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小蝶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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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小蝶外传-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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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我们不该等死,该想想别的出路……”
  “能有什么别的出路?无非送银子这一条道!”张老三虽身处逆境,仍改不了心直口快的秉性,黑夜中朝田文镜双手一摊,摇了摇头,“我在京城积蓄的老底就快要耗干了……跟随我在家乡来的一个随从正在想法子帮我筹集银子……可是……我的棉布庄倒了……外边欠的都是债……哪里还来的银子哟……嗯……我身上倒还是有几两碎银……但也只是能管着这几日能吃上一口人吃的饭食罢了……哪里……哪里……还会有多余的闲钱?”
  “银两当真能决定什么吗?”顺着张老三的话,田文镜面露狐疑之色。
  说到这儿,张老三忽然压低了声音,朝他招了招手,等他靠近,凑在他耳边小声开口,“有钱能使鬼推磨!”舔了舔干裂的嘴角,正要说,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叫嚷。辨明声音,田文镜晓得那是晚饭时那个叫孙二愣子的犯人发出的骂喊。只听这人破口大骂,把管理这黑牢的钱姓、范姓和许姓牢头一一骂了个遍,刚开始,吐出的话语还很拽文,骂人不带个脏字,田文镜正要佩服地赞叹他两句,冷不防,孙二愣子改了腔调,忽若地痞无赖般暴跳如雷,字字污秽不堪,句句裹杂着京城骂人的俚语。听了半天,田文镜竟是发现此人自开口骂人到现在,竟没有一句重复的,正要疑问张老三,却听那姓孙的二愣子又开始学起妇人的音调,尖细着嗓子,学起泼妇的语气,以女人家尖刻刁钻的字眼又开始数落起这里的三个狱吏来。
  “这人难道……”
  “没错,他又发病啦!此人没进牢房之前就是个久试不第的秀才,听说得了疯癫,时好时坏。”张老三点头肯定了田文镜的疑惑。
  这时,孙二愣子又开始大嚷着要糖人。张老三斜眼望了望孙二愣子的方向,朝田文镜道,
  “你瞧,他就是个最好的证明!”
  “证明?”
  “想我这个从没开过眼界的外省人士,到了京城,遇到了段昭阳和九爷,还不算开眼;到了这处,这昏天暗地的黑牢,我这才算长了见识!嘿嘿……田大人……你道这钦定秋后处斩的孙姓二愣子是个什么罪名?”
  田文镜不语。
  张老三又把声音放低,“通敌卖国之罪!”
  “什么?他不是……”
  “对!疯子也能干通敌卖国的勾当!”讥诮的眼神从张老三眼里划过,好像天边流星消失前瞬间湮灭掉的光芒,微微叹气,他接着述说起此人被投入大牢的遭遇。
  “听几个牢头说,每年这刑部都有罪犯的名额,上面查的严了,逼的紧了,下面找不到人,自然要张冠李戴。于是,没有亲朋孤身一人的疯子孙二愣子就自然成了寻获人犯的差役们眼中合适的人选。疯子嘛,要他怎样就怎样,就这样,以一个糖人就把他连哄带骗地给关到了这里。听说这孙二愣子早年文采极好,数次落第都是因为被人排挤。他本人生性又极度自负,自诩有匡世之才,每以伊尹孔明自居,哪里能接受得了接二连三的落第?于是,在他三十五岁那年落第之后,他黯然回家。在路过家附近一处巷口时,忽遇身边一群孩童在玩儿状元省亲的游戏,在听到那些许叽叽喳喳的童音高呼着‘状元大人’的时候,他双目一翻,仰天摔倒,等到从地上爬起来,就变得疯癫了。”
  “同为天涯沦落人……”田文镜听着,眼角不禁噙出了泪花。自然,他想到了自己并不顺利的科举仕途。对比起终身不第的孙二愣子,他这个酸秀才相形之下,又是何等幸运!这么一想,他原本消极悲观的念头就更不复存在了。
  于是,涤荡出暂时需要抛开的信息,他抓住了问题的主干。吏治的昏庸腐败造就了黑牢里的暗无天日,但或许,恰恰缘于此,他们可以开辟出一条求生的出路。咀嚼着张老三再次念叨在口中斥责官差“张冠李戴”的字眼,他一手按住胸口,忽然为怀中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而感到兴奋。段昭阳如果知道,九爷允禟如果知道,让他田文镜与张老三逃出虎口的工具,竟来源于他们的给予,怕是要气炸了吧。是的,田文镜摸到了那个信封。那个里边装着段昭阳向他呈献的厚厚一沓银票的信封。本来,在他被陷害召入宫前,他是准备把这个信封呈现给雍正的,上一次着重提供的仅仅是从段氏绸缎庄搜寻出来的那张布匹字据,而压根忘了段昭阳行贿一事。遂一直装在了身上。合该田文镜走运,一干马马虎虎的宫中八旗侍卫没有搜他的身,只是对他一阵拳打脚踢了事。而又碰上几个急欲去赌钱的狱吏,因此,这个装有巨款的信封就得以在他身上保存下来。
  摸着这个信封,田文镜想到了雍正曾亲自开导过提点过他的“圆滑”二字,心想,换做被皇上称作圆滑范例的方苞老先生遇此情况,怕也是会选择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为第一要义吧。环境,人事都在变,田文镜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迂腐的酸秀才了。孔夫子那套君子儒生理论,于此时,完全被他抛到了脑后。黑暗中,他激动地再次抓住了张老三的手。
  


☆、CHAP116 另一场梦碎5

  凉如水的夜是安静的,静得只能听见躲藏在草丛里蟋蟀的低鸣。当然,这是指窗外一切景物而言。在暖烘烘的廉亲王府邸的嫡福晋的闺房内,时起时伏的嘤咛与喘息声交错其内。事毕,一个媚眼如丝,一个筋疲力尽。
  “小玉,我真是高兴……你终于是只属于我一个人啦……”
  “少在我面前装痴呆……听说……最近……你府上又收了一个侍妾……叫什么春香的……你堂堂京城九爷的能耐,又岂能是如今我这个弃妇所能包容的?”
  “哎哟……什么味道……谁家打翻醋坛子了?”躺在床上的赤着胸膛的男人半坐起身,捏起自己的鼻子朝被他揽在怀中的女人做鬼脸。
  女人脸色一板,推开男人,扯过床头的肚兜在胸前系好,裹着被子,用肩膀用力撞了下男人的下巴,瞪眼骂道,
  “死糖豆!找死!”
  男人见了她这般杏眼怒目的娇俏风情,不禁又是情难自禁,凑过脑袋,在女人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本来,只是想再讨得片刻的鱼水之欢,偷得些许的闺房之乐,不曾想,原本只是微怒的女人,在听到他这句附在耳边的话之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异常。恁凭接下来男人如何讨饶赔不是,都始终冷冰着一张脸,不给出一个笑容。没过半晌,就掀开了门帘招呼当初陪她陪嫁过来的贴身丫头朝霞进来请男人走人。
  这一男一女自是允禟与八福晋。接着,坏了兴致的男人扫兴异常,跑到万花楼朝一边喝着闷酒,一边朝正在抽鸦片过瘾的老十发起了牢骚。
  允禟是这样说的。
  “从前我比不过那人,她一心向着他,我自是没话说。现在呢,一切都变啦……昔日玉树临风的翩翩美男子转眼间成了坐在轮椅上叫她守活寡的残废!于是,我知道,我的机会到啦……”
  看着被乳白色烟雾包围的允誐,看着他那双朦朦胧胧已经微闭上的双眼,允禟不再犹豫,把困扰自己长久以来的心结向此时身陷鸦片迷幻作用的老十和盘托出。和小玉的事已成为他的一块心病,他是需要有人来倾诉的。而此时,没有比晕晕乎乎、云里雾里的老十更适合倾诉的人选了。
  允禟遂接着往下说。
  “在那人腿脚残疾的日子里,我便对小玉更加的用心了。我眼里盛满的情意始终围绕在她周围。去她府上的时日渐渐增多。使出一个男人所能有的全部柔情去待她。安慰,劝告,是我嘴边常挂的词句;逗乐,耍宝,更只为博她一笑。她这时的苦,这时的怨,我甚至能与之感同身受。”
  “毕竟,不管怎么说,我和小玉一样,都曾把那人当做心中的参天大树!当做大海上永远不会被掀翻的巨舰!谁曾想,大树亦会被暴雨侵袭;巨舰仍抵挡不住惊天的雷电。树倒舰翻。我们众人都是两眼发黑。别说是她了。眼看着,她就要垮了。我失去希望的心忍不住了。一度,我以为,她会伤心会难过,在乎的只是被众人景仰尊重的地位的缺失,介怀的只是昔日被众星拱月的风光不再,所以,我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百般讨好于她。终于,我的目的达到了……”
  “碍着名分上的规矩,白天里,众人前,我仍要叫她一声八嫂;可是,深夜中,独处时,我却已能把她紧紧拥入怀。就这样,我开始以为迄今为止,我这辈子最引以为憾的裂痕得到了修复与弥补,我能够真正拥有她了……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她……今日……今日……我才晓得……这一切……竟都是出于我的一厢情愿……老十,你晓得就在方才,她听了我一句玩笑后是什么反应吗?真是……真是……叫人意想不到……意想不到哇……单单一句关于那人的玩笑话……她就和我翻了脸……这算什么……算什么……我这些日子以来的付出……难道……都抵不过……有关那人的一句戏言吗?”
  “我算是知道了……终于知道了……我在她心目中的真正地位了……老十……老十……你怎么不说话……啊哈……你竟是已经打起呼噜了……好呵……好呵……还是……你最会享福……女人……感情……这种事……怎么偏偏他妈的如此麻烦…………是的……此刻……我倒是完全同意你先前的一句言语了——‘对女人向来不该付出真情’。唉……这时……我才悔悟……怕是……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老十……嘿嘿……我可真是羡慕你哟……陶醉在这片忘却痛苦的烟雾中……”
  允誐的鼾声渐起,冲入允禟的耳朵,赤红着双眼,他盯着手里的杯中酒,仰起头,一口喝了个干净。
  于是,当他被送回府邸,躺在新任侍妾春香的床上时,睁开醉眼,盯着眼前的春香,他眼前却浮现出郭罗络氏的身影。
  “小玉!”大叫一声,春香被他紧紧抱住,压倒在床上。
  “小玉,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别不理我!你别不理我!”呢喃中,他找到了她的唇,用力咬住。他扎人的胡须刺痛了她的脸颊,他蛮横的搂抱让她快不能呼吸,他徘徊在嘴边的酒味更是令人刺鼻。原本可以轻易推开他的她没有动,恁凭他胡作妄为。之后,他躺在她旁边,深深入眠。她却一直睁着眼睛,打量他自始至终那副挣扎的容颜。
  不知过了过久,一句梦呓从他嘴边滑落。他说,“小玉,比起那人,我的能耐如何?”
  春香闻言一愣,侧过身来,摇了摇头。这时,一阵秋风从窗缝间越过,瑟瑟吹乱了允禟鬓角碎发的同时,也送来了一阵独有的凉意。春香顺着窗户的方向望了望,侧耳倾听,才晓得外边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喟叹一声,她伸手替他掖好了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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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晋……您怎么亲自来弄这块苗圃了!哎哟……你看,这些玫瑰花上的刺……简直要把你的手都给割破了……哎呀……您看……您手上已经被刺开好几处口子了……哎呀……这可怎么得了哟……快来人呀……”
  郭罗络氏的贴身大丫头朝霞,瞅着身处苗圃里正在修剪花木的八福晋,急忙大喊。
  此时,见了郭罗络氏头发上的尘土,和衣衫上的泥屑,又瞥了眼她手上的口子,朝霞更是焦急。一时竟忘了主仆尊卑,伸手把福晋手中的铜剪刀给夺了过来,捏着剪刀一把摔在了地上。接着,她捧起福晋的血痕斑斑的双手,心疼地放到嘴边摩挲,早年伺候的主仆之情自然在心中涌现。
  “小姐,您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修剪花木自然有府里的工匠来做,哪里犯得着您亲自动手?”
  八福晋弯起嘴唇朝下一撇,顺着花圃对面的方向幽幽望了一眼,转过头来,勉强冲朝霞笑道,“难道你忘了么?这片苗圃是今年春天我和他一起种下的,当时,我们一起说好,待到秋日要一起给这些娇艳的花朵修葺整理的……你看……昨日已下了一场秋雨……这约定好的时日……不就是要到了么?我怎么能不信守承诺呢?”
  “小姐……”朝霞巴巴望着自己的主子,眼角处湿润,机警地望了望清晨的四周,除了安安静静躺在花瓣上的没有干涸掉的晨露外,除了微微摇晃在脚边松软的青草外,除了空气中弥漫播散开来的乳色薄雾外,她没见到一个人影。顺着主子此刻的目光,她看到了对面的书房。于是,沉如铅块的压迫感立即把她的心头塞满。
  “算了吧,小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您……您……毕竟……还年轻……”
  听到这句话,郭罗络氏猛地抬起头,脸颊上染起两朵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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