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望着弟弟被一票女人簇拥着离去,心里浮现被人遗弃的孤寂。
这家伙是真心想帮她吗?那张用来欺骗姑娘的俊俏笑容上,根本找不到半分诚意。唉!唯今之计,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古砖走到她身边,提了一盒花梨木雕成的精致食篮,交到她的手里。“这是啸王的午膳,他午间还必须处理政事,所以不出房门,就由你去伺候着。记得要恭敬些,别触怒啸王。”
海棠认命地点了点头,抱起食篮,跟在总管的后头走着。啸王府里人口众多,一路上都对着她指指点点。
她左顾右盼,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是哪里出问题。只是觉得,望着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与怜悯。
走到一栋巨大的石屋前,古砖回头望了她一眼。“这儿就是啸王的住所,你这就进去吧!”他匆促地说着,没敢继续上前。“你跑得够快吗?”他突然问道。
海棠困惑地蹩眉,点了点头。进轩辕啸的屋里伺候他,跟跑不跑得快有什么关联呢?
古砖连连点头,心中放下一块巨石。
“那就好,那就好。”他一连选声说道,福态的身子里在紫红祆施里,像颗球儿似地迅速滚开。
海棠望着已经退到回廊之外的古砖,有几分困惑。轩辕啸的人缘这么糟糕吗?西荒的人民对他很是敬畏,却一点也不想亲近他,视接近他为畏途;这个统治者,看来只怕当得很是寂寞。
她在门上轻轻敲了敲,想到马上又要再接触那双黑眸,竟有些紧张。
门内半晌没有回应,她的耐性很快地用完,猜测他说不定是先行小想,所以才没听见她的叫门声。她不再等待,推门而入。
海棠才一踏进石屋,连屋内摆设都还没瞧清楚,脚下就陡然跟着障碍物。
“啊!”她低喊一声,抱紧了食篮,却重心不稳地往前跌去。原本以为会在冰冷的地上摔得头破血流,但是她却砰的一声,倒在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上头。
那“东西”发出巨大的咆哮声,不悦地咕喊着,拱起背脊,瞪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回头察看。
海棠睁大眼睛,忘记要呼吸,紧张地吞咽着口水。
对方热热的鼻息,一阵阵喷在她脸上,等她看清了那头动物的全貌,总算才明白,为什么总管会询问她跑得快不快。
老虎——
她完全想不到,才一进轩辕啸的房间,就有一头老虎会瞪着她瞧,还跟她鼻尖碰界尖,贴得好近。
他的房间里竟然养着一头巨大而全身雪白的猛虎!白虎原本蟋曲在门前休想,她先前脚下绊着的,就是它的尾巴。如今,她恰巧跃在白虎的背上,它回头瞪着她,看来很不高兴。
白虎的神情让她毛骨惊然。那该不会是正代表着,它很是饥饿吧?
海棠开始后悔自个儿的冲动,虽说不人虎穴焉得虎子,但是人了虎穴,下场也可能是成为老虎口中的美食……
一人一虎,大眼瞪小眼,互瞪了许久。
被一头不悦的猛虎,如此近距离地瞪着,那感觉简直度日如年。
“对……对不起……”海棠总算开口,吞吞吐吐地道歉,也不管这头白虎听不听得懂。“我不该踩了你……但是,你也……你也不该挡在门前啊……”纵然是自个儿先踩了对方,她也努力想申明,并不全都是她的错。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在诧异她还敢说话。以往那些进屋后,瞧见它的女人,不是放声尖叫,满屋子乱窜乱逃,就是双眼一翻,咚的一声就地昏厥。
海棠屏住呼吸,不敢动弹。虽然她~向喜爱动物,但是遇上这种猛兽,~时之间她也只能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白虎又凑上来,在她身上闻了闻,甚至闻嗅到了她柔嫩的颈间。软软的毛皮扫过她的肌肤,让她感到有些儿痒痒的。她紧张兮兮地看着它,抱紧了怀里的食篮。
它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在她身上东闻西嗅的?是正考虑着该从哪里咬下去吗?
半晌之后,不知道是觉得满意,或是厌倦了,白虎转过头,不再望着她。它耸动着强健的肩部,发出低低的咆哮声,甩了甩头,有力的尾巴不耐地左右拍击地面。
“它要你下来,别再压着它。”角落里传来低沉的声音,听进她的耳里,有几分似曾相识。就连声音都跟他本人一样,充满着冰冷与威严。
“啊!对不起。”海棠这才发现,从入门摔倒后,整个人就一直压在白虎的背上,她连忙笨拙地站起身来。
白虎不理会她,懒懒地看了她一眼,踱步到角落趴了下来,用那双流浪色的眼睛盯着她瞧。
在白虎身旁不远处,也有一双漆黑的眸子,沉默地凝望着她。她无法判断,到底是哪一双眼眸的主人,对她而言比较具有威胁性。
“呃,我送午膳来了。”她先是笨拙地屈膝行礼,凝聚着勇气,接着才慢慢抬起头来。再度与他面对面,她反而更加紧张,两人独处一室,他危险的压迫感弥漫着整个空间。
她的胸口又开始觉得热热烫烫的。她是怎么了?难道是生病了吗?
轩辕啸坐在石屋角落的一张巨大石椅上,仍穿着她先前看过的黑丝衣裳,高大的姿态,傲然得如同神抵。
写满文字的干燥羊皮卷散了一地,他正在处理着西荒各族的政事,因为被打扰而蹩眉。这间屋子一向安静,没有人敢靠近,今日却有人如此胆大妄为,没等他首肯就闯了进来。
几乎是她踏入石屋的那一瞬间,他就认出她了——在轩辕城里,除了这个先前在市集上闹事的小女人,他不曾见过那么纤细的身段,以及美丽的五官。
“就连对着一头虎,你也要出言教训吗?”他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维持着平日的冰冷。
这女人不但有胆量直视他的目光,见到了他所豢养的白虎,竟也没有夺门而出,还能为自个儿的莽撞找藉口?!她大概就连对着石像,都能自言自语得很开心。
“我哪有教训它?它卧在那儿,的确会阻挡人们出入。难道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人踩过它吗?”海棠不悦地说道,红润的唇轻抿着,觉得他冤枉她。
“这里不会有人出人。”他淡漠地回答,低头又看向羊皮卷,懒得提醒她,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踩一头猛兽。
“你总会出门吧?就没不留神地踩过它吗?”她据理力争。
“它不会挡我的路。”他这次连头都没有抬。
“外头也会有人进来。”她开始觉得,他存心袒护那头白虎。眼前的男人跟白虎,都是一个样儿的性格,傲然冷淡的态度,让人坐立难安。
“不会。”
“不会?为什么?”她不解地问道,想起进人石屋前,那些人战战兢兢的表情。
“他们害怕。怕它,更怕我。”冰凝的目光终于抬了起来,阴骛的黑眸固定在她困惑的小脸上。“别再多话,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他淡淡地命令道,不再跟她漫无目的地讨论下去。
会跟她说这么多话,对他来说已属难得。他时常是沉默的,有时数日说不上一句话,是因为没有对象,也是因为无话可说。
海棠深吸一口气,好手抚狂乱的心跳,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又不是不曾靠近过他,她为什么还这么紧张?先前在市集上,她还抱过他的大腿呢!
走到他面前的石桌旁,她打开食篮,将里头餐点摆上桌。里头的山珍海味,看得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这男人每餐都吃这么丰盛,也难怪他会长得如此健壮;黑丝衣裳下的体格,似乎结实得很。
“是谁让你进来的?”轩辕啸募地出声问道,目光锁在她身上,没有去碰那些食物。
靠得这么近,他才发觉她有多么娇小。细细的手腕,似乎没有什么力量;粗布衣衫下的纤细柳腰,他大概以双掌就能圈住。令人意外的,这小小的身躯,却蕴藏着许多的勇气。
海棠没有察觉到,那双黑眸里的神色有几分怪异,一问寒冷如冰的视线,在审视着她娇美的身段时,添了一些温度。
“外头分派职务的人要我以后专司伺候你。”她从容地回答,终于将餐点摆好。她退开一步,偏头瞧着他。“不吃吗?你不饿?”他为什么只是看着她,对满桌好菜视若无睹?
“你的名字。”半晌之后,轩辕啸才开口。
“你刚刚不是要我别多话吗?再说,问别人的名字,你就不能加个‘请’字吗?”她抱怨着。
他的目光倏地一寒,语调严厉。“说。”冷漠的声音,冻得人都要颤抖了。
“海棠。”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终于找到他不讨人喜欢的症结之一。
这么霸道的态度,再加上他那双冰寒的黑眸,也难怪西荒的人民虽然不排斥他,却也全都躲他躲得远远的。真是可惜了,他浓眉大眼的,其实长得十分俊美,冷酷阴森的表情及严厉的眼神,都浪费了他那张好看的脸。
“你不是西荒的居民,为何来到轩辕城?”他盘问着,查询她的来历。
海棠低下头,眼珠子转了转,说出先前就编好的谎话。“我是东夷人,因为受不住长年的战争,才举家迁移到这里来。父母都病死了,我举目无亲,只能进这儿来当仆役。”
明明是先前练习过无数次的谎言,为什么在他那双锐利的目光下,她就是说得格外心虚?
她抬头望向他,发现他仍一眨也不眨地瞧着她。她的心儿猛地一跳,热血乱窜,让她雪白的肌肤浮上一层淡淡的微红,眉间的朱砂德更显鲜红,如一瓣贴在额上的小花瓣。
“过来。”他陡然出声,眸光深浓。
海棠吓了一跳。她的谎话被地揭穿了吗?难道他可以看穿人心?
她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还离轩辕啸有几尺的距离。他突然伸出强健的手臂,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扯。
“啊!”海棠惊叫一声,冷不防跌在他的胸膛上,鼻尖撞得发疼。她本能地伸出手,想找寻可以过附的物体,掌心恰巧就贴上了他的胸膛。
轩辕啸身上穿的黑丝衣裳,质地十分菲薄,她柔软的掌心就像是直接碰触了他,从掌心传来的温热,以及男性肌肤的平滑触感,让她的脸色更加嫣红。
有力的指掌扣住了她的下颚,端起她的脸,让她别无选择,只能仰望着他。这样的接触,比市集上那一次更加亲呢。他的视线不像上次那么冰冷无情,却让她更加不安。
轩辕啸伸出手,以指尖抚过她眉间的朱砂德。那嫣红的色泽,像是从一开始,就在诱惑他去触摸。
“不是点上去的?”他揉接见下,那鲜艳的颜色没有消失。她的粉颊柔嫩得不可思议,他的指几乎舍不得移开。
海棠摇了摇头,困难地开口。“不,是生来就有了的。”从来不知道,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可以让她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轩辕啸挑起浓眉,望着她半晌,思索着该如何处置她。
不可讳言的,这个小女人的确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她明显地与其他人都不同。最明显的不同,是她并不怕他,那双清澈的眸子在望着他时,没有掺杂恐惧的情绪。
更让他惊讶的是白虎的反应:竟然只是嗅了嗅她,没有咆哮或发怒,默许了她的闯入。那头虎是在几年前,他从猎户手中救回来的,脾气坏得很,眼里只认得轩辕啸,送膳食进石屋的人,大部分都被吼了出去。
莫非连这头猛兽,也察觉到她的不同?
“单独面对我,你不害怕?”轩辕啸问道,逼近了她精致的小脸。
他身上传来的力量及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她感到陌生。她禁不住轻轻颤抖,察觉到掌心下的肌肤,似乎变得更加炙热,烫得有如一块烙铁。她连忙松开手,不敢再摸着他。
海棠要先深呼吸几次,才有能力回答他。他这么抱着她、望着她,要她怎么能够好好说话?
“为什么要害怕?你会吞了我,还是命令那头白虎咬死我?虽然你的表情跟眼神都满吓人的,但在市集上,我已经看得出,你虽然严厉,却也还算讲道理。”她诚实地说道,没有保留对他的看法。
面对他时,她心中交杂的情绪其实很难说得清楚。他让她不安,让她忐忑,让她脸颊泛红、全身发烫,却从来没让她感到恐惧。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够确定,他不会伤害她。
她的几句话,让他下额一束肌肉隐隐抽动。那双黑眸里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格外明亮,但那抹光亮随即重新被冷静所覆盖。
轩辕啸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往后靠回巨大的石椅上。
“你可以下去了。”问完了问题,他淡淡地下着命令,眼神柔和了几分,没有先前严厉冰冷。那薄唇上,甚至有了些许上扬的弧度,不是笑容,却让人觉得容易亲近了些。
察觉自个儿这次是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