“什么……什么皇后。”

沈浪哈哈大笑道:“自然是美女之后,难道还会是别的皇后不成。”

朱七七忍不住抬起头,向他瞧了过去。

只见沈浪面带微笑,神色自若,朱七七心里却不禁又惊又疑,直是嘀咕:“难道昨夜真的是他,否则他怎会如此疯言疯语,忽然说起什么王冠之事……”

沈浪道:“天寒地冻,半夜最易着凉,你今夜要是出去,最好还是穿上双棉鞋……”

朱七七跳了起来,道:“谁说我今夜要出去?”

沈浪笑道:“我又未曾说你今夜必定要出去,只不过说假如而已……”忽然转过头去,接口笑道:“熊兄为何站在窗外,还不进来?”

熊猫儿干“咳”一声,逡巡踱了进来,强笑道:“沈兄起得早。”

沈浪笑道:“你早……其实你我都不早,那些半夜里还要偷偷摸摸跑出去做贼,一夜未睡的人,才是真正起得早哩,熊兄你说可是么?”

熊猫儿干笑道:“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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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笑道:“小弟方才刚说一个人颇像皇后,如今再看熊兄,哈哈,熊兄你龙行虎步,气宇轩昂,再加上顶王冠,便又是帝王之相了。”

熊猫儿瞪眼瞧着他,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沈浪突然站起,笑道:“两位在此坐坐,我去瞧瞧。”

朱七上道:“瞧……瞧什么?”

沈浪笑道:“我瞧瞧昨夜可有什么笨贼进来偷东西,东西未偷到,反而蚀把米,将自己乘来的马车也留在门外了。”

他面带微笑,飘然而去。

朱七七与熊猫儿面面相觑,坐在那里,完全呆住了。

过了半晌,熊猫儿忍不住道:“昨夜是他。”

朱七七道:“不错,必定是他。熊猫儿叹了口气,道:“果然是行迹飘忽,神出鬼没,咱们的一举一动竟都未瞒过他眼睛,唉……好武功,了不起。”

朱七七“噗哧”一笑,道:“多谢。”

熊猫儿奇道:“你谢什么?”

朱七七嫣然笑道:“你夸赞于他,便等于夸赞我一样,我听了比什么都舒服,自然得谢你,你若骂他,我便要揍你了。”

熊猫儿怔了半晌,苦笑道:“他昨夜那般戏弄于你,你不生气?”

朱七七笑道:“谁说他戏弄我,他全是好意呀,这……这不都是你自己说的么?我们该感激他才是,为何要生气?”

熊猫儿又怔了半晌,道:“我却生气。”

朱七七道:“你气什么??熊猫儿也不答话,站起来就走。朱七七也不拦他,只是大声道:“干生气有什么用?今夜若能设法摆脱他,不让他追着,这才算本事,这样的男人才有女子欢喜。”

熊猫儿大步走了出去,又大步走了回来,道:“你当我不能摆脱他?”

朱七七含笑望着他,含笑道:“你能么?”

熊猫儿大声道:“好,你瞧着。”

跺了跺足,又自大步转身去了。

朱七七望着他身影消失,得意地笑道:“你这猫儿不是说从来不中别人的激将计么?如今怎地还是被我激得跳脚?……看来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一个能受得了女子的激将,只……只除了沈浪……他这个冤家……”

想起沈浪那软硬不吃,又会装聋,又会作哑的脾气,她就不禁要恨得痒痒的,恨不得咬他一口。

但…只是轻轻咬一口,只因她还是怕咬痛了他。

欧阳喜自然留客,朱七七此刻也不想走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伙人自然又在欧阳喜家里住下。

到了晚间,自然又有丰盛的酒菜摆上。

酒过三巡,熊猫儿突然道:“小弟突然想起了个有趣的问题。”

欧阳喜最沉不住气,道:“什么问题?”

熊猫儿道:“你我四人,若是真个拼起酒来,倒不知是谁最先倒下?”

他转目瞧了瞧沈浪,又瞧了瞧王怜花。

沈浪不响,王怜花也不响,只要是能喝酒的,只怕再也无人肯承认自己酒量不行,大家喝酒时自己会最先倒下。

欧阳喜哈哈一笑,道:“这问题的确有趣的得,但确不易寻着答案。”

熊猫几笑道:“有何不易,只要欧阳兄舍得酒,咱们今日就可试个分晓。”

欧阳喜不等他话说完,便已拍掌笑道:“好……搬四坛酒来。”

顷刻间四坛酒便已送来。

王怜花笑道:“如此最好,一人一坛,谁也不吃亏。”

沈浪微微一笑,道:“若是一坛不醉,又当如何?”

王怜花道:“这四坛不醉,再来八坛。”

沈浪道:“若还不醉呢?”

王怜花笑道:“若还无人醉倒,就喝他个三天之酒,又有何妨?”

熊猫儿拍掌大笑道:“妙极妙极,但,还有……”

欧阳喜道:“还有什么?”

熊猫儿道:“喝酒的快慢,也大有学问……”

欧阳喜笑道:“你这猫儿能喝多快,咱们就能喝多快。”

熊猫儿大笑道:“好……”举起酒坛,仰起头,将坛中酒往自己口中直倒了下去,一口气竟喝下去几乎半坛。

朱七七听得熊猫儿吵着喝酒,便知道他必定是要将别人灌醉——沈浪若是醉了,自然就无法在暗中追踪于他。

她暗暗好笑。

冷眼旁观。

只见这四人果然是海量,片刻间便将四坛酒一齐喝光,欧阳喜拍手呼唤,于是接着又来了四坛。

等这四坛喝光,再来四坛时,这四人神情可都已有些不对了,说话也有些胡言乱语起来。

朱七七忽然觉得甚是有趣,也想瞧瞧这四人之间是谁最先醉倒,但心念一转,突然又觉得无趣了。

她暗惊忖道:“这四人酒量俱都相差无几,熊猫儿若是还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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