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客指向堂屋,纪珠没说什么,也没再客气,迈步行去。
姑娘一个急转身,抢着往堂屋行去。
纪珠没留意,没留意那圆润纤细、扭动着的腰肢,没留意那腰肢下方的部位,也没留意其长及腰,左右甩动着的乌油油大辫子。
纪珠跟着那孩子进了堂屋,一杯热茶已放在客位的高脚漆几上,姑娘绷着脸站在一旁。
那孩子道:“坐。”
纪珠道:“姑娘跟小兄弟也请坐。”
姑娘像没听见,站着没动。
那孩于却过去坐在主位上。
纪珠跟着也落了座。
那孩子道:“爷爷不在,家里就我这么一个男孩子,理当由我来招待男人。”
纪珠道:“小兄弟好说,是我打扰。”
姑娘说话了,声音却是冷冷的:“你姓什么、叫什么、哪儿的人、干什么的?”
纪珠道:“我姓李,家住辽东,跟两位一样,是江湖人。”
姑娘冷然道:“我们不是江湖人。”
显然,不是不是而是不愿承认。
纪珠没说话,他没必要非让人家承认不可。
姑娘道:“我还问你叫什么?”
纪珠道:“李纪珠。”
姑娘深深看了纪珠两眼:“他们为什么抓你?”
纪珠道:“我要离京回辽东去,他们要盘查我,我不让,就为这。”
姑娘道:“京城有宵禁,你这时候一手行囊一手剑,在街上行走,他们当然要盘查你。”
那孩子道:“就偏不让他们盘查。”
姑娘瞟了那小孩一眼,还待再问。
纪珠抢了先:“姑娘跟这位小兄弟是——”
姑娘没说话,那孩子却开了口,道:“她是我的姐姐,只是姐姐,可是她管我管得比我妈还厉害。”
姑娘脸色大变,厉声道:“你这是怎么比的,为什么要提妈?”
那孩子从刚才到如今,一直不含糊他这个姐姐,可是这当儿,他却没敢强一句:“我只是这么说说。”
姑娘厉声道:“不许这么比,不许提。”
那孩子低下了头。
纪珠留了意,心里感到诧异,可是却不便开口问:“听姑娘刚才说,令祖跟贤姐弟住在一起是么?”
姑娘道:“那是我们家的事。”
不知道姑娘她对外人都这样呢?还是单单对纪珠。
应该不是单对纪珠。
纪珠道:“令祖不在家?”
姑娘道:“我爷爷一会儿就回来。”
姑娘有心眼儿,对外人也真这么大戒心,不知道她把纪珠当成什么人了,告诉纪珠她爷爷马上就回来,分明是怕纪珠图谋不轨。
纪珠心里不是味儿,可又忍不住想笑,不过他还是没笑出声来。
只听堂屋旁小花园里传来一声异响。
纪珠抓起带鞘的长剑。
那孩子双眉一剔,脸色转冰冷:“让他们来吧,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他站起来要往外扑。
姑娘冷然道:“不要乱动,是爷爷。”
堂屋里掀帘走进个人来,五十多岁,身穿竹布色裤褂,相当清秀的瘦老者。
姑娘跟那孩子忙迎过去:“爷爷。”
清秀老者见纪珠在,微一怔,凝目:“这位是——”
姑娘要说。
那孩子抢着道:“我管的事,我说。”
清瘦老者看了看孩子:“你管的事?好,你说。”
那孩子忙把暗中出手帮纪珠的忙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您说虎儿管的对不对,姐姐跟凶种恶煞似的,好训了我一顿,还当着人家这位。”
静静听毕,老者既没说谁对,也没说谁的不是,转眼望纪珠。
纪珠一抱拳;“老人家,我感激,也自知打扰——”
老者抱拳答礼,道:“好说,容老朽先请教。”
那孩子抢着道:“爷爷,他姓李,叫李纪珠。”
老者脸色一变忙道:“你来自辽东?”
姑娘一怔。
孩子叫道:“爷爷,你怎么知道?”
老者道:“你确实来自辽东?”
纪珠心想:八成儿又是个知道他的,当即点头道:“是的,老人家。”
老者神情一肃,抱拳躬身:“原来是李三少当面,老朽失敬。”
姑娘又一怔,旋即目闪异采,娇靥上一片难以言喻的表情。
那孩子叫道:“谁?爷爷,您说谁?”
老者道:“虎儿,李三少未必需要你帮忙,可是你多事却多对了,这位就是辽东‘摩天岭’下李家的那位三少爷,咱们知道他已经来到京里,却始终无缘一见的那位李三少。”
“ 哎哟,” 孩子一蹦老高,满脸惊喜,眼都瞪圆了:“您就是那位—一哎呀,我佩服死您,也早就想见您,可是——哎呀”
老者叱道:“你这孩子,连句成文的话都说不上来。”
那孩子激动而谢然道:“爷爷,虎儿是太高兴厂嘛。”
话锋一顿转脸望姑娘:“你还怪我多事,还说我招灾惹祸,还逼人家走不走了?”
姑娘脸通红,叱道:“小虎,你敢——”
那孩子道:“我敢什么?不都是你说的,难道是我瞎编说错你了?”
“你还敢——”
姑娘羞红透耳根,扬手要打。
老者忙道:“好了,也不怕李三少笑话。”
姑娘入耳这句话,连忙收回手,低下了头。
老者转向纪珠抱了拳:“这两个都让我宠坏了,三少别见笑,也别见怪。”
纪珠道:“好说,我还没有请教,贤祖孙——”
老者抬手道:“三少请坐,咱们坐下说话。”
纪珠林谢,跟老者同时落座,姑娘跟那孩子就站在老者身旁,姑娘仍低着头,孩子则两眼紧盯着纪珠,一脸的钦慕神色。
坐定,老者道:“有劳三少动问,老朽季晚风,孙女儿小凤,孙子小虎。”
纪珠道:”原来是季老人家跟凤姑娘,虎兄弟。”
老者李晓风道:“不敢,不敢,我们祖孙可当不起三少这么。”
小虎道:“爷爷,我们是不是该叫叔叔?”
季晚风还没来得及说话。
小虎突又转望姑娘:“难道我又说错了,你扯我干吗?”
姑娘小凤刹时又是羞红满睑 还带着几分惊气:“你胡说什么,谁拉你了!”
小虎道:“咦! 你明明……”
季晚风忙叱道:“小虎。”
小虎道:“爷爷,姐姐明明……”
季晓风双眉一耸,沉声道:“你有完没有?”
看样子此老是真的有点气了,小虎没敢再说,他却嘟着嘴,一脸的不情愿。
季晚风向着纪珠郝然道:“三少,老朽实在是既差且愧……”
纪珠笑笑,有意地移转了话题:“见贤祖孙三位住在这儿。”
季晓风老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神色:“是的,只老朽祖孙三人相依为命。”
爹娘呢?季晓风就此打住,没了下文。
纪珠明白,人家是不愿说,当然他也不便深问,道:“承蒙虎兄弟出手相助,又承凤姑娘跟虎兄弟让我进来暂避,我至为感激,时候不早了,我不再打扰——”
小凤姑娘忙抬起了头,两道惊急目光直望纪珠。
小虎也急,抢着就要说话。
季晓风忆道:“三少,您还不能走。”
纪珠道:“老人家,只我想走,相信他们还发现不了我。”
纪珠的意思是不会连累他祖孙,但是不便明说。
季晓风显然也是个老江湖,当即慨然道:“三少别误会,老实说,以老朽祖孙日下的处境,不能说不怕连累,但若是为三少而遭到连累,老朽祖孙也并不引以为憾,老朽是为三少着想,尽管三少所学高绝,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内,但是——”
纪珠双眉一剔,道:“我有十成把握不会连累贤祖孙,若是老人家是为我着想,那就请老人家放心,别的我不敢说,我要出城离京,谅他们所谓的帝都铁骑还拦不住。”
季晓风忙道:“这个老朽知道,只是——”
小虎忙道:“我们老早就想见您,现在老天爷帮忙,好不容易才让我们见到您,您怎么能这么急着走?”
纪珠含笑道:“虎兄弟,别把我看得太高,要不然你会失望的,能让咱们相见,那是咱们有缘,既然有缘,以后何愁不能再相见?”
小虎道:“我等不及以后啊!”
半大孩子。说话毕竟直率而天真。
纪珠笑了。
季晓风也笑了,但笑得有点勉强:“既是三少执意非走不可,老朽也不便强留——”
姑娘小凤突然道:“不,你不能走,我说话没爷爷那么多顾忌,我们到京里未有我们的事,你要是连累了我们,我们会抱恨终生。”
季晓风睑色一变,沉声叱道:“小凤。”
小凤微显激动,道:“爷爷,多少年了,您或许能忍,我跟小虎不能忍。以前的岁月,往后的日子,您能不为我跟小虎想想?”
季晓风脸色大变,便要厉声叱责。
纪珠伸手一拦,道:“老人家,别怪凤姑娘,贤祖孙任何一位,都有权说这种话。”
季晓凤道:“三少——”
纪珠截口道:“老人家,刚才我就觉出您语多顾忌,但是我不便深问,如今既然已经提起来了,我愿闻其详,只老人家信得过李纪珠,还请明说。”
季晓风面有悲苦之色,道:“老朽祖孙怎么会信不过三少,三少应该看得出来,这两个孩子一向对三少仰慕得不得了,只是——唉,好吧——”
姑娘小凤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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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季晓风沉默一下,接着说道:“不瞒三少说,老朽祖孙来自山东,老朽所以带着他们姐弟来京,是为找他们的娘,早在小凤四岁,小虎不满周岁的时候,老朽的儿于季少昆突然暴毙,他们的母亲同时失踪,打听了多少年,才打听出他们的母亲现在京里,来京近一年,好不容易才多少有点眉目,所以小凤最怕在这个时候出点什么事——”
纪珠道:“我明白了,不怪凤姑娘,换了是我,我也怕在这时候出任何差错,只是老人家打听出风姑娘与虎兄弟的令堂现在——”
季晓风道:“听说她现在在亲贵豪门,只不知道可靠不可靠。”
纪讲道:“老人家是怎么打听出他两位的令堂现在亲贵豪门的?”
季晓凤道:“小凤。”
姑娘小凤从衣袋里摸出一物,双手递给了季晓风,季晓风接过去道:“当年的那一夜,我不在家,回来发现小儿暴毙,儿媳失踪,并在卧房年前发现此物,几经打听,才有人认出此物出自京城权贵豪门,三少请过目。”
他随话递出手中物。
纪珠接了过去,只见那是颗血红的珊瑚珠,雕纹楼花,刀工极其精绝,当即点头道:
“这的确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东西,不知道老人家是否打听出是哪一家亲贵豪门?”
季晓风道:“打听出来了,是贵为皇子的八阿哥府。”
纪珠心头一震,道:“八阿哥府?”
季晓风点了点头道:“不知道可靠不可靠,八阿哥贵为皇子,深居内城府里禁卫森严,没有明确证据不敢登门寻找,想暗中潜人查访,也不能近老朽近日正在设法,但却苦于一筹莫展。”
纪珠道:“老人家找她是为——”
季晚风道:“当然是为小凤跟小虎有母,能一家子团圆,不过,那得看小儿的暴毙跟她无涉才行,否则——”
他须发皆动,没有说下去。
姑娘小凤头垂得很低。
小虎也微微低下了头。
纪珠也为之震颤了一下,道:“老人家令媳姓什么,叫什么,有多大年纪了?”
季晓凤道:“她叫赵桂琴,算算该有卅五、六了。”
纪珠道:“我来替贤祖孙找她,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小凤、小虎猛抬头。
李晓风忙道:“三少如今已经离开亲贵之门了,还能——”
纪珠一怔道:“老人家也知道我已经离开二阿哥府了?”
季晓风道:“老朽忙于打听他们姐弟的母亲,自是难免跟亲贵门人经常接触,所以才知道三少已经离开了二阿哥之门。”
纪珠为之释然,道:“这个老人家放心,就算我已经离开了二阿哥之门,打听起这件事来,也要比老人家方便。”
季晓风道:“既是如此。老朽祖孙当然愿意,只是麻烦。”
纪珠道:“说什么麻烦,咱们总算有缘,何况我还欠虎兄弟的援手情。”
季晓风道:“三少,大恩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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