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竟是忍不住一伸手就将那匕首直接拔了出来,然后扔瘟疫一般地远远掷了出去。
“啊!”
她惨叫一声,用手捂住了疯狂冒血的大腿,面色狰狞而扭曲。
然而那样大的伤口,又怎么可能单凭她两只手就能捂得住?
只是片刻功夫,鲜血就将她跌坐的那一块地面悉数染红了。
匆忙赶来的大夫惊呆了,怔了怔才跺了跺脚冲了过去。
“蠢货!谁叫你自己拔掉匕首的?活了这样大的年纪,这种常识都不懂,真是找死!”
大夫一边怒吼,一边着急忙慌地给她包扎,显然是气急了。
不过幸好,匕首虽然刺穿了大腿,却是从肌肉和骨骼中间穿过去的。
没有伤到血管,大夫动作飞速地处理了之后,总算没有让静安有性命之忧。
被一系列变故惊呆了的众人,听到了大夫的话,忍不住便将目光在那柄带血的匕首上。
和静安大腿的伤口上来回流连,每一个人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怀疑。
这匕首,该不会是……有什么猫腻儿吧?否则被伤到了而已,不至于对一柄匕首如避蛇蝎吧?
一旁的桂嬷嬷看着眼前的惊变,面色一变再变,最终定格在了铁青和冰冷之间。
她整了整表情,然后走到了带来突变的这一行人面前。
面色恭敬地走到了领头人面前,躬身行礼:“云阳郡主,怎么惊动了您?”
来人正是云阳郡主,柒小染的娘。
云阳郡主的身侧还跟着好几位夫人,却是原本随着张太妃等人在前面祭台下观礼的几位夫人。
这几位夫人能随着云阳郡主过来,不难看出她们几个人的立场,这几个人显然并非站在张太妃那一边。
而刚刚动手用泥块砸人的,正是赶在最前面的柒小染。
她显然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砸个人而已,竟然能够砸出这么吓人的效果。
此刻有些呆呆的,伸手捂着自己的小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叫了一声“唐姐姐”之后,就冲上了祭台。
“唐姐姐你怎么样?你还好不好?”柒小染一边问着,一边蹲下身子凑过去看。
当她看清了唐卿的伤口,去扶着唐卿手臂的两只手都是抖的。
她目光惊恐地看着唐卿的手腕和手臂,心疼得直掉眼泪。
“她们怎么能够这么对你?”柒小染忍不住哽咽了起来,然后扭头去看云阳郡主。
“娘,她们,她们分明是要杀人!刚刚那老尼姑多吓人您可看清楚了吧?我真的没骗你,她们全都不安好心!”
云阳郡主冷着脸点了点头,看了身边的桂嬷嬷一眼,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冷声道。
“桂嬷嬷可千万别对我这么客气,看看被你客气过的对象,我就觉得不寒而栗!”
她冷声说完,迈步走到了祭台的旁边,离得近了,顿时越发觉得唐卿的状态凄惨无比。
那手上的伤,那手臂的口子,对任何一个娇养的闺阁小姐来说,都算是极重的伤了。
“云阳郡主这是要做什么?不过是进行祭典仪式罢了,您恐怕不知道唐大小姐惹下了多大的麻烦,这样做,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
桂嬷嬷皱眉说道,语气中含着几分警告:“您就算是要管闲事,最好也先问清楚了再插手也不迟!”
云阳郡主是马背上长大的女儿,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弯弯绕绕地威胁。
她原本并不准备做什么,此刻,却冷笑一声,厉喝道:“来人!将地上那匕首捡起来,找大理寺的人来!”
大理寺?
桂嬷嬷闻言,一张脸瞬间变了颜色!
第一百零六章 放着我来
张太妃交给桂嬷嬷的任务,就是悄无声息地把祭典给办完了,绝对不要节外生枝。
最好赶在王太后找茬之前,就将唐卿带来的问题扫尾干净。
如今眼见这云阳郡主竟是一副要闹大的样子,桂嬷嬷的脸色顿时变了。
“云阳郡主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呢?”桂嬷嬷勉强露出了一个笑脸来,走近了云阳郡主,低声道。
“奴婢不会说话,惹怒了郡主,还请郡主不要介意,奴婢哪里做的不对,郡主说了,奴婢改了也就是了。”
她低声道:“不过是小孩子胡闹闯了祸,实在不用去麻烦大理寺了,免得招惹出来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候大家都麻烦,郡主您说是吗?”
这就是要服软了。
云阳郡主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眼见桂嬷嬷服软,便也没有追着不放。
她是从前面来的,已经被张太妃和凤秋抓住说了好一通弯弯绕绕的话语。
自然也知道了桂嬷嬷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更明白唐卿在这里需要要做什么。
能够迂回解决问题,自然还是不撕破了脸皮最好。
云阳郡主因此缓和了脸色:“桂嬷嬷想必也知道,我这女儿与唐卿的关系向来不错,她们小姐妹玩儿得好。
我也极喜欢唐卿这个小姑娘,想必当真就如桂嬷嬷所说,一切不过是小孩子胡闹闯祸罢了,既然如此,犯了错,弥补了也就是了。”
“是是是,太妃娘娘也是这个意思,毕竟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我们做大人的也不好一直抓着不放。
所以,太妃娘娘亲自交代了,即便是要唐大小姐的血,也让奴婢照看着唐大小姐呢。”
两个人很快就打成了共识——完成祭典,但不许人使坏。
云阳郡主这才看向了唐卿,面上露出温和之色,温柔地问道:“你可还好吗?”
看着唐卿平静的神色,她眼中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几分赞赏之色。
唐卿手腕,手臂上都是伤,换做任何一个闺阁中养大的小姐,此刻就算是不疼得昏死过去,总该忍不住哭两声吧?
然而唐卿却从始至终都面色平静,甚至还能露出得体乖巧的微笑,单单就这份忍功,就让许多内宅高手都难以望其颈背了。
“我很好,多谢郡主关心。”唐卿低头,福了福身子行了礼,然后背脊挺直地站在那里。
哪怕她此刻需要人扶持,也不会有任何人敢将软弱无用这类词安在她的头上。
“你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云阳郡主沉默半晌,只能说出了这样一句鼓励的话。
“是的,我也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唐卿轻轻地笑了笑,笑容中有着豁达和自信,不带分毫阴翳之色。
软弱和疯狂她已经悉数试过,如今只剩下了坚硬的壳子,叫她软她怕是都不会了。
云阳郡主点了点头,对她又高看了一眼。
“郡主娘娘,虽然您是一个爱惜小辈的人,但是这唐施主她……”静安师太猛然开口,嘶哑的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
众人转头看去,顿时忍不住皱眉。
只见这静安师太,此刻浑身上下竟是没有一丁点儿慈悲和善的感觉。
一身鲜血本就狰狞,她面上露出来的表情,更让她的狰狞被放大了好几倍。
大夫已经给她的腿大致包扎完毕,然而她却坚持不肯回去休息,反而死死地拽着祭台的栏杆,将祭台都染上了血色。
“师太既然受了伤,就回去休息吧。”云阳郡主皱眉说道。
“不!太妃娘娘金口玉言,让贫尼监管着这一次的祭典,贫尼,一定要亲眼看着唐施主完成祭典!”
静安师太扭曲着脸抢声说道,一双森毒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唐卿。
唐卿被她这样死咬着不放,却非但没有露出惧意,嘴角反而几不可见地上扬了一下。
“师太想说什么?”唐卿站在祭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贫尼还是那句话,唐施主你,必须用那柄匕首,重新割一次手腕!重新放血!”
静安师太叫道,声音因为疼痛而飚尖,额头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师太的意思是,一定要我用那柄匕首才行了?”
唐卿板着脸,在静安师太露出了执拧和得意之色的时候,缓缓地笑了。
“哦?那唐卿可否问一句,师太……凭什么觉得我该听你的话?”
“我是清水庵的庵主!你自然该听我的话!”静安师太怒道。
“可笑!”唐卿冷笑一声。
该放的血已经放完,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凤秋和张太妃置喙的了。
对于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咄咄逼人的老尼姑,自然也不用再留面子。
“我又不是你庙中的姑子,为何要听你的话?你又不是寺庙里的佛祖,为何敢放肆断言佛祖的佛旨?”
“我……”静安师太一滞。
“你口口声声要我放血,前面从未说过一定要用这柄匕首,既然如此,何必事后再三要让我将手臂再割出一道口子来?”唐卿逼上一步,冷笑出声。
“你嘴上说着慈悲慈悲,眼中却满是贪婪狠辣,你口中念诵着佛号,下的命令却比屠夫还要血腥无情!难道这就是你的慈悲,这就是你的佛道?
你说血祭便要用血来洗刷,又说不许要疼,不需要发出声响,甚至不许我有情绪波动,否则就要给我灌药!
敢问师太,你口中所说的记载着这些法子的典籍,它在哪里?是法华经中有记载?还是金刚经中有记载?还是说,一切不过都是你杜撰的?
若真有这样的一本典籍也还罢了,若是没有,那么,你这就是在渎神,是在用你肮脏的私欲,沾染佛祖的净土!
凭你这样的渎神者,竟也敢站在这里充当佛祖的使者?也敢说这样血腥的法子,是佛祖给他的信徒的旨意?”
唐卿一字一句,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严厉,让原本就失血过多,又完全没有反驳余地的静安师太顿时忍不住慌乱了起来。
“我,我……我懒得与你争辩!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静安师太大吼一声,猛然扑过去拽住了唐卿的裙角,阴沉着脸尖叫起来。
“你必须用那把生了锈的匕首!必须!否则,我一定叫你这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她说完,竟还转头看向了云阳郡主的人,声色俱厉地大吼了起来:“把匕首拿过来!让唐施主动手!她若是不动手,就让我来!”
“放肆!”
云阳郡主还从未见过这样丧心病狂的人。
明明她的阴谋已经被所有人看在了眼中,更是被唐卿一语道破,她竟还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发疯。
这简直是在找死!
第一百零七章 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所有人都不明白静安师太这是怎么了,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只有唐卿知道她为什么这样。
静安,已经把她自己作了个半死,所以狗急跳墙了。
那柄匕首,本是她用来算计别人的,却不想最后却是她自己给享用了。
以静安被人奉承了几十年的性格,她怎么会甘心?
她如今这般疯狂,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死路。
所以最想做的事情,自然是将她心中的罪魁祸首,也就是她唐卿,给扯到地狱里去垫背罢了。
可惜,静安,终究算错了一点——她太把她自己当回事了。
唐卿眼中露出嘲讽之色,嘴角微扬地看着静安,张了张嘴,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蠢货。
静安师太有一瞬间的呆滞,进而变得更加怨毒。
当一个人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她总是很容易就抛开以往所有的顾虑。
静安就是这样,所以当云阳郡主说她放肆的时候,她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放肆了起来。
她面如恶鬼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不顾腿上的伤开始往祭台上爬,同时伸手朝着唐卿的腿抓了过去。
“贱人!我今日非叫你一起死不可!”
她大喝一声,沾满了血的手如同怪物的利爪。
剑茹皱了皱眉,冷着脸抬腿,一脚踹在了她的肩膀上,直接将人踹飞了出去。
“啊!”
静安倒飞着摔在了地上,又一次受到重创的她,面上全部都是凶狠之色,再没有了分毫的遮掩。
“桂嬷嬷,郡主!我告诉你们,这血祭不算!它不算!没有我点头,这血祭就不算完成!
你们得听我的,立刻抓住了唐卿,重新放血,只有这样,才能够完成血祭,才能让佛祖满意,才能驱除厄运!”
静安师太已经没有力气亲自下手了。
她不得不扭头去寻求自己的盟友,希望桂嬷嬷或者云阳郡主能够当机立断地把唐卿送下去陪她。
云阳郡主冷眼旁观,冷笑不语。
桂嬷嬷更是没动,反而用一种见鬼了的表情看着静安,像是想不通她怎么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
到了这种时候,谁还会相信她所谓的“必须用特定的匕首”才行的鬼话?
这个老尼姑,该不是真的疯了吧?
难不成她觉得自己已经跟佛祖有了一样的威严,她说什么,别人就会傻兮兮地相信吗?
如今,早不是她装模作样,体态安详的时候了。
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绝望的蚂蚱,狼狈,疯狂,威严扫地,再没有人会相信她说的话了。
她眼中对唐卿的恨意都不加遮掩了,只要不瞎,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与唐卿有私怨,她这是在公报私仇了!
桂嬷嬷皱眉不语,极力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过桂嬷嬷还没想出法子,就又有人来搅局了。
“唐卿!你这是在做什么?太妃娘娘叫你好生完成祭典赎罪,你就是这样回报娘娘的宽容的吗?”
一声厉喝从院门口传来,紧接着,几个人脚步极快地冲了进来。
当头一人却是原本在前面大祭台看着唐浅语祭天的凤秋。
此时,凤秋面带怒色,几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