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大的祸事真是黄姑儿闯下的?无涯心乱如麻,哪顾得上与白羽言语,一心只盼着早些见到黄姑儿,问个明白。
忽然,从烟尘里,奔来几个道人,为首一个,见到白羽等人,慌忙率身后几人跪拜,口中悲呼:“仙长救我道观,仙长救我呀!”
跪拜的道人们皆满脸烟灰,道服焦破,实难辨出是观中何人。不过听那声音,分明是主持乘风和监院清风等一干人。无涯暗想,自己虽说与白云观没了干系,可情分难断,怎能受此跪拜?
无涯轻咳一声,往边上躲了躲,避过白云观道人的跪拜。
乘风等人抬起头,见无涯也在,个个呆作木鸡,羞愤难言,胸中怒火万丈,却无人敢发作。虽说正是这眼前之人,让白云观遭此劫难,可昔年的贫贱孩童,如今已是忘念峰贵人,倘若不知轻重,触怒了忘念峰,只怕雷霆之怒降下,比此番妖孽来袭还要厉害几分。
乘风道人也算一观之长,实不愿太失颜面,起身掸去灰尘,向众人稽首后,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清风。
“无涯仙长,本观曾怠慢过仙长,但万望仙长能看在贫道的薄面上,既往不咎,让本观逃过此劫吧!”清风道长硬着头皮,跪行到无涯面前,又欲叩首。
“这如何使得?清风道长,快快请起!”无涯慌忙扶住清风。
一个硬要叩首,一个不让,正僵持间,一位女子披头散发,嚎哭着,向这边奔走。
“无涯,念在往日同门,你我也有一丝情分,请救我夫君一命吧!我实不该听我那夫君的话,诬陷与你。可夫命难违,我也自有苦衷。”那女子以头呛地,血泪和着烟灰在脸上淌出道道污痕,叫人动容。
韩书易固然可恶,可柳师姐也确实可怜,无涯看着柳梦琪的惨样,不由心软,唉,世间女子嫁夫从夫,即便作恶,也只能算是胁从。
“柳师姐,韩书易现在何处?”无涯开口道。
“我夫君被那妖……仙,掳去了后山,生死不明……”柳梦琪险些口不择言,叫出妖孽二字,幸好改口的快,饶是这样,也冷汗顿出。
无涯听到一个妖字,心中已是不喜,也没做声,只是皱皱眉,不再理睬柳梦琪,转身径直向后山而去。
忘念峰诸人见无涯首肯,纷纷长舒一口气,这妖孽尚未露面,就这般厉害,若非无涯出头,自个无奈出手应战,弄得个灰头土脸是轻,保不住将命丧于此,数十上百年的苦修尽付东流,岂不是白白叫这白云观不入流的道众们耻笑。
数月前,暗河水涨,石窟塌陷,白云观后山也被生生削去大半,原本馒头一样的山包,成了孤零零一座险峰。
韩书易像个虫茧似的吊在峰顶一株歪脖树上,对着黄姑儿连连作揖,口里胡乱呼着“姑奶奶”、“仙姑”、“上仙”,讨饶声不绝,显然已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有平常半分神气。
“无涯,你果真来了?”黄姑儿瞥见无涯,满心欢喜,将手一招,无涯就如腾云驾雾般上了峰顶。
数月不见,黄姑儿竟清减了许多,可闯下这么大的祸事,又该如何收场,无涯怔怔望着黄姑儿,喜、怜、忧、怒,一齐袭来,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无涯,你果真成了忘念峰弟子?”黄姑儿细细端详着无涯,见无涯点点头,便反手隔空一掌,打的韩书易荡上了半空,不住惨叫。
“谁让你这个恶贼,不说人话?你老老实实说无涯去了忘念峰,不就得了?偏要乱嚼舌根,说什么无涯犯了淫戒被赶出道观,不知去向,后来吃疼不过,又改口说无涯去了忘念峰,叫我如何能信?活该吃些苦头!”
这一掌打飞了韩书易数颗牙齿,打塌了他半边脸,韩书易一张俊脸变得血肉模糊,活像厉鬼行尸。
韩书易哀叹不已,先是被一个来道观传话的女童作践,一日前,又撞见眼前这个女煞星,聂无涯啊,聂无涯,全是因你而起,你害我颜面尽失不说,还让我吃尽了苦头。
心中虽恨不得把无涯剉骨扬灰,口里却只敢说些软话:“无涯仙长,他日之事,皆是我错,请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来日我必焚香顶礼,报答天恩……”
“你不必多言!”见韩书易可怜兮兮的说那些谄媚之词,无涯更生厌恶,也懒得再瞧他,转身对黄姑儿道:“我与白云观情分已了,无意添此杀孽。何况杀了此人,只会污了你的手。”
“无涯,我见你来,心中便只有欢喜,他之生死,只凭你一言!”黄姑儿一双妙目看着无涯,一挥手,韩书易如石碾子一般,滚下孤峰。
峰下早有人候着,接住了韩书易,急匆匆送去观中救治。
白羽和李慕青等人,恶狠狠瞧着黄姑儿,却无人敢踏上孤峰半步,只是发一声喊,一齐把法宝丢向峰顶。
混元扇、青光飞剑、火云针、阴雷珠,呼啸盘旋,各色光华四射,声势倒也惊人。
“就这点本事,还敢来献丑?”黄姑儿身形飘起,一头金色长发飞舞,伸出纤手只是轻轻一握,那些个法宝俱被她捏在手中,毫光吞吐,奈何却挣脱不开。'网罗电子书:。WRbook。'
“哼,我以为是什么稀罕物,原来一堆破烂货!”黄姑儿随手一扔,独留混元扇在手中:“就这把扇儿还好些,只可惜鬼气太盛,白白糟蹋了绝佳材质!”
说罢,黄姑儿几把扯烂了混元扇,将那光溜溜的一根扇柄掷向白羽道人,白羽慌忙去接,没想这轻飘飘的一根扇柄此刻却重如山岳,击得白羽连连跌了几个跟头。
众人也急急捡起自个的法宝,细细察看,李慕青惊吓尤甚,飞剑与其他法宝不同,乃是元神祭炼,稍有损折,便会动摇道心根本,贻害日后修炼。
还好黄姑儿终究看在无涯面上,对忘念峰门人留情几分,只是羞辱了事,众人的法宝倒无一丝损折。
混元扇乃天级中品法宝,白羽不过是清虚山二代旁系弟子,当初为了得此宝贝,竭尽阿谀之能,其中苦楚非常人能忍。今日,混元扇毁于黄姑儿之手,怎不叫白羽痛彻心腑?
“你这妖孽,欺我正道无人?今日,若不把你擒下伏诛,实难消我心头之恨,妖孽,纳命来!”白羽披发顿足,双目血红,一拍双头怪鸟,直上峰顶。
第十三章 发如雪(下)
这白羽本是极为谨慎之人,此番因法宝被毁,一时气急攻心乱了方寸,待飞上峰顶方醒悟过来,看身后,竟无一人跟随,进吧,手中没了可依仗的法宝,退吧,自己虽不怕丢了颜面,奈何妖孽未必肯放,心中不由悲呼——吾命休矣!
“好你个杂毛老道,你还有胆儿前来?我原本只是来白云观寻人,即便出手教训几个恶贼,也自有我的道理。你不问青红皂白,口口声声妖孽、妖孽,出手狠辣,欲置我于死地。这道观被毁,大半倒要拜你法宝所赐,哼哼,大水冲了龙王庙,真是好笑!”黄姑儿冷笑几声,出手如电,画了个大大的囚字,刹那一个金色牢笼裂空而出,封住了白羽的退路:“自不量力,元婴期未到就敢如此猖狂!”
白羽催动坐骑,左奔右突,意欲夺路而逃,哪知,鹏鹰稍一展翅,牢笼内便金光一片,那光如九天神雷,击得鹏鹰翎毛倒竖,悲鸣不已,任凭白羽拍打,也不敢再造次。
这妖孽的修为已近渡劫?!白羽一念至此,魂胆俱丧,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富贵险中求,如今要保住自个一命,恐怕也只得剑走偏锋,冒险一试!
“聂无涯,你也是名门弟子,正道中人,难道眼睁睁看着同道惨死妖孽之手,而听之任之无动于衷?”白羽手指无涯,竭力装出一副慷慨激昂:“我死不足惜,只可惜忘念峰从此将被正道除名!聂无涯,忘念峰何曾亏待过你?你如此行事,必令同道齿冷!”
若要再闹将下去,真不该如何收场,掌教师伯青玄真人也说,只要黄姑儿离开道观,他便不会追究。若任由黄姑儿大开杀戒,惊动师伯亲至,怕是黄姑儿绝难讨得好去。
无涯思忖再三,开口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黄姑儿,此事皆是因误会而起……”
“放了便放了,他这等宵小,不过蝼蚁尔,我有何惧?便是他清虚山倾巢而出,也休想留住我!”黄姑儿收了神通,喝了声:“滚!”
白羽如蒙大赦,抱头鼠窜,不过,未走远,仍待在峰底一丛人中。
“黄姑儿,你寻我而已,又何苦闹出这么大动静?”无涯看着不远处几近灰烬的白云观,难免有些埋怨。
“无涯,我既与你相好,便要护你周全,谁若欺你、诬你,如同欺我、诬我一般,你能忍,我如何能忍?哪怕忘念峰如此,我也要打将上去!”黄姑儿见无涯责怪,心中实在气恼,侧过身独自走到崖边。
无涯追上几步,赔笑低声道:“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意,可如此行事终究不妥。”
“去去……,既已知道我是妖,你这正道名门弟子还粘着我作甚?你不怕我连你也害了?”黄姑儿仍是怄气。
“唉,人也好,妖也罢,总也分个好歹。你若是想害我,只怕我早已成了飞灰,此刻又怎能立于你面前?”无涯叹道。
“呆子,你知道就好!”黄姑儿一笑,又疑虑道:“你心中真这么想?”
“当然。”无涯点点头,望着黄姑儿略显憔悴的脸,轻轻道:“黄姑儿,你瘦了许多。”
“呆子,还不是你害的,叫人牵肠挂肚……”黄姑儿说罢,霞飞双颊,虽自觉羞赧,可身子却与无涯挨得更近。
残阳如血,一峰独秀,萤虫绕着一对璧人飞舞,风儿牵动黄姑儿的秀发,丝丝缕缕拂过无涯的脸庞。
发梢淡淡香味让无涯熏醉,长生也好,成仙也好,如何胜过此刻?恨也罢,仇也罢,只愿暂且抛开!
“无涯,呆呆的想些什么?快些儿帮我把花戴上……”黄姑儿俯身从崖边藤蔓上采下一朵黄花,笑吟吟递给无涯。
一枚红线吊着的铜钱从黄姑儿白皙的颈脖处滑落,亮晃晃的刺疼无涯的眼,这便是我唯一给过黄姑儿的东西,无涯心中好不酸楚,猛然记起,青玄真人送的玉镯还好好的在兜里放着,忙取出,抬起黄姑儿的手,替她戴在腕上。
“无涯,这玉镯儿真美,你特意买来送我?嘻嘻……”黄姑儿美滋滋转动着玉镯,,突然,面色大变,一把推开无涯,厉声道:“聂无涯,你、你好毒的心计……”
无涯措手不及,打了个踉跄,睁大眼,不解道:“黄姑儿,你何出此言?”
“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一片真心待你,你、你却用这歹毒的法宝来害我?”黄姑儿脸色苍白,额头密布亮闪闪的汗珠,显然痛苦至极。
“黄姑儿……”这看似普通玉镯,竟然是厉害的法宝,掌教师伯骗我不成?无涯惶急不已。
“哈哈哈……,无涯师弟,今日能擒下此妖,当推师弟首功!”李慕青哈哈大笑,率忘念峰众师弟飞临峰顶,把黄姑儿团团围住:“妖孽,这玉镯名为太乙纯阳真火圈,乃是我忘念峰历代掌教用真元灌注而成,你即便有三头六臂之能,也休想逃脱!”
“师弟们,布无形诸天阵,炼去这妖孽的魂魄,叫她显出原形!”李慕青一声令下,其余人等手掐诀,脚步罡,齐齐念动咒语。
那套在黄姑儿腕上的太乙纯阳真火圈蓬的燃起一圈绿火,随忘念峰诸人嘴唇翕动愈快,这原本寸长的火苗,眨眼间,窜起丈高,把黄姑儿吞没其间。
“啊……”黄姑儿痛呼出声,奈何这太乙纯阳真火圈越箍越紧,手段使尽,也褪不下来。
“黄姑儿,我来救你!”无涯情急无奈,扑上前去,想要摘下太乙纯阳真火圈,不料人未到黄姑儿跟前,就被一股大力击出,远远跌落在地。
三番四次,无涯已道袍褴褛,全身无处不是创伤,想要再起身向前,可惜力不从心,只得泪汪汪看着黄姑儿遭此痛楚。
“负心汉,你休要哭哭啼啼,假作慈悲,我黄姑儿真是瞎了眼,竟会信了你的话,着了你的道!”黄姑儿冷眼瞧着无涯,咬牙长发一甩:“斩!”
长发如刀,众人直觉眼前寒光一闪,唰一下,黄姑儿套着太乙纯阳真火圈的手腕齐根而断,一时血如涌泉,饶是她修为惊人,也痛得身形一阵摇晃。
“嘿嘿嘿!妖孽,你如此不过是白受些痛苦罢了,太乙纯阳真火圈沾了你的妖血,便是不死不休!”李慕青看着黄姑儿花容失色,心中大快,又道:“妖孽,撑不了一刻,你元婴必会离体,待我祭起飞剑,斩你元婴,叫你灰飞烟灭!”
黄姑儿自断手腕,看得无涯痛彻心腑,低首不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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