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刻意回避。
陆盼君垂眸,静默了许久,轻声问:“不能这样吗?”
他被问住了。盼儿真打算终身不嫁了?!
“你……爱他若此……”他涩涩地道。这一生,真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吗?
“我不嫁,会让陆家被笑,可是我想,哥哥不会介意吧?就算我一辈子赖在陆家终老,哥哥都会照顾我……”是哥哥,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别管别人怎么说,这就是她想做的。
“盼儿,你何必那么死心眼?天下之大,除了陆武难道就没别人了吗?总有个人——”声音弱了下来,终至沈默。
天下之大,他不也死死认定那么一个,再也容不下其他?自己做不到,又哪来的脸说服她……
“我懂了……”他扯唇,低低地笑。“就依你吧。”
他起身,走出书斋。
当真……无法取代吗?
他一再自问。
“你心情——看起来更糟了。”孙少东明白指出。
陆祈君扯出一抹涩然的笑。在盼儿面前,总要强自撑持,故作无谓,好累。出了家门,已不想再掩饰。
“没去寻那佳人?”
“有。”眺看窗外,眸光萧索。“她说,她再也不要别人了。”
这是她要的,宁可一生绝了情爱,凭吊那最初、也唯一的那个人。
她与他,竟是同样的心情……
他还能说什么?
“那真遗憾,敬你,失意人。”
陆祈君举杯回应,一饮而尽。
“今晚,我想留下。”他突如其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孙少东颇意外地挑眉。这倒是头一遭。
“怎么,想放纵?”摇摇头。“我说过,你太清醒,办不到的。”
“那就醉醉看。”何妨?不是没为她醉过,他太累,不想再强自撑持。
身畔这名女子眉儿弯弯,笑起来竟有几分神似盼儿。
他伸手,抚触那教他情牵的相似脸容,眷眷恋恋。“可以吗?”
女子微讶,娇笑道:“当然。”身处青楼,被狎玩轻慢惯了,竟头一回有人尊重询问一声——可以吗?
她不是盼儿,那主动碰触的手,太轻佻。
他闭了下眼,再灌上一口烈酒。
无可取代的感觉,太苦。这一夜,他想忘了她。
他醉了,很醉。
孙少东支着下颚,有趣地瞧着他。
“盼儿……”轻不可闻的呢喃逸出唇畔,醉卧美人怀里,吻着、抱着,不去想掌下碰触的,只是一名陌生女子。
原来,他心头那人,是他家妹子吗?难怪要醉。
“你怎么说?”反问他身侧那被当了一夜替身的女子。要嘛,将他带进房,继续当替身,要嘛送他回去。
女子苦笑。“送他回去吧!”
没见过这等痴情种,醉了都还念念不忘,一整夜喊着那人的名。
了解!
孙某人点头,示意随从搀起他,送回陆府。
陆盼君正看完帐本走出书斋,路上遇见喝了个烂醉正要搀回房里去的陆祈君,轻蹙秀眉。“哥哥怎么醉成这样?”
她便是陆家二小姐?
欲走的孙家主爷缓下步子,多瞧了她一眼。
眉儿秀气,眼儿清亮,五官秀致,果真是美人胚,难怪有人要倾心得难以自拔。
只不过——这对兄妹一点都不像。
“你真是陆家子孙吗?”他颇富兴味地问,想起了城里流传多年,版本多不胜数的流言蜚语。
这人好没礼貌。
陆盼君不悦地皱眉。八卦人人好奇,可还不曾有人当着她的面直言不讳问过,让她有被冒犯之感。
她不作回应,关切地伸手稳住踉跄的陆祈君。“哥哥,你还好吗?”
他深蹙眉心的痛苦模样,让她对那人的反感直往上攀升。
孙家主爷倒也晓得自个儿不受欢迎,挥了挥手遣退侍从,少了帮助,陆盼君没防备地踉跄退了两步,差点被兄长沉重的身躯压倒在地。
她吃力地撑住陆祈君的重量,矜淡却不失礼地道:“多谢您送家兄回来,晚了,请恕招待不周,您请自便。”
下逐客令了呢,似乎动怒了。
原来小女子也不似外貌那般柔驯,她是有脾气的。
“我很讨人厌吗?”他偏不识相,挑明了问。
转身将兄长扶往寝房的步子一顿,她回道:“我哥哥不爱上花楼。”
不做这生意,陆家不会垮,宁可少赚几两银子,也不愿他时时陪人上勾栏院喝花酒,弄坏了身子。
原来如此。
他还道自个儿是哪里惹了她,原来是心疼兄长来着。
他挑眉,有趣地笑了。“害他喝得烂醉的人,可不是我。”这冤情绝对要洗刷。
她显然没听进耳,他于是好人做到底,对着走远的身影补上几句:“他说了一夜的痴言醉语,你若有兴趣,不妨听听。”
小心翼翼将陆祈君搀回房里头,他步伐一个不稳,连着她一道摔进床里。
好痛。
她撞着床板,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身躯。“哥哥,你起来。”
他难受地哼吟了声,翻身倒向另一方。
满嘴的酒气……他究竟是喝了多少?
陆盼君揉着摔疼的肩,起身倒了杯茶水让他醒醒脑,但他不喝,手一挥,不慎打翻,弄得满身湿。
她赶紧拧来巾子替他擦拭,也顺道替他宽衣,脱下湿透的外袍。
“走……开……”他皱眉推拒,不爱别人碰触他。那人、那人不会如此轻佻……
撑开眼皮,醉眼迷蒙中,对上她的眼。
是够醉了吧?竟觉得——眼前女子好美,像极了、像极了她……
一反手,抓牢了她,便再也不肯放。
好痛苦……你知道吗?日日看着你,却必须苦苦压抑,不能碰触,不能靠近,不能告诉你……我爱你……
我活该,是我先放弃的,放弃与你牵手白头,怨不得人,可,谁来给我一个挽救的机会?如果一切重来,我不会再笨得让你爱上别人……
来不及了对不对?你只要他,再也容不下我……
“哥哥!”她吓坏了,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索吻吓得动弹不得,好半晌才想起要挣扎。
“别这样!”被困锁于他怀抱,听不清楚他喃喃自言了什么,那微哑的音律却听得出极压抑痛苦。
他力道大得吓人,她挣不开,疼痛地拧眉。他激越地拥抱、索求,过重的吮吻力道令她颈际隐隐生疼。压抑了太多年,一旦释放,便再也无可收拾,几乎要揉碎了她地纠缠,心房那空了多年的渴望,怎么也填不满,饥渴贪婪地索求、再索求,啜饮那连梦中都折磨着他的甜美滋味——
“哥哥,不可以——”她心慌意乱,从没见过那样的哥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衣衫不整被他压在身下,她逃不开,赤裸裸欲焰压迫着……
他真的要侵犯她!她害怕地喊:“你清醒一点!我是盼儿呀!”
“盼儿——”他止住动作,神情略略恍惚。
他听进去了吗?陆盼君松了一口气,才卸下防备,身下撕裂般的痛楚,毫不留情地袭来。
好痛!
但更痛的,是心。
她瞪大着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泪水跌出眼眶,她咬着唇,不肯发出声。
好陌生……
这人,真是她的哥哥吗?为何如此陌生?
止不住的泪痕,一道又一道,模糊了视线,她几乎要看不清他。她的哥哥,怎么可能这样侵犯她、伤害她,不会的——
第五章
好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
盯着床顶,空洞的眼眸已流下出泪。时间又过去多久,她记不得了,痛楚已然麻木。
如果只是梦,醒来他就还是那个最疼她、保护她的好哥哥,不曾做出伤害她的事;如果只是梦,醒来后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也未曾失去贞洁——
伸手推开压在她身上沈睡的男人,她翻身狼狈地跌下床,撞疼了身子,但她顾不得许多,拢起凌乱的衣衫,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回到寝房,看见案上供奉的牌位,再也止不住泪水,跌坐地面,任心绪溃堤。
她不敢惊动别人,只能死死咬住掌背,无声痛哭。
一直以来,最维护她的,除了陆武,就是哥哥了,她一不开心,不必说他就知道,然后很生气地替她讨回公道,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可是、可是……这一回伤害她的人是哥哥,而且伤得比谁都重,她不知道还能找谁说……
如果连哥哥都不能再信赖,她真的不知道她还能相信谁。
闭上眼睛,环抱住自己,只觉好孤单、好无助。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人,能让她信任倚靠……
头好痛……
陆祈君按着额际,意识回笼前,痛楚毫不留情地钻入脑袋,他呻吟了声,睁开眼,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
昨日……他记得人是在迎翠楼,心绪太乱,当时多想狂醉放纵一场,后来的记忆愈来愈模糊,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是何时回到家中。
真是喝多了。
他撑起身子,掀被欲下床,瞧见自个儿衣衫不整的景况,迅速又将锦被掩回身上。
他……难不成当真……
身上纵情过后的铁证假不了,只因那女子神韵有几分神似盼儿,勾起长年压抑、那渴望得几近疼痛的情潮冀求……
他竟让自己喝得烂醉,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寻求放纵与慰藉,陆祈君,你好荒唐!
他拧眉,深深懊悔、自厌。
留意到被褥上几处不明显的红渍,他凝思,昨夜是否太过粗狂,伤着人家了?晚点得去赔个罪……
他起身梳洗沐浴,打理好自己后,先到书斋去。盼儿已将帐目整理好放在桌上,他大致翻阅,在心中拟妥今天该巡查的几间商铺,走出书斋时,新来的婢女端着早膳经过,他顺口叫住,瞥了眼盘中膳食,都是盼儿爱吃的。
“送去给小姐吗?她没出来用膳?”这新换的婢女聪明俐伶,谨慎心细,所以他才放心由她来伺候盼儿。
在陆家,每个人忙什么不论,唯有早膳是得一起用,谈谈家常琐事,这也是全家人一日当中唯一能聚在一起的时刻。
他今儿个睡迟了,难道盼儿也没出房门?
婢女回道:“小姐把自个儿关在房里,给她送早膳也不开门呢,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点点头,接过早膳。“我来,你去忙吧。”
往盼儿寝房走去,轻敲两下房门,没有回应,于是他再敲两下。“盼儿,是哥哥。”
蜷卧在床内的陆盼君,听见他的声音,不觉将被子抓得更紧。
“盼儿,我进去喽!”
“不要!”她不假思索喊出声,惊慌得更加缩进床内。
她没有办法见他,至少此刻不行,她会想起他对她做的那些事……
泪水再次滚落枕间,微颤的身子埋进被褥中。
“盼儿?”她声音微哑,是不舒服吗?
前些时候,见她心情已平复许多,还是谁又说了什么令她难受了?
“盼儿,你若身子不适要说出来,不可以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听到没有?”
“你走开!”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在做了这么可恶的事之后,还若无其事到她面前嘘寒问暖?她好气!
还能吼他,身于没什么大碍,那应该就是心情不好了。
她口气并不好,陆祈君不是木头人,自然察觉得到。
其实女孩儿偶尔撒撒泼、任性些反而是好的,盼儿就是自小太乖巧了,总是替人着想,懂事得教人心疼,学不会如何发泄情绪。
他没与她的坏脾气计较,温声道:“那我走了,你有心事,找娘或小岁儿说说都可以,别老闷在心底。”
步伐声渐轻,确认他走远了,她这才将脸埋进枕间、闷闷地、无声地哭,直要哭断了气。
她好气哥哥,气他毁掉她心目中那个温雅又君子风范的哥哥,气他毁掉她对他全心的崇拜、信赖,气他、气他……为什么要对她做那种事……
她往后……该怎么办?
盼儿生了一场大病。
这病来势汹汹,把全家人都给吓坏了。
她梦中不断落泪,呓语着旁人听不懂的话,体热退了又烧,烧了又退,从没见过她如此,连小岁儿都吓哭了,害怕地问他:“哥哥,姐姐会不会死?”
“不会,绝对不会。”陆祈君坚定保证。她会活得比他更久,他绝不会让她有事!
他日以继夜,不敢合眼地看顾着,爹娘日日前来采视,总问她病情有无好转,小岁儿时时爬上床,趴在她身上直勾勾地瞧着,就怕她忘了呼吸。
“小岁儿,你会把姐姐压扁,就叫你别嘴馋吃那么胖,偏不听。”有时她看着昏睡的姐姐,嘴儿瘪得快哭了,他会出声逗两句。
“要抱!”很坚持地四肢缠抱着,就是不走。
小岁儿真的很爱姐姐。他微笑,摸了摸小妹的头。
盼儿若知道妹妹如此爱她,一定很高兴。她有一群好爱她、好关心她的亲人,不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