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你好凶,人家会怕嘛,摔下去会痛耶……”一手抱着猫,一手揉着眼,小小娃儿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深吸口气,他很想不被那委屈影响,却还是被她给深深影响。
“跳下来!我会接住你,不会让你摔到的。”从不曾对谁温柔,她却让他破例相待。
为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就是无法丢下她不管。
“真的?”低头,她看他,似在考量真实性。
“嗯。”撇唇,懒懒点头,双臂仍为她展开。
“那……那你要接好哦……”小小娃儿的心防解除,因为慢慢觉得能相信他。
“下来。”仍是撇唇,他的耐性已快被磨光。
“好……”眼一闭,心一横,她往下跳,结结实实的落进他怀中。
而他,在接住她的那刻、在被撞击倒地的那刻,心,竟是莫名的跃动了……
然后——
果然,如他所想,两人都伤风感冒了。
“对不起!少爷,真的很对不起……”瘦骨嶙峋的妇人连连鞠躬弯腰,神情语气全充满了悔意及歉意。
“你对不起我什么?”倚躺着床头,卓越单手捧书,侧首睨望卑微妇人。
那女人好瘦,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但他没心思专注于她,只想知道她前来忏悔的理由。
“筠筠她……欸,全怪我没看好女儿,才会害得少爷您生病……”
“筠筠?谁?”看向立在床旁的老管家,他面无表情的淡漠询问。
打小,父母就教育他,不论天大事都要淡然处之,因为这才是王者该有的风范。而他,从没让他们失望过,就连对待他们也是这般冷静自持。
“您冒雨救下的娃儿。”老管家恭谨回应。
“嗯哼。”原来她叫筠筠?合上书,坐直身,他将那名字细细品味在心头。
“少爷,我保证,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求求您大人大量,大发慈悲,千万别开除我,求求您……”怕鞠躬弯腰不够慎重,妇人软下膝头,跪地恳求。
她一个女人家拖着孩子,既没夫家又没娘家可依靠,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帮佣,是千千万万不能丢饭碗的啊!
“谁说要开除你了?”他没这打算,她何须求情?
“是……”觑了杵在一旁的老管家,妇人脸上有着万分的惊惶。
“你说的?”随着妇人的视线而去,卓越凝声问他。
“呃……是、是的。”被那双冷瞳给盯上,老管家登时发寒。
很奇特,年近半百的他,竟无法承受十三岁少主人的瞪视,这事说出去多半不会有人相信,也肯定教人笑话,但——却是再真不过的事实。
他家少爷,年纪虽小,气势却迫人,宛若是天生的王者,那样的教人心悦诚服。
“理由。”淡淡两个字,不是询问,而是要求解释。
“那孩子害您生病。”他向来尽忠职守,将捍卫主子视为第一要务。“当初,允她带着孩子进来,便有要求她须将其看顾好,如今却……”
“这个家,是我做主还是你做主?”扬手打断,他淡声问着。
“当然是您做主。”老爷长年不在,夫人也常往外跑,少爷自然是唯一能做主的人。
“那就得了。”黑瞳里有着淡淡不悦,但脸上表情却无变化,依旧刚毅冷漠。“留下她们。”
“可少爷……”
冷眸一扫,老管家只能噤声。而后,他才缓缓道:“她呢?”
“啊?”
“她是跟我一道淋雨的。”这话,说得又轻又淡,彷似没有任何意义,但——
“知道了,我立刻请医生过去。”别人或许不懂少爷的意思,可已跟他许久的人却很明白。
唉,不懂吶,平时啥都不甚在意的少爷,怎会对那小丫头这般用心?
摇摇头,老管家快速退离,片刻也不敢再多耽搁。
“起来吧。”老管家走后,他唤起仍跪在地上的妇人。
“是,是,谢谢少爷!”能保住饭碗,妇人真的是衷心感谢。
“出去吧,照顾好那丫头,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一声。”不知是打哪来的善心,他就是特别会想到她。
“是的,谢谢少爷,真的谢谢……”边说边退,妇人感动的掉着眼泪,一心以为是遇上了好心肠的主子。
向来,他的善心少之又少,不会为任何人设想,他只是……
唉,只是什么,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忍不住要为她想就是了。
乱了、烦了,他不该对她记忆深刻,却忘不掉她那惨兮兮的模样……
接下来,情形发展的更为怪异,那丫头恢复了健康之后,竞开始三不五时跑来向他嘘寒问暖,惹得他常是啼笑皆非,却总是拿她没辙。
对她,他就是莫名的放纵。理由?他找不到,一切就是那么不由自主,他也拿自己的异常没有办法。
“……你身体好点了没?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连着几天下来,她总在他身边打转,每天问的都是同样一句话。
一开始,所有人都试图阻止,却教卓越给冷眼瞪回。于是,现下再看见这场景,大家也早已见怪不怪。
不过,筠筠的母亲比较提心吊胆就是了,因为她害怕要是又有个什么闪失,就真的得带着女儿去行乞了。
“我没事。”顿下步伐,小小身子便撞了上来。
“唔。”撞疼了鼻,她拧眉又瘪嘴,可却又急着想讨好,“那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她的红鼻头很可爱,可爱得教人忍不住想拧一把。
然后,他也真这么做了,而她没有躲,只是乖乖地任他欺凌。
“真的吗?可是你……”两只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视在他那没有笑容的脸上。
“嗯?”挑眉,他有了表情,很明显的是在等她把话说完。
“你都不笑……你一定是在生我的气。”低头,她扳着手指数出自己的罪状:“我害你淋雨,又撞痛了你,还害你生病……你一定很气我,所以才都不笑。”
她的稚言,教他怔住,突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
而后,他抬手,不由自主地轻抚自己脸颊,黑眸里竟然有了尴尬。
“我没有生气。”他只是不会笑。
“骗人。”瘪着嘴,她拾眼看他,小脸上写满了不相信跟委屈。
其实,她也不想害他的,她已经被妈咪骂过了,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她很乖的来说对不起,可是她说了这么多天、讲了这么多遍,他就是不肯拍拍她的头,也不肯对她笑一笑,所以她想他一定还在气她。
“我没有骗人。”酷酷容颜没有变化,但心里却有着淡淡无奈。
“真的吗?”她可怜兮兮的瞅着他看。
“真的。不然,我该怎么做?”总觉得她是在等他做些什么,但他真的不明白她想让他做什么。
“你真的不生我气?”霍地,愁云拨开,小小脸蛋散发出迷人光采,笑出了好甜、好可爱的两个小窝。
点头,他看她,神情虽仍旧淡漠,其实早教那笑颜给暖了心。
他不明白,明明什么也没有的她,为何却能活得这般快乐、没有忧愁?
他知道她小自己五岁、知道她是个没父亲的私生子、知道她只有一个病弱的寡母……这样的孩子,该是悲苦凄惨的,但她总是笑得很满足。
几日下来,他看得出她不是逞强,也看得出她真心体贴,不论吃得如何、穿得如何,她总是不吝于给所有人微笑……就像天使一般,她是那样的温暖人心。
而,可笑的是,他竟也贪恋着她的暖息。
“那,手来。”伸手,她向他讨着。
“嗯?”忍不住地,他再度皱了眉,冷酷的脸又有了变化。
见他没伸手,她只好主动去抓,然后将它搁在自己头顶上,学着母亲称赞她、哄她时的轻轻拍抚。
“这是做什么?”
“我要是做错事,跟妈妈说了对不起之后,她就会这样拍拍我的头啊!”小小脑袋里认定这就代表“不生气”了。
“还有吗?”老天,他是疯了不成?竟让她为所欲为,甚至还觉得……乐在其中。
“有啊,她还会抱抱我、亲亲我,还会笑着对我说:筠筠乖,妈不生气了哦……”
所以,她要他也这样?
天,她实在要求得太过,但为何他却气不上心头?面对那灿烂笑颜,他竟彷似着了魔般的陷落。
这太诡异,也太离谱!但,为何他就是想宠着她、听着她、让着她?
不行,他该收回,不该放任这异样情愫滋长,然……过了一年再一年,两年朝夕相处下来,那情愫非但是快速成长,甚至根深柢固的茁壮成大树。
他,就是认定了她,只为初相见的那份悸动,也为那暖和人心的甜美笑容……他不求什么,只要她轻轻一笑,万般愁都会随风去。
她,是他的天使,是他永远珍视且钟爱的天使……
第二章
天,微亮。薄薄日光透过窗,为室内带来明亮。
这儿,是间不足十坪的套房,小小的、旧旧的,看得出屋龄已久,但在主人的悉心布置下,倒也干净整齐得能见人。
床上,有抹蜷曲的身子,看似睡得沉稳也安然,然那拧紧的眉却泄露出了她的不安,而眼角的泪更是说明了她的心伤……
哔哔哔——
霍地,闹铃响起,小手探出,她压下按键,还予安静空间。
眨眼,一滴泪水跟着滑落,她倦极的翻坐起身,伸手抹去颊边湿意,小脸上有着无限感伤。
一场旧梦,缠绕着她,无论多努力,她都忘却不了。于是,常常梦着梦着便哭了,醒来后除了埋怨外,只剩伤心。
“骗子……”屈膝,埋首,她日复一日的怨着,却也日复一日的想着。
但,不论怎么想、不论多么努力的盼……她始终盼不到他回来。
傻呵,怎么会傻得相信那样的承诺?
这么多年过去,他没有只字片语,只有她还笨笨的守着诺言,殊不知那承诺早已被风吹散,她真是傻的可怜。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他了,她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不可以再这样意志消沉下去了。
起身,使劲拍着两颊,她强迫自己戴上面具,开始扮演坚强的程安筠……
澳洲
布里斯本
亚卓财圈总部
在百召不回的情形下,卓家父母只好屈就自己,怒气冲冲地前来。
而卓越并不讶异双亲的出现,他比较感兴趣的是他俩的气急败坏。
一直以来,他们总要求他喜怒不形于色,期望他能拥有强中最强的王者气魄,而今,他做到了,但——
淡淡一睨,眸中暗藏讽笑,却依旧面无表情。很明显的,他们本身并未做到。
“有事?”
明知故问?没错,他是。
事实上,明日就是他回台湾的日子,这两位老人家若是再不出现,才会教他感到讶异。毕竟,他们是如此用心的想阻绝他跟她不是吗?
“不用装了,你心知肚明!”先开口的,是已年过半百的父亲卓航。
“所以?”他没什么太大反应。
“没有所以,总之你不准去!”拔尖的声调,来自近半百的母亲万千红。
“你们认为我会听话?”往后靠倚住椅身,握笔的手在桌上随意轻点,他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双亲。
十年前,他是真的必须听话。但十年后?抱歉,他的羽翼已够坚固,再不怕狂风骤雨。
“你、你非听不可!”不该对自己的孩子感到惧怕,但可笑的是……他们真的害怕。
的确,当初他们是希望能调教出人中龙凤,却没想到会将他教育成几近无七情六欲的冷血怪物。
“我若不呢?”精致钢笔在指中打转,他问得云淡风轻。
“你……你不能反抗我们!”想端出长者架式,无奈就是弱了气势。
“我不能?”冷眸里有着明显的嘲讽笑意。
“对!你不能!”挺了挺腰杆,卓航强装硬派。“你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我们,所以你不能反抗,也不能违抗,否则我……”
“断我后路?”霍地,勾起薄唇,他真的笑了,却笑得阴寒。“父亲、母亲,我已经二十五岁,不再是十年前那没用的小伙子了。”
言下之意,是要他们换些有程度的招数来对付他。
“你……你……”
“这次,谁都不能阻止我。”收起笔,他坐正身子,说出了他的坚决。
当年的离开,是迫不得已,但现在再也没人能干涉他!
他要寻回他的天使、他的爱,他要她回到他身边,并且永远不分开,这不单单只是他给她的承诺,更是他终其一生的期盼。
“你、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现在回去又有什么用?你根本找不到她的,她……”万千红就是不肯死心、就是拚了命也想阻止,因为她就是讨厌那丫头!
“找不找得到,那都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