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道“你也来了?屋里头谁在?”
怡然笑道“亏你有功夫想这个,还不如想想夫人看不看得破爷的计策呢。”
淡然道“爷的计策?爷不是只叫人报一声夫人的事儿嘛?哪家不是如此?”
怡然笑道“你呀,真是个实心眼的。”
淡然道“好哥哥,你教给我。”
怡然道“你我都是陪嫁过来的,将来怕都是通房的命。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比别人都亲厚些。我心里拿你当亲弟弟一样。今儿偷偷嘱咐你一句,爷是个厉害的,将来,万不可对爷起了二心。不然,小心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淡然“你少吓唬我了,爷自来是个宽厚的。”
怡然鄙夷的一笑“是啊,爷宽厚着呢。要不然,怎么能挤兑的枕流和漱石两个连一晚上都留不下夫人呢?枕流可是给夫人生过姐儿的,如今怎么样?”
淡然道“不是他们自己吵起来,把夫人吵走了嘛?”
怡然道“他们为什么吵起来?”
淡然道“勺子还有个碰了锅沿的时候,牙齿还不定咬下嘴唇呢。一块住着,自然有吵架的时候。”
怡然道“这就是爷高明的地方了。两头叫驴栓一个槽里,两个老虎放一座山上。不咬起来才怪了。”
淡然犹自懵懂。
怡然又道“你想想,枕流是个有心的,漱石是个嘴厉害的。偏两个人都恋着夫人。夫人过去了,也只是瞧一个去。另一个眼瞅着,心里恼不恼?就算夫人两下里温存着,也不免有个顾此失彼的时候。日子越久积怨越深。他们俩个自己斗起法来,爷在旁边压制劝和。夫人瞧见了,会觉得哪个贤良?他们那边乱哄哄连吵带嚷的,爷这边喜喜笑笑,岁月静好,夫人爱去哪边?”
淡然撇嘴道“他们独个住的时候,也没见夫人去过几次。”
怡然道“那是爷刚来,夫人怎么好去?怎么说爷都替夫人在老夫人老爷面前尽了四年的孝。与情与理,夫人都不能冷落了爷。”
淡然道“就这样好好的过着岂不是好?费那些心思做甚?我瞧着夫人是个长情的。”
怡然道“你还记得在余杭时候,咱邻家的李二奶奶不?”
淡然道“那谁不记得,听说那李二奶奶把嫡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怡然道“那你可晓得,那李二奶奶的嫡夫嫁过去的时候,可是风光着呢。我那时候还没进内院伺候爷呢,李二奶奶成亲的时候,我跑出去看热闹。啧啧,那嫁妆一字排开,第一抬嫁妆都进了李家了,最后一抬嫁妆还没出娘家门呢。真个是繁花似锦十里红妆。李二奶奶宠嫡夫宠的边也没,要星星都不给月亮。整整五六年的功夫,别说纳妾了,连个房里人都不收。谁知道第六年上,外边来了个戏子,把李二奶奶迷的。当年就接了家来,当了侧夫。从此后嫡夫想见李二奶奶一面都难了。先是那戏子说府里住不惯,李二奶奶就另盖了一座院子给他住。渐渐的李二奶奶连家也不回了。整日在那院里,再后来来往的宾客朋友都去那院找李二奶奶,再后来,索性连钱都交给侧夫管着了。李二奶奶是真贤惠,自家的嫁妆早就交给了李二奶奶了,身边连个大钱也不曾留。那侧夫得了人又得了银子,渐渐刻薄起来,可怜李二奶奶那嫡夫想吃碗面都要去侧夫手里讨银子。”
淡然道“说这些做什么?”
怡然道“花无百日红。爷不趁着现在收拾了那两个。等到夫人过了新鲜劲,又回头找他们去,可就迟了。”
淡然道“我们休说这些了,那李二奶奶的嫡夫后来如何了?”
怡然道“还能怎样?活着,人家家大业大,不差一个人的饭。死了,不过是挖个坑埋了。”
淡然道“依我说,还是小门小户的好些。虽则吃穿不如这里,可日子过的安稳。”
怡然一笑“小门小户的日子好些?我看也不见的。我没进内宅前,家里的邻居都是小门小户的,别说妾侍了,那真是一辈子就守着一个男人过。可那男人过的什么日子啊,冬天里洗衣裳,手上裂的一条条的口子,跟树皮一个样子。到了春天,从口子里流出黄色的脓水来,又痒又疼。夏天里有怀着孩子去做饭,火才烧了一半,人就热的受不住晕过去的。若是碰见了荒年,或者家里有人病了。把孩子卖给人做奴做婢,家里大人孩子抱着哭成一团。没奈何,守在一起只是个死罢了。唯有卖了,才彼此有条活路。”
怡然小声与淡然说这话,二人渐行渐远。
我回了正房,看见子玉独坐在灯下绣花。我过去拿开他手里的针线道“不是告诉你别晚上做了嘛?要坏眼睛的。”
子玉抬头看见我,先是一楞,然后笑道“妻主怎么过来了?奴当您今晚歇在那边呢。”
我说“别提了,没一个懂事的。跟他们呆着还不够生气的。”
子玉笑道“慢慢教着就是了,年纪还小呢。”
我说“你岁数也不大,只是懂事不懂事而已,有人活一百了,年纪也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子玉笑了笑,倒了杯茶塞到我手里,我端起来一饮而尽。
子玉笑道“奴刚才到接了个有意思的帖子,正琢磨该不该应下呢。”
我问“什么帖子?”
子玉笑道“前街王家大奶奶家。王大奶奶的内眷下了帖子给奴,邀奴过完端午去她家看花。奴听说他家院子与别人家再不相同。一应赏玩的花草都没有。却种了好些个果树,山桃,樱桃,红枣,石榴。。。想来有趣得紧。只是奴原不认得她家内眷,不知怎么的。所以先问过妻主,可该不该去?”
我想了想道“去吧,她是咱家主顾。你去了礼貌着些也就是了。”
子玉笑道“那奴晓得了,明儿就回了人家。奴初七带了枕流漱石两个去。”
我问“带他们俩一起?”
子玉道“自然要带的,别说咱们家了,就是寻常小门小户的,但凡日子过的去,都有妾侍。奴自个去了,人还道奴是容不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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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便是端午。子玉早早就起来梳洗了。又在头上带了大红色五毒簪子,顺手给了怡然和淡然一人一个小小红色五毒簪子。说道“戴着吧,压压日子。”
枕流和漱石过来的时候,也带着粉色的五毒簪子。漱石照例奉承着子玉,正说着子玉绣的五毒花样精致,怡然端了茶过来。漱石朝着怡然头上扫了一眼,说着一半的话一顿。子玉笑盈盈看他。
淡然端着小小的红木托盘出来,上面垫着月白的缎子。缎子上躺着细细的两条五色丝线编成的手链。子玉给明珠和念儿一个在手腕上系了一条。说了吉祥话,就把念儿放在自己榻上,我连忙把明珠也抱了上去,子玉又安排青芽等几个陪着明珠念儿玩。
然后率领一群人包好了粽子。又用五色的彩绳栓成一串串的。王林家,运有道家,范掌柜家,李义山家等等,每家都送过去几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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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端午明珠就正式上学了。我和子玉两个人送她到了跨院的书房。子玉隔着院门远远的给李义山行礼,托付李义山照料明珠,又谢李义山教导明珠。李义山侧过身去不受。又背转身对着墙壁行礼,口中说着谦虚的话。子玉又对着李义山的后背还礼。我看的直乐,嘿,传说中的死循环。
我陪着明珠进了书房,替明珠放好了书本。李义山却不入上座,只站在桌旁。
我谢过李义山,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书房。
走到跨院门口,见子玉等在门旁。和子玉一起往上房走,他依然是比我落后半步,亦步亦趋。我跟他说话老得回头,别扭的很,索性拉住他手,携手并肩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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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内眷
子玉应邀去了王家,我去了店铺。范掌柜一见我就笑的像个包子。我还以为是范掌柜爱吃粽子,正说让再给她送几串过来。
谁知道范掌柜道“东家不晓得,东家送来的粽子实在是好啊。内子一吃就吐了。”
我大汗,不带这么骂人的。这叫好啊?又不是催吐药。
范掌柜继续道“连忙请了大夫,才晓得。内子居然已经有了一月余的身孕了。哈哈哈哈。”
我连忙恭喜。又多嘴了一句“范姨不是有五女三子了嘛?”
范掌柜摇头晃脑笑道“多子多孙多福寿。谁家嫌儿女多。”我差点接一句,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晚上回了家,子玉也回来了。
子玉跟我说起王家情况,自己先扑哧扑哧乐了半天才道“那王家奶奶真真有趣,只爱柳条一样的人儿。王家那些内眷们,竟然饭都不敢多吃。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要不是身上穿的戴的,真以为那里弄来的一群饥民呢。说起话来都有气无力的,说是赏花,结果只是在树下坐了一坐。”
我笑道“你还没瞧见王家大奶奶自己呢,活脱脱是个团子。你没让他们陪你逛逛?”
子玉笑道“奴哪里好意思的。倘若挂起风来,还不把他们都吹跑了。到时候王家奶奶找奴要起人来,奴可如何是好。”
我做出深思状,然后咬牙跺脚的说道“那说不得,只好把你赔给人家了。”
子玉啐道“呸!”
(恶搞一段,本文作者最大的特点就是写着写着就癫了~~只见子玉手掌一翻,亮出掌心的一只短棒,手腕一抖,短棒稳稳夹在两指间,直奔范徽的面门而去。范徽大叫一声“来得好!”祭出独门暗器一只深粉色的荷包,荷包上一不绣那松鹤长年,二不锈那五福捧寿。只端端正正绣了一只鲍鱼,鲍鱼口正是那荷包口。范徽双手打开荷包迎上子玉的短棒。说时迟,那时快。短棒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如脱缰的野狗般插入荷包中。子玉手指微触到荷包口,奇道“怎么湿了?”范徽面上一红,怒道“休得胡言,是方才洗过未干!”
二人口中搭话,手上却不曾停歇。那短棍其坚似钢似铁,使在子玉手中,上下翻飞。那荷包其柔如锦如棉,运在范徽掌底,左右招架。
只见子玉身形一矮,从下自上以指支棍,意欲破包而出。范徽也不示弱,意念动处荷包左右一摇,消弭了短棍的攻势。
子玉见一计不成,抽棍要走,范徽喝一声“哪里去!”荷包紧随而动。只见短棍一撤,荷包一追,短棍一攻,荷包一摇。不过数息间功夫,二人已经换过攻守数次。此时皆知彼乃一员战将。不由得心下同生了爱才之意。
子玉改夹为握,加力攻向荷包。范徽双掌一握,紧紧夹住子玉的短棍。子玉又扯,范徽再追。如此往复,二人正蛟力间,谁知那荷包原就洗了未干,几滴水顺着短棒流到子玉手中,子玉奇道“咦?”范徽叹道“啊!”
荷包中余水一出,短棍借着水势,棒身愈加滋润。子玉攻势大增。范徽大叫道“罢了,此番丢人也。”话音未落,突觉得荷包一湿,短棒竟也喷出水来。
定睛看时,却原来这短棒熟到不能再熟。
看官,你道它是何物?却原来是一蓝白塑料包装,上书四个大字,酸奶冰砖!
此一番鏖战,那冰棍虽拼尽全力,然则无法改变物质规律。早已有一半化做乳白色的汁水。不复出战时之雄纠纠气昂昂。
子玉与范徽皆是江湖儿女豪迈英雄,当下也不在心上。相视一笑,恩仇尽泯。
后人有诗赞之曰“夫妻没有隔夜仇,只因荷包与冰砖。夜深无人战一番,杀人的冤仇解一半。是为记。
有后人做古代武术考,无意中竟来到了子玉和范徽交战之地,取地上残留物化验,化验结果云“其主要成分为蛋白质。。。。。”)
作者童鞋癫完了,恢复正常。咳咳,一夜风光旖旎。略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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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子玉下了帖子回请王家内眷。跟我商议借个什么名头。我想了想,跟他说咱家花儿不出众,王家内眷也不是能跋山涉水的主儿,不如品茶吧。子玉当即写了帖子,一笔娟秀小楷,一挥而就。
王家当天就给了答复,子玉便开始忙着迎接第一批到访的客人。这也是子玉第一次是主夫的姿态为范家主持宴请。
先是设宴在后院小亭,亭身用薄纱围起。亭外设了茶炉,几个清秀的小厮一人一把蒲扇,蹲着烧水。茶具既是官窑上品,上面绘了十二色合和二仙。桌旁布置了时令鲜花,桌上供了新鲜的茶果。全家人都被子玉指示的团团乱转,连枕流和漱石也被捉来帮忙了。
我也被子玉留下来坐镇………一个人在外屋坐着假装自己是个镇纸。
正看着一群小厮抬了炉子按子玉说的样式摆放。突然看见一团小小的火红色朝小山上奔跑过去,手上还拿着小弓箭。我大叫“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