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这闲工夫嚼舌根,还不如手脚麻利点!不过是几斤鳜鱼,老老实实跟着俺,少不了你们的甜头!”头绳姑娘拧眉低声对俩汉子呵斥道。毕竟这个当口若是惹上那些不讲理的衙役,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灵娘说的是,我们不说的就是。”俩汉子赶紧打了两个哈哈嬉皮笑脸附和道。
“姑娘听了这般久了,还舍不得走?”收拾完那两个汉子,灵娘这才看向她,语调不悦,
她讪讪挤了个笑提着篮子走了,这个灵娘好大的气场。不过听她与那俩汉子说的话,像是并不把杜家的规矩放在心上。但她放眼看云湖岸侧,三五里必有衙役把守巡逻,灵娘若想私自将多捕的鳜鱼带出去机会渺茫。当然,除非……灵娘能买通衙役。
不过,买通衙役?确实,这天捕渔者甚多,平日在府衙当差的衙役应当不够。但以杜衡远的精明肯定也信不过外人来充当临时衙役,派遣杜家家丁来顶替临时衙役就是个不错的法子。即便如此,这般一来买通衙役的机会也跟着多了不少。
她想着拉住身边一个婆子,装作好奇的询问道,“婆婆,一月只能打十斤鳜鱼那些打渔为生的人可怎么办?”
老婆子疑狐盯了她一眼,蹙着眉头才应道,“能怎么办,多一指儿剜一块肉!咱们平民百姓能捞点虾子白条打打牙祭就不错了!”婆子显然也对杜家做法不满意,语调也很不客气。
“买通衙役多运几条鳜鱼……”她瞥了老婆子的神色才放心试探吐了半句,下半句还没出口那婆子一双锐利鹰眸就扫了过来。
“不懂事也不得乱说话!这话要给杜大少听到了,还不得绞了你的舌头!”那婆子狠声瞪了她一眼将她扯到一旁人少处,四周瞧了一眼,方才的严厉劲儿却又没了。继而叹了声才道,“不怪我说你,这莲安城处处是杜家的耳目,杜家得势,有人就费尽心思想要沾亲带故!谁不想买通衙役,可又有谁敢有那个胆子!那些衙役哪个没跟杜家牵扯丝毫利益关系的,咱们就是有了这个胆子,指不定那些衙役又临时变卦背后摆你一道。阿弥陀佛,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这老婆子倒也是个聪明人。买通衙役这活计确实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但方才瞧过灵娘她却觉得或许也不是不可能的。
正说着,湖岸畔突然锣鼓震天。那老婆子也不再理会她,赶紧三两步挤进人群里。她顺着声势浩然的方向望去,一群黄绿明衫的艺人在杏花林子下敲锣打鼓,热闹非凡。刚刚四散的人群闻声都围了过来。
她手里东西颇多也就没近处去瞧,找了处地势稍高的地段远远的看。那被旁众簇拥站在最前端的青素盘领窄袖大袍的必然就是杜衡远了,黄衣服的方脸男老实立在一侧。四下聚满了围观的民众,二十多只渔船两边一致摆开,船桨上分别系着鲜艳的大红花。
她离得较远,古代也没有高音喇叭,杜衡远在远处叽里咕噜说了些啥完全听不见。不过她倒不怎么感兴趣,毕竟上学期间校长讲话,工作领导讲话,自己开了茶馆给员工讲话,无非都是一样的腔调。总之这杜衡远吧啦吧啦一阵就站到了一面高架着的大鼓前,撩了袖子用鼓槌大力一敲。众人随即一阵欢呼,岸边的渔船也随着欢呼声被推下了河里。
捕渔开始了。
最初目光还能捉上灵娘的渔船,哪知那丫头鬼机灵,和俩汉子一路不停往湖心去了。湖水粼粼,淡雾缭绕着碧水苍天,光影一线,受惊的鹬鸟振翅翻飞在水波与杏花之间。渔船离岸渐远,逐一四散开来。不久,仅剩几条翻飞的红花带子。
杜衡远把这一月一度的捕渔搞得这么热闹,倒出乎了她的预料。眼下应该就等这些渔船捕渔而归,围观人群也渐散了。她抬眼看了天色,竟已近正午,她忙收拾了东西接着往家赶。
回去途中,路过上回摆摊的地儿,她把手里东西放到地上,到路边草丛里仔细摘了一大把青翠叶子。这青翠叶子是野生茼蒿,茼蒿有蒿之清气、菊之甘香。火锅、清炒味道极鲜。上回摆摊她就瞧好了这小片野茼蒿,等了两天到底长大了不少。正巧今日买了些猪肉,茼蒿炒肉翠香可口,绝对是餐桌上的美味。
摘完茼蒿,她抄了近路直接回家。
才推开篱笆门,她就看到秀才爹在院子里砍桃枝。她本是计划去莲安城当了玉佩回来后,再与秀才爹给三亩桃树整枝的。没料到秀才爹今日大发慈悲竟主动就去做了,她差点儿没扔了手里的东西对秀才爹痛哭流涕。
雪色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晒太阳,对她回来不闻不问。不过少年冷淡惯了,她也懒得计较,麻溜提着抱着直接进了屋子。
“桃花呀,你去趟莲安城咋花了这么久?”秀才爹跟着进屋搭把手,虽然闺女做事稳重但他不免还是有些担忧的。
“莲安城云湖今日开放捕渔,我也去瞅了瞅。”她边答话边从灶屋拿出个老旧的竹篾小菜筐,仔细清理着茼蒿里不干净的叶子。
“今天就十五了?”秀才爹自顾自喃喃一声,语调似乎很惊愕。愣了一回才帮着闺女把买来的物件各自摆好,再回到灶屋时,闺女已经摘好茼蒿正在盆里洗肉。秀才爹咽了咽口水,还是拧起了眉毛,“桃花呀,这块肉得不少钱吧?你哪儿来这么多钱的?”他帮着拿到里屋的壶、勺子、杯具等都是崭新的物件,虽听闺女说摆摊挣了些钱,但仔细算来这些东西最少也得几百铜板。他一向教导闺女不可为贫穷做出不耻之事。
“阿爹,你放心,先前王家人给的银两还足够咱们好吃好喝一阵的,而且我现在也有赚钱的法子。桃花才不会做有辱阿爹教诲的事情。”她当然听得出秀才爹的言外之意,若非给雪色治眼睛她也不会身无分文。好歹桃面男的玉佩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这地摊看来还得尽快恢复开张。
听到闺女这么一说,秀才爹虽有些心疼银子,但到底也有时候没见过油腥了,只是闻见生肉的鲜味就觉着有些嘴馋。
这边,她麻利的将洗净的猪肉分成三大份,留了一份,其余两份放到锅里让秀才爹生火清煮。这一份仔细片成片,装了一大碗。然后又将摘好的茼蒿拦腰切断,依旧用小竹筐盛好。
主食材准备完毕,她又才将特意买的佐料葱蒜切好备盘。
这时,锅里早已煮开,鲜嫩肉香侵入鼻翼,惹人垂涎。她打开木锅盖,热腾腾的肉香随着蒸汽扑面而来,等到蒸汽散开,刚才粉色的猪肉现在看已呈嫩白色。她用竹筷子插了插,能够轻易穿透肉身也表示这肉煮透了。又找来一个竹篾筐,将煮熟的肉盛进去放在一旁沥干。
刷净锅,倒了少许油润锅。将蒜末倒进去炒香后,迅速倒进切片鲜肉翻炒打散,肉丝变色后将葱段放进去,见葱稍微变蔫,立即放入盐巴翻炒起锅。秀才爹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砸吧嘴,对闺女愈加精进的厨艺非常满意。
“阿爹要不要尝一尝?”感受到粉丝炽热而殷切的目光之后,她拿了双筷子示意秀才爹。
秀才爹当真也不客套,冲着闺女感激笑了笑就抄起筷子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肉片塞到嘴里,肉汁四溢,软嫩滑爽,让人回味无穷。他满意的晃着脑袋正准备开口称赞,眼角就瞥见闺女用筷子夹了块肉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农家美食节目即将上映,希望大家多加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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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了
他赶紧一口咽了肉跟出去,这丫头莫非还惦记着那小子?
雪色对屋里的声音充耳不闻,坐着小板凳倚着身后的泥墙闲懒晒着太阳。他仰脸迎着日光,瓷肌玉面,柔了满院桃华。他依旧神色浅淡,双眼覆着绢布,任谁也不知他眸底风姿。他的身姿纤瘦,挂着秀才爹的粗麻衣倒显得碍眼了。
闻见脚步声,他微微侧了身子,等对方开口。
她用竹筷夹着一块肉,色泽鲜艳还冒着热气。只是一与眼前这玉塑少年打交道,她多少有些不自然。她前身虽二十有八却还是个黄花闺女,如今穿成丑女更是亟待求嫁。这少年虽小,但这模样当真不错……呃,老牛吃嫩草。她赶紧摆摆头,老妈子状笑眯眯献上手里的肉,“雪色啊,给你块肉吃。”这好面相还是留着生财,夫君还得再觅人选。
每回听她说话,他总是秀眉微颦。
她伸着筷子撑了良久,对方才悠悠地探寻她手的位置。直到见到肉片入了少年艳丽唇齿,她才接回筷子悠哉悠哉忽略石化的秀才爹重回灶屋接着做汤。
少年细细地咀嚼着肉片,平静的嘴角勾了极淡的弧度。
日色如橙,桃色如雪。
茼蒿肉沫汤做法简单,热锅将佐料与肉沫爆香,待肉沫变色,倒入半瓢清水。等锅里煮开,再将茼蒿放进去,容茼蒿菜干微微蔫了,便可撒上葱花装碗。
备好两样菜,她一边翻炒昨晚的剩饭一边让秀才爹收拾桌子吃饭。这会子刚刚沥的熟肉也凉了差不多了,又才找了干净的陶罐子,将肉块撒上盐放进去封实好。现下天气渐热,这用陶罐子腌的肉也只能存个三两天。
忙里忙外,等到三人围到四方桌前早已过了晌午。
雪色眼睛看不见,她事先给他挖了满勺米饭将葱爆肉堆在米饭上,还另用一碗盛了半碗茼蒿肉沫汤置于一旁。坐在旁边的秀才爹从闺女夹肉给少年后,全程目光警惕锁在少年身上。
“阿爹?我们吃完还得给桃树整枝呢。”她疑狐看着眼神怪异紧盯雪色的秀才爹,至从坐到饭桌前,这秀才爹已经端着饭碗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看了许久了。
秀才爹嗯了两声算是应了,闺女瞧不出任何异样,这小子也冷峻得很,难道是他想多了?他愤愤扒了大口米饭,唉,大抵是闺女被王家人退亲后他太过于忧心闺女的婚事了。
“阿爹,我想等这两天忙完田里的活计接着去摆摊。”懒得揣摩秀才爹的心思,她舀了一勺鲜香茼蒿肉沫汤边拌着饭边道。
“整枝阿爹来吧,姑娘家家的爬树成何体统。摆摊还得抛头露面,按理说阿爹也应该不准的……都怨阿爹没本事,还得靠闺女养活……”听闻闺女又要去摆摊,秀才爹心里多少有些芥蒂。前日闺女说去摆摊回来水壶篮子都没拿回来,今儿还买了新的。闺女解释说赚了些银两自然想换些新的什物,但他知道闺女一向节俭,怎会突然将旧物扔了换新的。多半是摆摊不顺,而闺女不愿提想来也是不想他担心。闺女这般为他着想,他却不能给闺女舒坦的生活。想来,他又是一阵伤感。
“咱家又非名门大家,只要能挣着银子,抛头露面不算什么。”她咧嘴笑笑,秀才爹读了多年圣贤书不免受传统思想影响。她要是个大家闺秀,她自然静坐香闺、赏花喝茶;然而,如今他们三餐温饱还未解决,谈何世俗伦理。
秀才爹当然懂得其中道理,也闷闷舀汤吃饭不好再做反驳。
“我也去。”一直默然充当花瓶的雪色从饭碗里抬了头,凉凉道了句。
她刚扒了满口汤饭,鼓着腮帮子惊愕瞪着他。这少年平日骄矜得很,眼睛绢布还没拆呢,咋脑袋还开窍了。刚闷声吃饭的秀才爹也愕然盯着少年,看来也是出乎预料的。
“我可以去帮忙。”见没人回答,他放下筷子又补了一句。
“咳咳,葛老爹说了,太阳晒不得风吹不得……”勉强生生咽了大口米饭,她干咳两声好言劝阻道。她虽然早有这个想法,只是花了她全部家当顺便负债才给他治了眼睛,要是跟着她跑来跑去感染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而且……瞎眼总归不方便,指不定还得添麻烦。等少年伤势好了,她再榨取他的剩余价值也不迟。
她虽说的委婉,雪色也懂她的言外之意。少年是个聪明人,默默不再吭声,继而专注做花瓶。
这边秀才爹刚夹了筷子茼蒿叶子准备扒饭,突然哎呀一声。她抹了一把脑门的虚汗,呃,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她索性放了碗筷,盯着秀才爹等候下文。
“桃花呀,今早你出门不久王家三郎过来找过你,我说你不在,他便走了。刚刚见你忙着,也就忘了这档子事。”秀才爹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早上见王三郎主动找自家闺女他还寻思奇怪,没料一忙竟忘了。
桃面男来找她?她心里一凉,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那桃面男找她必定是为了玉佩的事,要是让他知道玉佩已经让她当了……她不由得打了个冷噤,继而才问,“阿爹,那王明修有没有说啥?”
“只是问你在不在,我道你去了市集,他一声不吭就走了。”见到闺女面色不对劲,秀才爹有些不放心又道,“闺女啊,你是不是惹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