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将恩恩小小的身子捞进怀里就要撤退。
盛夏在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愣住,脑中一片空白来不及反应。
“姑姑,救我——”受到惊吓的恩恩大叫。
盛夏回过神来,奋不顾身地扑过去用手中的酱油胡乱地敲打对方,想将恩恩抢回来,“放开恩恩!你们是谁?”她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立即扯开喉咙大叫,“救命啊——有人要绑架小孩子,救命啊……”
“姑姑……”
另一名男子上前要拉开她的手。
她死命地巴住下放,说什么都不能放手。“救命啊、救命啊……”她怕一放手,这辈子就不可能再见到恩恩了。
“怎么回事?”她的叫声终于惊动四周的住户,有人打开窗户探头一看究竟。
驾驶座上的男人探出头,叽哩呱啦地说了些什么。
是她听不懂的陌生语言,心下微微一动。
“救……”有一只手捂住她的嘴,随即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扣住,然后像物品似地一并被塞进箱型车内。
“喂,你们在做什么?”
“碰啪!”车门关上,车子随即像火箭般疾射而出,只剩下一瓶未开封的酱油慢慢、慢慢地滚到路边去。
盛夏在车内撞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我们只是普通的小百姓,跟你们又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抓恩恩?”她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仍在做最后的努力。
是掳人勒索也好、抓错人也罢,她希望这一切只是场误会,千万不要是她心底深处最害怕恐惧的那件事。“你们到底要多少钱?”
“姑姑……”恩恩小小的身子被扣住,根本动弹不得,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恩恩乖,别哭,姑姑在这里。”她力持镇定地诱哄他。
开车的人和她身后的男子叽哩呱啦地交谈著。
拉里拉雒地说了一大堆,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听懂她说的话了没有,他们究竟要载她和恩恩去哪里?
终于,有人开了口,说的是国语,“我们不要钱,我们要的是他,和你无关。”
虽然对方腔调和咬字都有点怪怪的,不过只要能够沟通,她就谢天谢地了。
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著恩恩出事而袖手旁观,独善其身。“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恩恩是我大哥的儿子,他和你们没有任何瓜葛,你们为什么要抓他?”她强忍心中的忐忑不安,故作镇定地道。
只有天知道她此刻全身都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著。
“就是他不会错。”男子斩钉截铁地道。“你原本可以全身而退的,何必逞强,执拗地不肯放手,你很可能会因此而赔上性命。”
她心底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们果然是要来斩草除根的吧!
恩恩伸出颤抖的小手,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姑姑,我要过去你那边……”
看著他无助的模样,盛夏心疼不已,她怎么能狠心撇下他不管。
扣住恩恩的男子面无表情,手劲不曾放松。
她转向会说国语的男子,“我们都被困在车上,又跑不掉,他只是一个小孩子,能不能让他到我的身边来?”
男子拾拾下巴,示意同伴放手。
“姑姑,我好怕……”恩恩冲进盛夏怀里。
她紧紧地拥住恩恩,“别怕,姑姑会保护你的。”她会用生命来保护他,但是以她一人的力量要反抗这些男人,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螳臂挡车,不痛不痒。
箱型车两边的门都被挡住了,她和恩恩被夹在中间,无法动弹,就连要冒险跳车也做不到。
“姑姑,我要回家找爹地和妈咪,还有爷爷和奶奶……”
“我知道。”她也想啊,但是事情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善了。“你们最好快点放我们回去,要是惊动警察的话,事情就会很麻烦。”
波赛顿什么时候才会知道她和恩恩被人抓走了?她和恩恩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会死吗?盛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我们是中华民国的国民,和你们完全没有关系,你们没有权利……”她的声音终止于一记强劲的手刀,只觉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霎时沉人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波赛顿将盛夏遗忘的手机送回来,正要按门铃之际却发现大门敞开著。
怎么了?他直接走到门口,立即瞧见盛夏的父母面色凝重、忧心仲忡的模样。
“叩叩。”他抬手敲敲门板。
盛氏夫妇动作一致地转头朝门口看去,一看到外国人就愣了一下,他们两个老的对那些长得像豆芽菜的外国字根本一窍不通,不管是要问路还是要做什么,他们都雾沙沙,听不懂。
再者,他们此刻也没有心情。
“请问盛夏在吗?”是字正腔圆的国语,“她……”盛母欲言又止。
“你是……?”盛父问。
“我是她的同事,她的手机放在办公室忘了带走,我帮她送回来。”他将手机交给盛父。“她不在家吗?”
“谢谢你。”
盛母忐忑不安地道:“她刚刚带恩恩去巷子口的便利商店买酱油,到现在还没回来。”
“多久了?”不太对劲。
盛母想了一下,“半个多小时了。”
只是去巷子口的便利商店买瓶酱油,用不著那么久。“我去……”
盛况和岳玟脸色难看地进屋。
“怎么回事?小夏和恩恩人呢?”盛母急切地问。
“被人抓走了!”只剩下一瓶酱油静静地躺在路边。
不曾遇过这样的事,岳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方寸大乱。“为什么要抓小夏和恩恩?他们会不会被打……”越说她越是胆战心惊,手脚抖个不停。
盛况紧紧揽住妻子的肩膀,“我们要沉住气等消息,不要自己吓自己。”
被人抓走了?盛母的脸色一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盛父较为冷静一些,“是绑架吗?报警了没?”
盛况点头,“附近有人听到小夏求救的声音,出来查看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推进一台箱型车内载走了。”
盛母很自责,“我要是没有叫她出去买酱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妈,这不是你的错,对方恐怕早就已经预谋好了。”只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找上他们,目的又是什么?盛况这时才发现波赛顿的存在,“波赛顿老师,你怎么来了?”
“我把小夏的手机送过来。”倘若小夏没有把手机遗忘在幼稚园,他很可能要到明天才会知道她和恩恩被抓走的事,也会因此而错失了拯救他们的黄金时间……思及此,一股寒意陡地贯穿了他。“我有个朋友很会找人,我去托他帮忙查小夏和恩恩的下落,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们。”时间很宝贵,分秒必争。
多一分力量就多一些希望。“那就麻烦你了。”
“别这么说,那么我先走了。”
波赛顿一离开盛家马上联络宙斯——“又怎么了?”宙斯的声音紧绷,简直想昏倒。
他急躁地道:“小夏和恩恩被人抓走了,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知道他们的下落,还有你马上给我回来。”他们也必须立即动身前往巴林。
又来了!宙斯哭笑不得地自嘲,“总该给我一些穿衣服的时间吧。”
波赛顿的回应是中断通讯。
宙斯嘴角的弧度慢慢地往上扬,原来温吞吞、懒洋洋的波赛顿也会有急躁、沉不住气的时候啊!
如果不是时间上真的很紧迫,而且事关小夏和恩恩的性命安危,他还真想看看波赛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样子。
肯定是奇景。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看似监牢的地方。
监牢?她陡地坐起四下找寻著,发现恩恩就倒在她身边时,忙不迭地摸摸他的身体确认他毫发无伤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是哪里?
她扬声叫道:“喂,有没有人在啊?”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有个穿著士兵服饰的男子出现,斥喝了一声。
大概是不要吵、闭嘴……诸如此类的话。盛夏试著以英文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简单的生活会话她还可以。
“巴林王国。”
巴林王国!感觉像是彼雷劈中,盛夏登时愣了、儍了,久久回不了神,连那名士兵何时离开她都毫无所觉。
她和恩恩已经不在台湾了!她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落进无底深渊之中被冰冷的绝望淹没。
他们真的会命丧于此吗?这样就太不公平、太没有天理了,为什么坏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而好人却总是苦难折磨不断。
她茫茫然地呆坐著。难道他们两个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
“姑姑……”悠悠转醒的恩恩眼神困惑地打量四周,“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在笼子里面?”
“我们……我们……”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五,六岁大的孩子解释大人既复杂又残酷的世界。
恩恩有气无力地道:“姑姑,我好渴,而且肚子也好饿喔。”咕噜、咕噜!
也难怪了,从他们遭受狙击到被绑架来此地都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怎么可能会不饿呢!只是对方的目的若是要斩草除根:水绝后患,恐怕不会给他们食物和水了。“姑姑知道,你乖,再等一下。”她很心疼。
她可以忍耐饥饿,但恩恩是小孩子,捱不了饿的。“有人在吗?”盛夏只好再次扯开喉咙叫人。
不一会儿,同一个士兵又出现了,“又怎么了?”毛病还真多!
“能不能请你给我们一些水和食物?”
“你们就快要死了,哪还需要食物和水。”别浪费了。士兵哼了一声,转身打算离去。
她立即道:“如果你不给我们食物相水,我会一直尖叫、一直尖叫。”要不就答应她的要求,要不就直接杀了她。
“你……”国王还未下达处决他们的命令,他不能擅作主张地对付他们两个,免得惹祸上身。
她作势张口欲叫。
“闭上嘴,我给你水和食物就是了。”
她摸摸恩恩的头,强打起精神道:“马上就有东西吃和水喝了。”
“好。”恩恩乖乖地等著。
半晌之后,那名士兵去而复返,给了他们面包和矿泉水。
她将矿泉水的瓶盖打开,递给恩恩,“先喝点水。”
拿著面包,恩恩望著盛夏,骨碌碌的大眼睛里盛满渴望,“姑姑,我不要吃面包,我想吃奶奶煮的菜。”
她也想啊,但是他们得先活下去才能想办法回去。“我知道奶奶煮的菜比较好吃,不过我们现在先吃面包填饱肚子,等回家之后,再请奶奶煮很多很多好吃的菜给我们吃,好不好?”
恩恩点点头,开始啃起面包。
他的亲生父母和其他手足都已经死了、只剩下他孤零零地一个人,为什么对方还要赶尽杀绝?盛夏看著他,想到他悲惨的遭遇和两人目前的处境,心中努力压抑住的恐惧几乎要击溃她伪装的冷静。
热气迅速地攻陷她的眼眶,她从没遇过这种情况,她也很惊恐害怕,但是她不能乱了方寸,更不能崩溃,不然会吓坏恩恩。
“姑姑,坏人为什么要抓我们?”恩恩怎么也想不明白。
盛夏努力地将眼底的雾气逼退,“因为坏人没有钱,所以才要抓小孩子去卖钱。”她不能照实说,只好随便编了个理由。
他鼓著颊,气呼呼地道:“那些坏人太可恶了,一定要叫警察伯伯把他们通通抓去打屁股。”
在这个地方警察恐怕不等于正义,恩恩是现任巴林国王麦吉德的眼中钉、肉中剠,不除不快。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违背国王的意思对他们伸出援手,替他们主持公道?没有……
停!盛夏用力地摇摇头,企图甩开脑海里只会将她的希望狠狠击碎的想法。
忽然,一阵纷纭杂沓的脚步声迅速地逼近,一行十多名男子来到监牢外停住,为首的是一名身穿军眼,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年纪约莫在三十五岁左右的男子,他身后跟了几名西装笔挺的官员还有随行护卫的侍从。
这个人……应该就是巴林王国现任国王麦吉德。他为了坐上国王这个位置一手策划了叛变行动,更不惜对堂兄一家人痛下杀手,甚至连小孩子也不放过,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血和残忍令人发指。
只不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是亘古不变的铁律,现在他已经是巴林国王,拥有一切,还有谁会指责他的不是。
盛夏保护意味十足地将恩恩搂茌怀里,愤愤地迎视他的目光。
恩恩赙过头看。
看清小男孩的长相,麦吉德的身体微微一雳,果然是他——萨凯尔!“你真的没死!”不过,兜了这么一大圈,他终究还是落入他的手里,这一定是阿拉真主的旨意。
恩恩听不懂他说的话,却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暴戾杀气骇住,怯怯地偎向盛夏。
虽然听不懂阿拉伯语,但是她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不善。盛夏安抚地拍拍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