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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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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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猫儿道:“咱们说话,你想必能听得到的,此刻你心里想说什么话,就用这根细柴写在炉灰上吧……”

朱七七不等他说完,已颤抖着手掌——她危难眼看已将终结,此刻她心头之兴奋激动,自是可想而知。

哪知,她竟连写字的能力都已没有,她本想先写出自己的名字,哪知细柴在灰上划动,却写得一团糟,谁也辨不出她的字迹。

到后来她连那个细柴都把握不住,跌在灰上,朱七七又急又恼,恨不得一刀将自己这只手割下。

她想撕抓自己的面目,却无气力,她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也咬不动,她想发疯,却连发疯也不可能。

她甚至连放声痛哭都哭不出来,只有任凭眼泪流下面颊。

沈浪、金无望、熊猫儿面面相觑,都不禁为之失声长叹,就连四下旁观的大汉,心头也都不觉泛起黯然怜惜之意。

熊猫儿叹道:“且待我再试试另一个……”

白飞飞喉音虽已黯哑,但身子并未瘫软,只因她本是柔不禁风的少女,是以根本不必再服瘫哑之药。

熊猫儿将灰盆送到她面前,她便缓缓写道:“我是白飞飞,本是个苦命的孤女,却不知那恶妇人为何还要将我绑来,将我折磨成如此模样。”

熊猫儿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道:“你本来可是个绝美的女子?”

白飞飞眼波中露出了羞涩之意,提着柴笔,却写不下去。

熊猫儿笑道:“如此看来,想必是了,与你同样遇难的这位姑娘,她可是生得极为漂亮?她叫什么名字?”

白飞飞写道:“我不认得她,也未看过她原来的模样。”

熊猫儿沉吟道:“如此说来,她遇难还在你之先?”

白飞飞又写道:“是,我本十分可怜她,哪知我……”

没有再写下去,别人也已知道她的意思。只见她目中泪光莹然,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熊猫儿回首道:“如今我才知道,那恶毒的妇人,想必是要迷拐绝色美女,送到某一地方,只是生怕路上行走不便,是以将她们弄成如此模样。”

沈浪叹息点了点头,暗道:“这少年不但手脚快,心思也快的很。”

熊猫儿道:“她两人昔日本是绝色美女,咱们总不能永远叫她们如此模样,好歹也得想个法子,让她们恢复本来模样才是。”

金无望闭口不语。

沈浪叹息道:“有何法子?除非再将那位司徒门人寻来……”

熊猫儿微一寻思,突然笑道:“我在洛阳城有个朋友,此人虽然年少,但却是文武双全,而且琴棋书画,丝竹弹唱,飞鹰走狗,医卜星相,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花样,他也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咱们去找他,他想必有法子的。”

沈浪笑道:“如此人物,小弟倒的确想见他一见,反正我等也正要去洛阳城探访一事,只是……不知兄台与他可有交情?”

熊猫儿道:“此人非但是个酒鬼,也是个色狼,与我正是臭味相投,你我去寻访于他,他少不得要大大的破费了。”

朱七七悲痛之极,根本未听得他们说的是什么话,只觉自己又被抬到车上,她也不知这些人要将自己送去哪里。

车上还有个童子她认得他的,他却不认得她了,竟远远地躲着她,再也不肯坐到她身旁。

熊猫儿用块布将敞篷车盖起,车马启行,直奔洛阳。

车马连夜而行,到了洛阳,正是凌晨时分。

他们等了盏茶多时分,城门方开,金无望策马入城。沈浪道。

“如此凌晨,怎可骚扰人家?”

熊猫儿笑道:“我在洛阳城还有个朋友,他家的大门,终年都是开着的,无论什么人?无论何时去,却不会尝着闭门羹。”

沈浪微笑道:“此君倒颇有孟尝之风。”

熊猫儿柑掌大笑:“此人复姓欧阳,单名喜,平生最最欢喜的,便是别人将他比做孟尝,他若听到你的话,当真要笑倒地上了。”

金无望冷冷道:“看来阁下的狐朋狗友,倒有不少。”

熊猫儿也不理他,抢过鞭子,打马而行,凌晨之时,长街寂寂,熊猫儿空街驰马,意气飞扬。

突闻一条横街之中,人声喧哗,花香飘散。

熊猫儿扬起丝鞭,指点笑道:“这便是名闻天下的洛阳花市了,远自千里外赶来此地买花的人,却有少不,尤其洛阳之牡丹,更是冠绝天下。”

沈浪笑道,“我也久闻洛阳花市之名,今日既来此问,本也该买些鲜花才是,怎奈……纵有买花意,却无戴花人,还是留请来日吧。”

两人相顾大笑,车厢里的朱七七却听得更是欲醉。

她此刻若能坐在沈浪身旁,让沈浪下车买花,她死也心甘情愿了。

而此刻她明知穿过花市,便是囚禁方千里,铁化鹤等人秘窟,她腹中空有满腹机密,却说不出口来,那鬓边簪花的韵事,自更不过是遥远的梦境罢了,车行颠簸,她泪珠又不禁滚下面颊。

这时忽然有两辆白马香车,斜地驶来,驶人花市。

车厢外铜灯闪亮,车厢里燕语莺声,不时有簪花佩玉的丽人,自车帷间向外偷偷窥望,眼波横飞,巧笑迎人。

风卷车幔,朱七七不经意地自车后瞥了一眼,心头不觉又是一跳,这香车自马,赫然正是那日载运铁化鹤等人入城的魔车。

只听熊猫儿纵声笑道:“只望见绣毅雕鞍佳人美,却不知香车系在谁家门?看来我也只得空将此情付流水了。”

沈浪笑道:“兄台如此轻薄,不嫌唐突佳人?”

熊猫儿道:“此花虽好,怎奈生在路边墙头,你若是肯轻干金买一笑,我就可攀折鲜花送君手,吾兄岂有意乎?”

沈浪拊掌道:“原来你还是识途老马。”

熊猫儿大笑道:“今日的江湖侠少年,本是昔日的章台走马客,你岂不知肯舍干金买一笑,方是江湖奇男子。”

两人又自相顾大笑,朱七七又不禁吃了一惊。

囚禁了许多英雄豪杰的神秘魔窟,竟会是王孙买笑的金粉楼?那些个身怀绝技的白云牧女,难道竞会是投怀送抱的路柳墙花。

这实是她再也难以相信的事。

马车终于到了那终年不闭的大门前,欧阳喜见了熊猫儿果然喜不自胜,当下摆开酒筵,为他洗尘。

熊猫儿匆匆为沈浪,金无望引见过了,便自顾饮啖。

欧阳喜笑道:“你这只猫儿,近日已越来越野,终年也难见你,今日里闯到我家来,除了贪嘴外,莫非还有什么别的事?”

熊猫儿笑骂道:“你只当我是来寻你这冒牌孟尝的么。嘿嘿,就凭你这点肥肉酸酒,还休想将我这只野猫引来。”

欧阳喜道:“你去寻别人,不被赶出才怪。”

熊猫儿放下杯筷,道:“说正经的,我今日实是为一要事,寻访王怜花而来,却不知他近日可在洛阳城中?欧阳喜笑道:“算你走运,他恰巧未离洛阳。”

语声微顿,突又笑道:“说起他来,倒有个笑话。”

熊猫儿道:“王怜花笑话总是不少,但且说来听听,”欧阳喜道:“日前冷二先生来这里做买卖时,突然闯出位富家美女,我们的王公子想必又要施展他那套攀花手段了,却不知……”

他故意顿住语声,熊猫儿果忍不住间道:“却不知怎样了?欧阳喜哈哈笑道:“那位姑娘见着他,却仿佛见了鬼似的,头也不回地跑了,这只怕是他一生中从未遇着的事,却便宜了贾剥皮,他本卖了个丫环给这位姑娘,她这么一走,贾剥皮竟乘乱又将那少女偷偷带走了。”

熊描儿也不禁放怀大笑,正想问他那位姑娘是谁。

沈浪却已先问道:“不知那冷二先生,可是与仁义庄有些关系?”

欧阳喜叹道:“正是,这冷二先生,为了仁义庄,可算仁至义尽,江湖中都知道冷二先生做买卖的手段天下无双,一年中不知要赚进多少银子,但冷二先生却将银子全送进仁义庄,自己省吃俭用,连衣裳都舍不得买一件,终年一袭蓝衫,不认得他的,却要当他是个穷酸秀才。”

沈浪慨然道:“不想冷氏三兄弟,竟俱是人杰……”

话犹未了,突听一阵清朗的笑声自院中传来。

一个少年的话声道:“欧阳兄,你家的家丁好厉害,我还在高卧未醒,他却说有只猫闯来,定要我来赶猫,却不知我纵能降龙伏虎,但见了这只猫也是头疼的,”一个狐裘华服的美少年,随着笑声,推门而入。

熊猫儿大喝一声,凌空一个翻身,越过桌子,掠到这少年面前,一把抓住他衣襟,笑骂道:“一个自吹自擂的小泼皮,你除了拈花惹草外,还会什么?竟敢自夸有降龙伏虎的本领,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那少年笑道:“不好,这只猫儿果然越来越野了。”

熊猫儿大声道:“近日来你又勾引了多少个女子?快快从实招来。”

那少年还待取笑,一眼瞧见了金无望与沈浪,目光立被吸引,大步迎上去,含笑抱拳道:“这两位兄台一位如古柏苍松,一位如临风玉树,欧阳兄怎地还不快快为小弟引见引见。”

欧阳喜嘻笑之间,竟忘了沈浪的名字,金无望的名字,他更是根本就不知道,只得含糊道:“这位金大侠,这位沈相公,这位便是王怜花王公子,三位俱是人中龙凤,日后可得多亲近亲近。”

金无望冷冷“哼”一声,沈浪含笑还揖。

于是众人各自落坐,自又有一番欢笑。

欧阳喜道:“王兄,这只野猫今日本是来寻你的,却不肯说出是为了何事,你此刻快些问问他吧。”

王怜花笑道:“野猫来寻,终无好事,难怪这几日我窗外鸦喧雀噪,果然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熊猫儿笑道:“这次你却错了,此番我来,既不要银子,也不要酒,只是将两个绝色佳人,送来给你瞧瞧。”

沈浪暗笑忖道:“这猫儿看来虽无心机,却不想他要人做事时,也会先用些手段打动人心,再教人自来上钩。”

王怜花大笑道:“你找我会有如此好事,杀了我也难相信,那两位绝色佳人,还是留给你自己瞧吧,小弟唯恐敬谢不敏了。”

熊猫儿笑骂道:“好个小人,岂能以你之心,度我之腹,此番我既已将佳人送来,你不瞧也要瞧的,只是--”他眨了眨眼睛,顿住语声。

王怜花笑道:“我知道你眼睛一眨,就有花样。如今花样果然来了,反正我已上了你的钩,你这‘只是’后有些什么文章,还是快些作出来吧,也省得大家着急。”

沈浪、欧阳喜俱不禁为之失笑。熊猫儿道:“只是你想瞧瞧这两位佳人,还得要有些手段。”

王怜花道:“要有什么手段,才能瞧得。”

熊猫儿道:“你且说说你除了舞刀弄枪,舞文弄墨,吹吹唱唱,看天算卦,和医人肚子痛这些花样外,还会些什么?”

王怜花道:“这些还不够么?”

熊猫儿道:“非但不够,还差得远。”

王怜花摇头笑道:“好个无赖,只可惜我不知你爹爹生得是何模样,否则我也可变作他老人家,来教训教训你这不肖之子。”

熊猫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这就是了。”

王怜花、欧阳喜都被他骇了一跳,齐地脱口道:“是什么?”

熊猫儿道:“你还会易容之术,是么?……嘿嘿,莫摇头,你既已说漏了嘴,想补可也补不回来了。”

王怜花苦笑道:“却又怎样?”

熊猫儿道:“那两位绝色佳人,如今被人以易容术掩住了本来的绝色,你若能令她们恢复昔日颜色,我才真算服了你。”

王怜花目光一闪,道:“这两位姑娘是谁。”

熊猫儿道:“这……这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们姓白。”

王怜花目中光芒立刻隐没,似是在暗中松了口气,喃喃道:“原来姓白……”

突然一笑,接着:“老实说,易容之术,我也只是仅知皮毛。要我改扮他人,我虽不行,但要我洗去别人易容,我还可试试。”

熊猫儿大喜道:“这就够了,快随我来。”

朱七七与白飞飞已被安置在一间静室之中,熊猫儿拉着王怜花大步而入,沈浪等人在后相随。

朱七七一眼瞧见王怜花,心房又几乎停止跳动,全身肌肤起了悚栗,她委实做梦也未想到熊猫儿拉来的竟是这可怕的恶魔。

那时她落在“青衣妇人”手中时,她虽然已觉这人并不如“青衣妇人”可怕,但此刻她方自逃脱“青衣妇人”的魔掌,又见着此人,此人的种种可怕之处,她一刹那便又都想了起来。

她只有凝注着沈浪,她只有在瞧着沈浪时,心头的怕,才会减少一些,只恨沈浪竟不瞧她。

熊猫儿道:“你快仔细瞧瞧,她们脸上的玩意儿你可洗得掉?”

王怜花果然俯下头去,仔细端详她们的面目。

朱七七又是惊恐,又是感慨,又是欢喜,只因为她深信这王怜花必定有令她完全恢复原来面目的本事。

但她却实也未想到造化的安排,竟是如此奇妙,竟要他来解救于她,她心中咬牙,暗中忖道:“苍天呀苍天,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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