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知道,她一向睡姿不安份,只要没人看着,被褥便不知被踢到哪个角落纳凉去了,更是喜欢躬着身体蜷缩在人身畔入睡……而不是这样安安份份的躺平在床榻上双手垂放在两侧,动也不动的样子。
手指动了动,慢慢的移至被褥下,执起女子纤细温凉的柔夷,贴在面颊上,感受那份肌肤相亲的温暖亲密,轻掩上的眼瞳不知是怎生的心痛难抑。
“姐姐,两年了呢!你什么时候才会醒呢?我要等到几时……”
窗外,虫鸣声声厉叫,凄清刺耳,千回百啭!衣裾摩挲的声音轻轻微微的融入夜色的笙歌里。
“真夜,十四爷还未歇息吗?”
“嗯!已经好久了,十四爷这样下去,身体会跨的。今儿个,德娘娘还遣人来询问了格格和十四爷的状况。我不知道怎么回复……”
“辛苦了!估计今夜十四爷又会这样坐到天亮吧?唉,格格什么时候才醒呢?”
今晚,似乎又是个不眠之夜!
两年梦醒时
梦里的世界,我一直在走路,走在一条铺着光滑圆润的鹅卵石的弯曲小路上,天空是清湛得尽乎透明的颜色,阳光很温暖,道路两旁植满了各种热烈绽放的花朵,每当风起时,空气中就会弥散一种淡淡的清雅的芳香—似兰非兰、似檀非檀……
路的尽头,总有个朦胧修颀的身影,或是抬首望天或是低眉信目,唇边的笑容柔软寂寥,伴着明晃晃的阳光漫不经心的晃过眼帘,只余悠悠的叹息,呢喃一般滑过耳畔。
“……你还要逗留至何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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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在明晃晃的刺眼亮光中,便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俊颜。
刚欲惊喘,却发现喉咙干涩灼痛,无法顺利出声,也意识到眼前这张过于俊美无铸的脸孔是……十四阿哥……
大一号的祯儿??
我有些愣神,呆呆的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原本脸颊还有些孩子气圆润的十四阿哥一下子拉长了面形,眉间添了几许成熟气韵,脱胎换骨长成一个俊美青年的模样了?不过,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呢!鼻翼间似乎又闻到梦中那股淡淡的檀香,优雅迷人。
天已是大亮,我有些奇怪。这时候十四阿哥早就该晨起开始一天的课程了,而不是……我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于他就这样趴在床前衣饰未褪睡着了,景仁宫里又不是没寝室给他休息,用得着这样虐待自己吗?
我撑起有些酸痛的身体,润了润喉,轻声唤道:“祯儿、祯儿,起床了!太阳都晒被窝了哦!”
睡梦中的男人孩子气的皱紧了霸气的剑眉,蓦地双目俱睁,直勾勾的瞪着我笑眯眯的脸,晶亮深邃的眼眸里无一丝刚睡醒的迷茫朦胧,有的只是反应不过来或是无法面对现实似的不敢置信。
我笑了笑,拍拍他搁在胳膊肘上的脑袋,打着哈欠爬起身,神清气爽地坐在床前双腿踮了踮,刚想弯腰去穿鞋子,一双健臂自后头探来,将我前倾的身体揽进一具温暖的怀抱里。
“哎呀!”我挥舞着双臂跌在他身上,有些奇怪他的态度,“祯儿,你怎么了?”
“叩叩——”
雕花的门遭人敲了两下,门外轻轻柔柔的响起了真日的声音:“爷,您起了吗?奴婢进来了!”说着推门进来,却在看清房内床上的我们暧昧诡异的动作时,端在手里的铜盆自两手脱落,“咣当”一声滑碌碌的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止,洒了满地的水。
“早安,真日……”
脸上的笑容还未拉扯开,真日宛若见到鬼一般,瞠大双目,突然尖叫一声,转身便跑。远远的还能听见她边跑边扯开喉咙大声嚷嚷:“格格醒了、格格醒了——”
唔,好吵哦!我苦着脸,目瞪口呆。那个,那个,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为什么今天一早睁开眼睛后所见所闻的事都脱轨了呢,有些……不,都大大不同了呢?话说我身上的这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姐姐……你终于醒了……”
“哎?”
十四的声音闷闷的好似挟带了些许哽咽……是我的错觉吧?我模糊的应了声,挣扎着侧身回首,却看到十四阿哥抿紧了线形优美的红唇,眼眶竟是微微的泛红。这……
“祯儿,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我心里气恼那个令这孩子露出这样表情的人,很白目的问出这样的话,已然忘记了眼前的人可是个皇子,有谁敢动?十四听了微愣,然后欣喜的摇首,将额头抵在我肩膀上,扶放在我肩臂上的手轻颤不止。
正当我对这一切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时,一阵纷沓无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呯——”的一声,撞开虚掩的门,我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如蝗虫般涌入室内,有真夜、真日、泰安、泰宁,不是一脸不敢置信就是喜极而涕。还有后头跑得气喘吁吁小脸涨得红通通的弘晖。
弘晖一见到我,便“哇——”的一声哭出来,冲过来抱住我抽泣着说:“姑姑,您终于醒了……姑姑吓坏弘晖了啦……”
“哎??”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我茫茫然地四顾,只见那些宫女太监只顾着在那抹泪喜泣。十四抿着唇,欣喜的瞧着我,晶亮黝黑的双目里盛载的无法言语的千愁万绪皆在这一刻如雨过天晴般,慢慢消弥散尽……
“姐姐醒了,是不是?敢欺骗十爷我,小心你们的脑袋!”
“呯——”,再一声,脆弱的木门再次被三个大男人挤得摇摇欲坠。喂喂喂——你们就不能开了门再进来吗?非得这样挤来挤去吗?好像罐头里的沙丁鱼哦……我胡思乱想着,就见九、十、十三阿哥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十三阿哥大手拎开粘在我身上抽泣的弘晖抱着我嚷道:
“姐姐,你终于醒了,我……”
话还未说完,便被九阿哥一脚踹开,我像破布娃娃一样被转移到九阿哥怀里,然后又被十阿哥抢过去……
“喂、喂、喂——我是东西吗?你们干麻净往我身上粘……”
早晨,便在一团乱麻中展开了一天的伊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为什么都没有人告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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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您整整睡了两年呢!幸亏明真大师说格格只是为了适应这里的什么时间跨度的挪移,必须得沉眠上一段时间才行,不然十四爷肯定把京城掀了不可。两年来,十四爷每天都会陪格格说话,盼着格格醒来呢!其他的阿哥们也是一有空就来景仁宫坐坐,瞧瞧格格醒了没。还有弘晖世子,仍住在景仁宫里,除了去上书房学习和给德娘娘请安外,也是每天陪着格格呢……”
默默的听着真夜真日絮絮叨叨地讲述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我除了呆滞还是呆滞,还没消化完我竟如植物人般沉睡了两年的事,又被另一件事给打击得灰头盖脸。
“明真大师又去云游了???”我惨叫,只见真日真夜同情地点点头,我无力的趴在桌上。
“格格,不用沮丧,奴婢听说大师云游前还交给万岁爷一封信,说是给格格的!”
闻言,我马上精神抖擞,振作起来,迫不及待地跳起身,一骨碌的就要往乾清宫奔去。康熙真坏心,明知道我最关心明真大师的消息,明明在我醒来时还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看我,可什么也没留下又清洁溜溜地走了,只废话了一堆。
无暇分心中,绣花鞋踢到了高高的门槛儿,我惊叫着挥舞着双臂眼见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的相亲相爱,一双稳健的手臂横过来托过我,下一刻,我跌进一具坚实的胸膛里。
噢,鼻子被撞得好痛!我疼得倒吸了口凉气,直呲牙。
“怎么这么不小心?”
头顶响起了十四阿哥无奈的叹息,相较于两年前,滑进耳畔的声音更添了几分低沉、富含了股成年男子的磁性,悦耳好听。
“嘿嘿,祯儿,你回来了呀?我正要去找阿玛呢!”
我有些脸红的挣扎起身,不怎么敢看他。原本在心中一直以孩子形象存在的人,在我一觉醒来后,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长成了一个俊美青年……怎么看都觉得好奇怪呢?竟无法再放开心胸面对他了。
修长秀颀如苍竹般的手托起我垂到胸前的脸,十阿哥挑高了一边眉省视我不自然的神色和眼珠子乱瞟就是不肯看向他,半晌,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微笑。
“姐姐,你要找皇阿玛恐怕要等一阵子了呢。皇阿玛已于今晨出发去热河了。”
“啊——怎么可以这样!!!!”我欲哭无泪。
十四阿哥将我无力的身子扶揽进怀里,俊脸略沉,阴鸷的目光徐徐瞥向两个婢女,沉声问:“怎么回事儿?格格怎么了?”
真日真夜“咚”的一声双膝脆下,颤声道:“回爷,奴婢、奴婢……”
“没什么、没什么的啦!”我摆摆手,示意她们起来,“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哦,辛苦你们了!你们去休息吧!”
我将被十四阿哥无形的威势吓得胆颤心惊的两人挥退,心里总觉得很别扭。才仅仅两年,十四阿哥已不是我所知道所了解的孩子了,沉稳的气质、不怒自威的气势,俨然一个天朝大国的皇阿哥,遥远的历史人物,感觉好陌生……
两年的时间,多少历史自指缝间走过,多少人在岁月中成长。可是还给我的却是翻天覆地的改变。这……简直是欺负我长不大嘛。所有的人都在岁月中成长了,只有我仍是老样子呢,无论模样还是性子都没有时间给我成长,太过份!
十四阿哥半扶半就的将我往床上挪移,替我理了理停止生长的头发道:“姐姐刚醒来,太医说你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应该多休息!”
“我……”我觉得很好呀!刚欲出口的反驳却在见到十四阿哥挑起了帅气的剑眉,定定的凝对着我,从喉咙里哼出一句“嗯?”,俊美的脸庞逼至面前,令我有些手足无措、头昏脑胀,只能乖乖的任他扶躺下。
我双手抓着被褥慢慢将脸掩盖于被褥下,不敢再看他,也不敢让他瞧见我红透的脸颊。
呜!真没用,竟会对一个孩子脸红了……
“姐姐,别将脸掩得那么实,会窒息的!”十四阿哥拉开被褥,侧着身子坐在床榻前,大手摸摸我的脸,再抚抚头,唇边盘踞的笑容温柔宠溺,黑曜石般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瞧见那双太过晶亮的眸子里清晰的倒映出我平凡无奇的脸,我硬生生地撇过头,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中,忍不住在心中悲愤。
呜呜呜,为什么一觉起来,可爱的十四彻底变成了一个翩翩青年了呢?于我只不过一瞬间的事,太欺负人了嘛!
又遇皇阿哥
正午时分,阳光明晃晃的自浓密的枝叶间筛选而下,光影婆娑,清风除来,倒显得有几分宁静幽然。
我悠悠闲闲地走在宫阙之间,欣赏偌大的紫禁城磅礴浩然大气的景致。
话说,紫禁城的头头不在,皇阿哥们大多也随驾去了大半,偌大的皇宫确实清静了不少。十四因为以驻守紫禁城阿哥的身份留下,所以最近也忙得无暇管我,所以才这么有闲情逛宫殿。
为什么我是姐姐,却得受一个比我小的孩子管束呢?我捧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咦???”
眼角余光不意瞥见的东西令我放弃满脑的纠结,双目烔烔的直视前方。不远处,一个小小矮矮的身影慢吞吞的行走在无人的曲径回廊中,那矮冬瓜一样的个子,拖着一根乌溜溜的小辫子,华贵富丽的穿着,怎么瞧都是个牙没长齐的小鬼头嘛!不过,他怎么会一个人孤伶伶走在这种地方哩?
我猫着腰跟在他后面,蹲下身恶劣的扯了扯那根乌溜的小辫子,掩唇窃笑。这么矮的个子,还有那摇摇晃晃的步伐,让我怀疑他满三岁了没。
当小娃儿除除回首,我不由双目一亮,心中尖叫不休。
哇哇哇——
天啊!活生生的桃寿包子耶!这么粉嫩嫩绵乎乎的小家伙是谁家的呀?快快快,趁人不注意,抱回家收藏!
我马上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放柔了声调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是谁家的公子呢?”
小娃儿睁着黑白分明、清澈无垢的大眼睛盯着我看了半晌,在我脸上的肌肉快要笑僵之时,终于伸出白嫩嫩、胖乎乎的五短小胳膊踮高脚搂抱住我的颈部,脆脆嫩嫩的叫了声:“额娘!”
额、额娘???
笑容僵在脸上,我黑着脸瞪着一脸满足的腻在我怀里的桃寿包子。
我有老到可以当人家额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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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头不在家,正是干拐骗儿童勾当的最佳时机!
“姐姐,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十四阿哥较之平常深沉了几分的声音硬生生阻截了我跨进门槛的脚步,我僵硬了下,才慢吞吞的转过身面对他。十四阿哥双手环胸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