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有点儿不太一样。他的死鬼秀才爹给他留下的书有一股霉味,他没仔细翻过内容,不过看书名里面没有一本是他听过的,连古时文人必备的《论语》都没有,他有点儿怀疑自己穿越到了架空的朝代,但是一个五岁的孩子问这些话题就太突兀了,而且问完了日子也还是照常过,所以孟广庆略微一想就把这事放下了。
放学的时候李龙单独去向先生请假,先生允了,让他们回来以后每天再加修半个时辰,直到把落下的功课补齐为止。
中午回到家之后,他娘一边给三兄弟摆饭一边说,“一会儿吃完了饭,你们几个轮流去洗澡,明天干干净净的去见人。尤其是你,怀熙,自从天凉之后你就没洗过澡,一会儿我得好好给你搓搓,要不然你姥姥肯定认不出来你。”
“我自己会搓,我自己洗!”孟广庆收回正要去够筷子的手赶紧回答,要是让他娘给他洗澡,那干脆让他二十几岁的灵魂找块儿豆腐撞死得了。
“自己洗?随便你。洗完了我可要检查的,胳肢窝、脖子、脚后跟都要洗干净,我看你还是最后洗吧,等你洗完了估计澡盆里能倒出半盆子泥来,你要是先洗我还得使劲刷桶。”他娘一边盛饭一边说。
李龙和李虎对着孟广庆做鬼脸,贼兮兮地笑,他们婚礼前几天刚洗过,这时候可以五十步笑百步。
吃完了饭,三兄弟轮流去洗澡,孟广庆果然被排到了最后一个。虽然他娘说得略有一些夸张,可跟实际情况也有些□不离十,孟广庆在澡盆里足足泡了一个小时,最后累得虚脱了才被过来加热水的娘抱回了炕上。
缓过气来的孟广庆裹着一块大布坐在被子里,由于刚刚洗过澡,炕又烧得很热,他露在外面的小脸红扑扑的,勾得李龙李虎不住地用手去戳,孟广庆连躲都不躲,嘟着嘴在那里装雕像,刚才他洁白无瑕的小身板全被他娘和两个哥哥看光了,看光了也就够丢人的了,他娘还说他至少轻了二斤,减掉的分量全在澡盆里!
孟广庆现在十分不愿意想起自己灵魂的实际年龄,并且打算今后也不想了,因为想起来只怕会臊死!
过了一会儿,他娘拿着一瓶香脂过来给他抹,脸蛋抹完了又去拉他的被子,还没等孟广芹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他就从被子里被掏出来了,于是第二次大白天下。
孟广庆趴在被子上装死,暗暗劝慰自己,反正已经看过了,那多看两遍也没关系。可惜他娘不只是看看那么简单,她把香脂倒在自己手上,温热以后给儿子抹在身上,孟广庆被翻过来调过去,全身上下、沟沟缝缝全被抹了一遍,整个人变得香喷喷的,像只等待被烤的填鸭。
他娘倒没想把他烤来吃,回身把香脂收好,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唠叨,“瞧瞧,这洗完了才看见本色儿,以后你们洗脸也认真点儿,耳朵后面那块地方也是你们自己的,不是别人家的地盘。笑的那两个,你们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娘,咱家三儿长得真好看,您看跟画上的金童似的。”李龙一直坐在孟广庆旁边,老想上手摸摸。
“呵呵,好看啊?小时候比现在还好看呢,现在都长难看了。”他娘笑呵呵的给小儿子套上最后一件衣服,嘴上虽然说着难看,可是忍不住还在在小儿子脸上亲了一下,把孟广庆亲得脸更红了。前世他妈走的时候他还不太记事,亲没亲过他他还真不记得了,大概也是亲过的,可惜完全没有印象了,现在他娘这样亲他,孟广庆除了有些不好意思,更大的感觉是有些晕眩,靠在他娘身上蹭了蹭,觉得二十几岁的灵魂留着也实在是没什么用。
下午的阳光照进了屋里,比平时亮堂了不少,哥仨穿好衣服排成一排坐在板凳上,他娘拿了一把篦子挨个给哥仨梳头,这里的小孩儿并不像古画上面那些小孩儿那样剃成各种桃子发型,胎毛剃掉以后头发就留起来了,街上的男孩子每个人都留着长头发,梳着高高的马尾。
轮到孟广庆时,他娘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一头乱草通开,把他疼得呲牙咧嘴,一个劲的叫嚷着让他娘帮他剪头发。
“剪成和尚似的明天怎么见人?!别喊了,一会儿就梳完了,你看你两个哥哥谁都没喊,就你这两根黄毛喊什么?别喊了。等你爹把炭弄回来,屋里暖和了,娘得经常给你们几个洗洗头发,都快通不开了。”他娘一边说着,一边揪着小儿子的头发小心翼翼的梳,感觉自己儿子的头发好像好了一点儿,不像原来那样枯黄了。
傍晚的时候,李成奎卖完了猪肉从镇上回来了,一进院子他就喊,“儿子们,看看爹给你们拿什么回来了?”
几乎每天李成奎回来的时候都会拿点东西,一包糖豆或者一包花生一类,不过今天他拿回来献宝的除了零食以外,还有一个挺大的兔笼子,很坚固,也挺漂亮,连同孟广庆在内三个孩子都对这个笼子很满意。
“哪儿来的?花钱买的?”他娘围着笼子转了一圈,觉得不像李成奎自己做的。
“换的,一个猪头换了一个笼子,合适。他娘,你看看那块肉够不够?我留了整只猪后腿,十多斤呢。”
“十多斤?!太多了吧,一会儿我再割下来点儿,正好晚上吃。”
“别往下割了,割下来就不好看了。咱们自己吃的我留出来了,就在旁边。嘿嘿,嘿嘿,这孩子们有了娘就是好,你看一个个的这干净,好,真好。”李成奎高兴的看着收拾的焕然一新的孩子们,再看看自己漂亮的媳妇,嘿嘿傻笑半天,美得只会说好了。
“去!让人听见了笑话。你也去洗洗去,我给你留了水,一会儿洗完了就吃饭。今儿我们得早点睡,明天一早就得走,还得赶趟集呢,我大哥说的没错,明天一大屋子人得不少东西喂呢,拿少了我大嫂肯定撂脸子。”
“都听你的,让三儿离兔子远点儿,那东西急了也咬人,嘿嘿,咱们应该再生个闺女,要是长得像三儿一半就很好看了。”
“三儿长得像谁?不像我?”
“像你!怎么不像你,像你就更好看了……”
两口子一边说话一边一起进屋了,哥仨淡定的围着自己的兔笼子,李虎冲着李龙猛眨眼睛,孟广庆踩了他一脚,心疼得李虎使劲拍了拍自己的新鞋。
李成奎家没养鸡,连个鸡窝都没有,可是邻居家的大公鸡天不亮就开始打鸣了,孟广庆被尿憋起来,发现厨房里的灯亮着,是他娘点着油灯正在做早饭。厨房的门开着,孟广庆呆呆的看着灶膛里的火红彤彤的映在他娘脸上,衬得他娘美得像朵娇花一样。
其实孟广庆很讨厌长得好看的女人,一看到好看的女人他就会想到他那个和人私奔的妈,可是他现在发现他一点儿也不讨厌他娘,虽然他娘比原来他见过的很多女人都好看,可是他真的一点儿也不觉得讨厌,只想不时地挨在他娘身上蹭一蹭,就像所有幸福的小孩子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娘出来拿东西,一转头看见他穿着单衣单裤站在堂屋地上,于是进来有些嗔怪的在他身上摸了摸,摸完咋了一下舌,赶紧夹起来把他塞回被窝,“再冻着可怎么办?!再睡一会儿,饭好了娘再叫你。”
“娘,”孟广庆伸出一只手拉住他娘的衣襟,“您真好看。”
“你懂什么叫好看啊,睡觉吧,小毛孩子。”他娘把他的手塞回被窝里,一转身出去接着做饭了。
天亮以后,一家五口吃过早饭,换上干净衣服准备出发,他爹借了一头驴子让他娘骑着,孟广庆也借光坐在了上面,毛驴没嫌这娘俩沉,一路都迈着轻快的步子。
他们先是到了集市买干果,这时候集市上人还不是很多,娘俩依然坐在毛驴上,孟广庆东看西看,还是觉得这个市集很新鲜,相似的场景虽然在古装剧里看得多了,可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很好玩。
在一个干果摊儿前面,李成奎把这娘俩都接了下来,他娘去挑东西,孟广庆脚没沾地,一会儿由他爹抱着一会儿由他大哥抱着,二哥李虎跟着他娘左尝一样、右尝一样,尝完了觉得好的就往他嘴里塞,哥俩塞成了松鼠,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要不是他娘买的多,那个小贩的脸都要成苦瓜了。
“就是你们俩吃得多,我都不好意思杀价了,要不然还能便宜不少。这些吃的你们自己看好了,到了那儿别跟那些孩子瞎抢,显得咱们没见过世面似的。”离开卖干果的摊位,他娘一边说,一边往三个孩子兜里塞吃的。
“娘您放心,我一定看好他们。”李龙抱着孟广庆很懂事儿的说。
“还是我大儿子听话,娘多给你一把,刚才就看他们俩吃了。”他娘说着又给李龙多塞了一把。
“娘,我够了,谢谢娘。”
“跟娘说什么谢谢?!你把三儿放下,让他自己走。”他娘觉得孟广庆有点儿太享福了,新鞋子连一点儿土都没沾着。
“不用,街上人多,看人家踩着他。”李龙没有放下弟弟的意思,刚才孟广庆想要自己骑驴他也没让,怕驴惊到伤着宝贝弟弟。
李成奎单肩挑着一个担子走在前面,回门拿的东西都在担子里,可是还缺一样。当初和大舅哥说了礼单上有鱼,其实当时还没买,吃鱼讲究吃活的,今天赶集也是为了这条鱼。
集市的一角是专门卖鱼的,一个个大木盆放在地上,这个时代没有打氧机,里面全是刚打上来的活鱼,鲤鱼、草鱼、花鲢、鲫鱼、黑鱼还有鲶鱼。他们一家挑了一尾大鲤鱼,五斤多,扑腾扑腾的乱蹦,卖鱼的和李成奎是熟人,让了个低价,他娘付了钱,请卖鱼的把鱼杀好弄干净,和自家的肉放在一个挑子里,回门礼单上的东西终于备齐了。
7、回门
太阳升的很高的时候,一家五口终于到了他娘的娘家,看到门上‘程宅’两个字,孟广庆终于弄明白了他娘的姓氏,姓程,按这个时代的叫法,他娘就应该称为程氏。
这里的格局和李成奎家差不多,但是院落要稍小一点,院门敞开着,门口有几个小孩儿在点鞭炮玩,零零星星的劈啪作响,应该是成亲那天剩下的散鞭炮。
小孩儿看到他们来了,其中一个大的男孩跑到里面去报信儿,剩下的都贴着墙角站着,有两个把指甲放在嘴里不住的啃,孟广庆看着皱眉,觉得自己的指尖都被咬秃了似的。
他爹把他和他娘都抱了下来,孟广庆的脚终于挨了地,他的小手被李龙李虎攥在手里,哥俩一边一个把他护得密不透风。
院子里一阵喧哗,紧接着从门里迎出来好几个男人和女人,应该都是原来的孟怀熙认识的,可惜换了现在的孟广庆他一个也不认识,他和两个哥哥跟在他娘身后,他娘叫二哥的他们就叫二舅,他娘叫三嫂嫂他们就叫三舅母,哥仨的动作声音都整齐划一,孟广庆借了两个哥哥的光,完全不用担心别人看出他其实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这些舅舅、舅母当真像他娘之前说的那样,吝啬的很,头次见面的两个继子每个人只收到了一个小红包,孟广庆更可怜,连个红包都没有,这些人只是假模假式的夸了他两句就算完了。
孟广庆那个据说不错的大姨也迎了出来,站在那儿一个劲儿的摸孟广庆的小脑袋,她是这些女人里衣服穿得最好的,头上还有一根金簪,长得与他娘有些相似,可是眼角已经有了一些皱纹,即使擦了粉也能看到。
进了院子,他爹和他娘先去给他姥姥磕头,这个姥姥是个有些干瘪的小老太太,牙都不剩几颗了,不过身体看起来很好,他爹改口叫娘的时候老太太很高兴,很快就让新婚夫妇起来了,还给了两个新外孙一人一对小银铃铛,孟广庆看着很眼馋。
仪式完毕,大人们都出去了,接着准备中午的宴席,李龙李虎被鞭炮吸引出去玩了,姥姥偷偷把孟广庆领到自己屋里,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绳拴着的小银锁给他戴在了脖子上。
孟广庆从来没有戴过这种东西,想要揪出来看看,他姥姥压下他的小手说,“别让你那些舅母们看见,姥姥单给你买的。过来告诉姥姥,你后爹对你好不好?哥哥们呢?欺负你吗?”
“挺好的,他们都挺好的。”孟广庆贴着他姥姥站着,有点想他前世的奶奶,那个老太太活着的时候曾经也这样拉过他的手,可惜他妈还没走的时候他奶奶就突然没了,这样的温暖他只体会过很短的一段时间。
姥姥又从旁边的针线盒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荷包递给他,“姥姥给你缝了个小荷包,里面有钱,以后看到什么喜欢的,你就自己花钱买,没了姥姥再给你装。”
孟广庆把小荷包推了回去,“姥姥,我不要,我后爹对我很好,经常给我零花钱,您自己留着吧。”
他姥姥笑了,把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