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汉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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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上)-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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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惨痛的前车之鉴,没人再敢放肆,只有秦不换不怕死,仍赞叹不已,在旁摇头晃脑。
  “啧啧。”俊美无俦的脸庞,露出陶醉的神情,那模样让女人们都心儿一跳,即使是舞衣,也有瞬间被他的美貌迷住。
  只是,秦不换压根儿没在瞧舞衣的长相,迷倒众生的一双眼,直在她的丝裙跟绣鞋上打转。
  “赚到了赚到了。”他终于下结论,还贪婪地咽着口水。
  楚狂转头,举起拳头,危险地眯起眼睛,怀疑他也想挨上一拳。
  秦不换伸出手,要楚狂先别发火。
  “我说的是裙子跟鞋子。光是那件丝裙,就价值万金,够养咱们四、五年。”糟糕,他的眼睛移不开!
  传说西川织署曾取百鸟羽,夹入彩丝织了两件丝裙,行走时裙波荡漾,能变化出不同颜色;白昼日光下看是一色,夜里灯影下看又是另一色。
  织署又取百兽毛,夹入彩绢绣了两双鞋,鞋面上清楚地绣出百兽姿态。
  “当初,皇上的爱妃买去一裙一鞋,另外的一裙一鞋,却下落成谜。原来,都让方家买了。”秦不换恍然大悟。
  秋意摇头,神态颇为自豪。这群人讨厌得很,但看在这人长得这么俊俏,她勉为其难地回答:“不,这裙鞋根本没卖。”
  秦不换挑眉,更感兴趣。
  “没卖?”
  “西川织署也属于浣纱城产业,织工们当初做这衣裙,就是为了献给小姐,被买去的是试作品,可比不上小姐穿的。”春步答腔。
  舞衣摇头,轻声制止。“春步,别胡说。”这要传出去,可是藐视皇家的大罪啊!
  秦不换笑得更迷人,是知道浣纱城富庶,可他没想到,竟是富庶到这等地步。光是方舞衣的一条丝裙,就教他心头狂跳,比看见金山银山更兴奋。
  看来,楚狂跟方舞衣成亲后,黑衫军绝对是吃香喝辣,衣食无虞,再也不用担心会饿肚子。
  趁着讨论衣裙的时候,织姨奔进大厅,把鹰帐的帐主踹下枕头,慎重地抱起枕头,无限怜惜地又拍又吹,还泄愤地踹了半梦半醒的鹰帐帐主一脚。
  “这织锦枕连舞衣都舍不得用,你竟拿来睡?!”她气呼呼地说道,又补上一脚。
  鹰帐帐主迷迷糊糊,又挨了一脚,坐在原地困惑地揉着头,接着不敌周公召唤,两手一摊,大剌刺地倒回地上,如雷般的鼾声再度响起。
  舞衣没能去阻止织姨的“暴行”,她的视线被楚狂锁住,像被冻在原地似的,丝毫动弹不得。搁在丝裙上的小手,此刻捏得更紧。
  楚狂看着她,严酷的五官上看不出表情。他是天生的领袖,不怒而威,连沈默也能让人震慑。
  厅口厅内的人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望着他。沈默更浓重了些,众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静得连细针落地也听得见。
  半晌之后,低沈浑厚的嗓音才响起。
  “你是方舞衣。”他问,视线仍没移开。
  “我是。”她点头,在他毫不掩饰的注视下,只觉得粉颊烫红。
  “方肆呢?”
  “家兄两旬前去世了。”她垂下头,露出袄子下些许粉嫩的颈项,刻意避开他的注视。
  她可以面对任何人,甚至面对当今皇上,都能面不改色。但在他的目光下,冷静烟消云散,她只觉得心儿怦怦乱跳,紧张极了。
  剃锐的剑眉扬起,猎鹰般的视线由她的钿翠,扫视到衣袄、丝裙,跟那双百兽鞋。黑眸深处,闪过一抹光亮。
  “丧家能穿得这么华丽?”他问道,神色不动。
  雪姨踏入大厅,面对众人,主动说明。
  “城主病危时交代,死后不许丧禁,最好能拖延到黑衫军抵达,免得这段时间里,惹来盗匪垂涎。”她解释道。
  “也是,以刚刚的情况看来,我们若没有及时赶到,浣纱城的情况堪虑。”秦不换插嘴,从袖子里取出摺扇,慢条斯理地扇着,一双桃花眼望着舞衣。
  春步张开嘴,想为浣纱城说几句话,却看见舞衣轻轻摇头,示意她噤声。她嘟起唇,咽下满腹牢骚,小脸皱成一团,站在一旁生闷气。
  舞衣敛裙,弯腰福身,模样温驯有礼,低垂的眼儿却闪着些许笑意。“舞衣代表浣纱城民,谢过楚将军与诸位搭救。”
  清脆的声音传进男人们的耳里,让他们如沐春风,嘴角含笑。被一个绝代美人福身谢恩,自然令人心情愉快。
  楚狂是唯一没有微笑的人,打从舞衣出现,他就面无表情,只有从松开的浓眉,猜得出他并非心情恶劣。
  “我一旬前才收到锦盒。”
  “锦盒是两个月前,家兄仍在世时就派人送出去了。楚将军形踪飘忽,花了不少时间寻找,锦盒送达得有些迟。”舞衣说道,抬头看向他。这回,她鼓起勇气迎视他,晶亮的秋水瞳眸注视着幽暗深邃的黑眸。
  “你知道锦盒内信笺的内容?”他问道,语气平淡。
  舞衣点头。
  角落有人影站出来,赫然是喜姨。她冷着一张脸,将舞衣往身后拉。
  “那张信笺只是方肆病危前的胡言乱语。”她冷声说道,还将舞衣往后推,彷佛一靠近楚狂,就会被染上什么怪病。
  楚狂不动声色,甚至连眉头都没扬起。屋内的男人们却脸色一沈,霍地站起,沈默地瞪视喜姨,屋内的气氛转为紧绷,让人吓得渗出冷汗。
  “意思是,这是个玩笑?”楚狂淡漠地问,视线越过喜姨,看向舞衣。
  舞衣想摇头,但喜姨捏着她的下颚,不让她动弹。她还没张口,一旁的雪姨已先踏出来打圆场。
  “信笺上所说的事属实。只是,兹事体大,楚将军远道而来,又经历一场战役,想必是累了。不如先休息一宿,信笺上的事,我们慢慢再商谈。”雪姨微笑道,望着神色逐渐放松的男人们。
  连日奔波,温暖的床铺对他们来说,是一项难以拒绝的诱惑。男人们在心里用力点头,对楚狂投以渴望的目光。
  他的视线越过喜姨,看向舞衣,黑眸深处闪烁着神秘的光亮。
  半晌之后,楚狂才开口。
  “好。”
  第三章
  月落乌啼,霜满天。
  方府内如临大敌,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氛。
  黑衫军的领袖,那个名为楚狂的可怕男人,竟然住进方府!
  不只是他,就连秦不换等人,也全留在方府里没走。
  仆人们神色紧张,将十二帐帐主领进南厢客房,秦不换等人则各自安排在单独的院落。
  好在方府占地辽阔,除了几座亭台楼阁,还空着七、八个院落,临时多出这十多个男人,也还能安置。
  一干丫鬟女眷们,全躲在房里不愿出来,拒绝接近那票男人。春步和秋意却没能躲开,嘟着嘴捧着药箱,在回廊里的宫灯下快步行走着。
  走在两人前面的,是一身翠绿的舞衣。
  夜色已深,她用过晚膳后就备妥药箱,拿了上好的金创药,嘱咐两个丫鬟搬起药箱跟上。
  舞衣走下回廊、石阶,踏上花圃。花圃的石径上嵌着雨花石,一颗颗晶莹圆润,在月下散发出柔和光泽。
  “有派人为府外的黑衫军送药吗?”她步履轻盈,一双眼儿在月光下,比满地的雨花石更明亮。
  “照小姐交代的,已经嘱咐人送去两大箱的刀伤药了。”秋意回答,早把事情处理妥当。
  南厢房里的十二帐主与夏家兄弟都熄灯睡了,屋内传来震天的鼾声。舞衣没敲门,搁下一箱的金创药就离去。
  秦不换来应门,脸上挂着和善的笑,俊美得不可思议。他收下金创药,道了声夜安后才将门关上。
  北海烈则是一迳沈默,接过金创药时,略微点头。舞衣闻见酒的气味,猜想他正在独酌。
  走了几个地方,月儿逐渐偏西,主仆三人手上的金创药只剩一盒。舞衣脚步未停,往楚狂休憩的院落走去。
  灯光透过窗上的纱,把门廊照得半亮,楚狂还醒着。
  舞衣走上门廊,慢慢踱步来到门前。她深吸一口气,还没能开口,屋内倒先响起低沈的嗓音。
  “谁?”楚狂的声音,即使隔着门窗,也同样清晰有力。
  她捏紧小拳头,压抑微小的慌乱情绪。握紧拳头,她才发现掌心里早渗满了汗。
  “方舞衣。”她轻声说道,报上身分。
  “什么事?”
  “为楚将军送金创药来的。”
  屋内有一会儿的静默,半晌后才听见回应。
  “进来。”
  舞衣推开门,走进宽阔的花厅,却没见到楚狂的踪影。她蹙起柳眉,有些诧异。刚刚才听见声音,怎么这会儿却瞧不见人?
  “他人呢?”春步见不着人,忍不住发问,搁下药箱后,往内厅走去。这家伙太没礼貌了,要小姐进屋里,自个儿却躲得不见人影——
  才走进内厅,就听得春步发出高声尖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而后,又有水花的声音,佐以男人的不耐咒骂。
  “怎么回事?”舞衣心头一跳,顾不得礼数,提起丝裙,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入内厅。
  一进内厅,楚狂愠怒的目光疾射而来,把她冻在当场——
  呃,就算他没瞪她,眼前的画面也让她吓得动弹不得了。
  老天,楚狂没穿衣裳呐!
  他坐在桧木浴盆中,庞大的身躯让那浴盆显得狭小,黝黑肌肤上布满晶莹的水滴。那头凌乱的黑发半湿,大概是刚洗过,还在滴着水。
  一颗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沿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滑下,经过结实的颈、宽阔的胸膛,往纠结的腹肌滑去——
  舞衣的脸儿顿时像着了火,又热又烫,嫣红成一片。
  “呃,楚、楚、楚将军——”没想到会撞见他正在沐浴,她舌头打结,连话都说不好。
  “啊——你你你——你怎么光着身子?!”秋意瞧见屋里的高大裸男,反应跟春步雷同,声音拔高了几个阶。只是,她胆子较大些,没当场昏过去,还能出口质问。?
  “哪个人会穿着衣服洗澡?”楚狂冷声问道。
  躺在浴盆旁的,是先前跑第一的春步。她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不少水花都溅在她身上,衣裳湿了一半。
  “春步!”秋意弯腰,焦急地摇晃春步。“你、你把她怎么了!”她气急败坏地问。
  楚狂冷眼横眉,不予理会。
  “秋意,不得无礼。”舞衣轻叱道,脸上的红潮还没褪。“我们擅自闯入,没等楚将军穿好衣裳,是我们不对。”她的视线在屋内乱绕,就是不敢搁他身上,刚刚偷瞧见的那一眼,已让她心儿狂跳、口乾舌燥。
  “但是——”秋意还气不过,却想不出话来反驳。
  楚狂冷眼看着她们,仍旧慢条斯理地沐浴,旁若无人地拿起丝络,擦洗黝黑的臂膀。
  “出去。”他简单地说道,锐利的黑眸瞄向秋意,冰冷的语气,冻得人发抖。
  秋意不敢违抗,亦不愿久留,不用楚狂说第二次,立刻扶起全身软绵绵的春步,使出吃奶的力气拖着同伴,火速就往外跑。
  黑眸目送两名丫鬟离去后,转而落到舞衣身上。
  她有些儿手足无措,只能勉强挤出笑容。“那,楚将军,我将药搁在这儿,沐浴后请抹上。”她缓慢地往花厅退去,没有勇气跟楚狂独处。
  即便他衣着整齐时,她都还紧张不已,更何况他如今全身赤裸,那高大的身躯一丝不挂,更显得充满威胁性——
  绣鞋才踏出内厅,低沈的嗓音再度响起。
  “把药拿过来。”楚狂说道。
  舞衣拿起药盒,鼓起勇气回到内厅,头儿垂得低低的。她不敢看他,却又清楚地感觉到,他在看她。那目光像闷烧的火,被他注视着,彷佛连肌肤都会感到灼烫!
  “我将药盒搁在这儿。”她把药盒放在他触手可及的矮柜上,转身又要走。
  “方舞衣。”楚狂又说道。
  “嗯?楚将军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她抬起头,脸儿仍旧烫红,努力把视线固定在他颈子以上,不敢往下瞄去。
  他伸出手,对她勾勾指头,那模样狂野妄肆,像她在书里读到的,那种离经叛道、不理会世俗礼教的狂妄匪徒。
  舞衣茫然地望着他指尖落下一滴水,眼儿眨了眨。
  她并不怕他,但他黑眸里有某些光芒,就是令她战栗,让她体内最女性化的那一面感到软弱无力。每次接触到他的目光,她就胸口发热,心跳得乱了谱——
  “过来。”楚狂开口,语气不耐。
  见舞衣呆住不动,纤细的身子愣在那儿,眨巴着眼儿盯着他,活像中邪似的。他怀疑,要是不出声喊她,说不定她会在那儿站上一整夜。
  舞衣深吸一口气,想说几句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但话到了唇边,经他利如刀刃的目光一瞪,全咽回肚子里了。
  楚狂不是能接受拒绝的男人,他说出口的命令,就要求所有人服从。
  “楚将军要我做什么?”舞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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