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了车门,大眉儿一跳而出,道了声:“谢了!”
二虎子皱眉道:“我这听差的真当的好吗……”
说着燕青小姐及陆夫人也一一下了车,一行人鱼贯而入,燕青又随着入内,亲向陆尚书道了谢。陆治着实夸奖了一番,并嘱晚上为燕青设筵贺功。
暂时安静的余燕青,一个人返回到了住处,大眉儿为他脱下了外衣,燕青又摘下了帽子,忽然他吃了一惊,原来这帽子前后,都镶有一块佩玉,前方后长,此时这两块玉石,竟是全没有了。
这本也不值得那么大惊小怪的,可是燕青却拿着帽子发起了呆来。
他心中暗暗想:“我出门之时,这两块玉明明在上面的,怎会回来就没有了,这也不是十分小的玩艺儿,就是掉在地上,也会有个声音的,怎么我竟会一点也不知道呢?”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时把帽子往一边一扔,倒在了床上。
按说,他此时心情,应该是充满了喜悦和兴奋才是,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回转在他心中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感伤!
他枕着双手,在床上想道:“这莫非就是我的本意了么?虽然我已被朝廷任命为官,可是我并不高兴!”
想着他又自床上站了起来,不一会,宅内已来人请余公子吃饭了。
燕青懒散散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再怎么,这总是一件喜事,而且老尚书亲自欢晏,不得不提起些精神来应付。
他走到内后厅,见老尚书夫妇和陆小姐,同在厅内,而且各自都是面带喜色。
大厅上燃着五六枝蜡烛,燕青一进门,老尚书已嘻嘻笑道:“来,来,贤侄你坐下……今天你可真是出尽了锋头,全北京城谁不在说你?唉!少年得志……少年得志!”
燕青行了礼,坐下,一面道:“这都是托老伯伯的福!”
陆治似乎今天极为高兴,他哈哈笑道:“自从我在马车上初一见你,就看出你器宇不凡,果然你不使我失望……”
他笑了笑,道:“今天晚上我备上了酒,好好喝喝……喝完了酒,我还有话给你说!”
燕青陪笑道:“小侄从命!”
这时听差的入内报告,菜已摆上了,陆治含笑站起道:“请吧!我们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啦!”
燕青跟着陆治进了饭厅,各自落了座,这一席酒菜,是老尚书亲自关照要备丰腴的,所以十分丰盛,燕青就把心中一些忧怀暂时丢开,随着老尚书开怀畅饮了起来,宾主二人一问一答,谈得十分畅快。
一席饭毕,已是玉兔高升了,老尚书和燕青二人,都有些醉醺的了。
他离开了饭桌,哈哈笑道:“这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真痛快,今天晚上,我真是太痛快了……”
燕青也笑道:“老伯喝得太多了……”
陆治这时斜着步子趟出了几步,把一边人吓了一跳,都以为他要倒下了,争着要去扶他,陆尚书却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没关系!贤侄,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你,你就给我一个爽快吧!”
燕青诺诺道:“老伯有话请说,小侄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说着已把陆治扶到客厅,这时陆夫人和小姐,也都跟随来坐下了。
老尚书一双眸子,看着自己爱女,良久大笑了几声,道:“好!好!我陆治做事,一向是快人快语,贤侄!我今天要给你谈的非为别事……”
他说着略微迟疑了一下,终于抬头道:“贤侄!你看我女儿岁数也不小了!……老夫这几年来为她终身大事,着实是费了不少心情,只是,唉……不瞒你说,就没一个能看上眼的!”
老尚书这句话一出口,燕青立刻就觉得全身血液“轰!”地一下,全都涌了起来,一时目瞪口呆,可是他极力的镇定着,却是一句也不能接口,他心中暗想道:“完了!果然我最怕的事,他竟提出来了!”
这时陆小姐更是玉面一红,她方由位子上站起,要出去,陆尚书却呵呵一笑道:“不要躲,你回来!”
用梅已走到了门口,闻言低着头也不动,老尚书哈哈一笑道:“爸爸自幼见你,虽是女儿之身,却颇有男儿豪气,为何到了此时,又如此儿女之态……来来!你坐下大大方方的,这是你终身的事情。”
用梅只是连连的微颤着,陆夫人已上前把她掺过来坐下,她只是紧紧地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老尚书这时又笑了几声,他今天确是喝多了一点,显得比平日更为豪壮。
他眨着一双模糊的眼睛,对着燕青道:“燕青,老夫有心将小女许配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希望你能老实的给我一句话。”
燕青这时顺着脊椎骨,直向下淌冷汗,老尚书这句话,真似单刀直入,不容他有丝毫犹豫,他抖战道:“这……这个……”
陆尚书呵呵一笑道:“别这个那个了,你干脆一句话吧!怎么样?这里三个人,都是自己人!”
燕青急得脸红脖子粗,偷眼一瞧那陆小姐,见她此时竟是粉颈半倾,一双看似极羞的美目,正自斜瞟着自己,似乎也在期盼着自己的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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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长叹了一声道:“小侄一介俗夫,小姐千金之体,实在是不敢高攀……尚书……”
才说到此.老尚书的脸倏地红了,陆小姐的头也低下去了,陆尚书嘿嘿一笑道:“说什么一介俗夫,你如今已是状元老爷了,莫非小女配不上你么?”
他哈哈一笑道:“贤侄,干脆一句话吧!”
陆小姐这时只觉鼻子一酸,竞自流下了两行泪来,她匆匆站起来,用手遮着脸跑了。
燕青终于一咬牙道:“老伯对于小侄恩重如山……”
才说到此,老尚书苦笑着一摇手道:“这都是废话,你只答我问你的话就是了……”
燕青低下了头,一时心中交战道:“要说陆小姐如此才貌冰姿,还会有什么不如我意的?只是我如今两处情债未了,不能如此荒唐,以后要是云娜来了,我拿什么脸去见她?老伯虽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是不能喜新厌旧。”
想到这里,猛然抬起了头,奈何这句话到了嗓子口,竟是说不出口,只瞪着一双死鱼也似的眼睛,看着陆尚书,额角竟也急出了汗水。
陆治忽然一笑,用着温和的声音道:“燕青!你不要急,我知道你有你的为难之处,一定是还惦记着那过去的好感情!”
他笑了笑又道:“只是!往事都过去了,一个人是不该对以往沉醉的!老实说,我既敢这么给你提这门亲,自然心中有把握的。”
他笑了笑又道:“这些日子里,我早已派人去过苗疆了,用私人函件面访那大康族长,我信中把你的下落告诉了他,并且盼他赶快把她女儿云娜送来!”
燕青听到此,不觉张大了眸子道:“结……结果呢?”
陆治摇摇头道:“结果我失望了,云娜早已失踪了!孩子你想想,那蝶仙既发过誓不嫁任何人,云娜又失去了音讯,如今生死不知……你还等什么呢?”
他眨了一下眸子道:“你年纪青青……可划不来为此抱定独身!”
“再说小女日来和你相处,以我看对你印象不恶,我一生只此独女,自无轻易与人论婚之理,我看你尚有前途,所以……”
他说到此,见燕青明眸之内,珠光闪闪欲坠,知道他内心难受,自然往下的话,不好再说下去了。
当时怔了一下道:“你……你怎么了?”
燕青勉强笑道:“没……没有什么……”
陆尚书叹了一声道:“我本以为说出来你定会一口答应,谁知……”
他又叹了一声道:“不过……婚姻之事,是人生第一大事,我也不太逼你,你今天晚上仔细想一想,明晚再给我答复,我等着你一句话。”
他皱着眉,苦笑了笑道:“现在请回房去吧。”
燕青连连称是,陆夫人还真是体贴,过去摸摸燕青身上,皱眉问道:“你不冷吗?哎呀!穿这么少!”
她说着话又回过头来,叫道:“大眉,你打着灯笼,小心送余公子回去,把老爷那件狐腿斗篷找出来送过去!”
燕青忙道:“用不着!用不着!我不冷。”
奈何陆夫人是一再不依,大眉儿已把灯笼点着了,推开了门,叫道:“呀!又下雪了!”
燕青这时向二老告了退,陆氏夫妇亲送至厅口,陆尚书手在燕青背上拍着道:“你好好想想……我儿子是文状元,要是再有个武状元的女婿,那可……”
说着他又叹了一声道:“不过……唉!你想想吧,我不送你了。”
燕青怔了一下,这才鞠了一躬告退而去,大眉儿打着灯笼在前穿行了一段,回过头道:“公子!你今天是怎么了?”
燕青摇头叹了一声道:“我内心的痛苦,你怎么会知道?”
大眉儿眯着眼道:“小姐金枝玉叶,哪点不好呀?卢公子提了三次亲,大人都没答应,今儿个居然自己说出来给您………唉!可是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燕青也不知谁是卢公子,他心内此刻是烦得很,当时跺了一下脚,又发觉不该给他发脾气,只长长叹了一声道:“我头昏得很,想睡觉……”
大眉儿转过了身子,一面走着尚道:“你没见小姐在楼上哭成什么模样了?唉!真可怜……本来嘛!……一个。”
燕青不由站住了脚道:“她为什么哭呢?她……”
大眉儿又回过了身子,摇头道:“也不知你老人家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么大姑娘,提亲被人家给回了,你说她不哭谁哭?就是我,我也要哭呢,更别说她是一个尚书的千金小姐了!”
燕青只急得狠命地搓着双手,那雪花一片片的,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头上……他呆了一会,大眉儿拿着灯笼往前晃了晃道:“公子!怎么样?你是答应了不是?我这就去给你回老爷去!”
说着转身就跑,燕青大吃一惊,忙唤道:“回来!回来!谁叫你去的?”
大眉儿懒洋洋地走了回来,挺不带劲地道:“人家都说,‘痴心女子负心汉’,这句话真是一点不错,就拿这件事来说吧……”
燕青重重叹了一声,长袖一甩,已踏雪而去,他越过了大眉儿,一溜烟也似的走远了。
大眉儿急得喊道:“公子别跑!别跑,我是说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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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燕青哪里再回头,他含着满腔辛酸,匆匆返回室中去了。
大眉儿怔怔地看着满空雪花,她摇了摇头道:“他真是吃了秤铊,铁了心了,唉!”
说着才转身而去,燕青本是有几分醉了,可是连惊带愁早已醒了八成,此刻再吃这冷风一吹,已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匆匆返回住处,由月洞门中进入,却见自己住室门开着,燕青心中一动,暗想:“我出来时,门是关着的呀?”
想着忙进到室内,在书房点上了灯,才一回身,不由他吃了,一惊,原来不知何时,竟在一边太师椅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日间较武场与燕青争过短长的那位黄衣怪人。
燕青见他正自四平八稳地坐着,向自己龇牙一笑道:“你才回来,我等你老半天了。”
燕青先是一怔,遂后笑了笑,一抱拳道:“原来是吕兄,深更半夜,不知有何见教?”
他想着心中也不禁有些不愉快,暗忖:你这人是太冒失了,哪有主人不在,自己开门人内坐着的?
这吕超嘻嘻一笑,仍旧坐在位子上不动,他深手入怀中,摸了半天,才伸出手来道:“我是来还老弟你东西来的,你瞧瞧是你的不是?”
他说着把手递过。燕青怔了一下道:“还我东西?你不欠我东西吗呀!”
想着已由黄衣人手中,把他要还的东西接了过来,只觉得是两粒石子儿也似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两块亮晶晶的玉石。
燕青再一细看,不由口中“哦!”了一声,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抖声道:“这是小弟帽上之物,兄台如何……会到手?”
黄衣人哈哈一笑道:“好小子!你真的傻得可以了,你再想想!”
燕青皱了一下眉,心说:“这家伙怎么愈来愈不像话了,居然好小子之类的话也骂出口了?”
想着不由不悦道:“我想不起来了,反正既是足下送来,我这里先谢谢了,天晚了,足下请吧!”
这话已等于是下逐客令了,就是再脸厚的客人,听着这话也是坐不住了。
可是黄衣人却呵呵一笑道:“好小子!你不要不服,我老人家要是脾气来了,揍你一顿你也不敢怎么样!不要说你了,就是你师父见我还得叫一声‘大哥’哩!”
燕青不由一怔,后退了一步道:“这么说,你老却是那沙漠黄人吕西风了?”
黄衣人哈哈一笑道:“这是我独有的标志,你还疑心有人冒充我老人家么?”
他说着一伸双掌,露出掌心上两颗又圆又红的朱砂痣来。燕青不由愕了一下,忙自拜倒在地道:“果然是吕老前辈,弟子多有得罪,尚望前辈万万不怪!”
吕西风嘻嘻一笑道:“不知者不罪,起来!”
燕青慢慢站了起来,眨了一下眼睛,心存怀疑道:“吕老前辈当代奇人,闻说一生不离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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