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眼珠子眯了眯,从喉底深处低吼出威胁意味浓厚的低鸣,仿佛地狱之犬的警告,依依不由自主地又退了两步。
“是真的啦,我……我又没有骗你,像你这种体积光看就吓死人了,何……何况那种守卫犬咬人的新闻又多得不胜枚举。如果真想不引人注意的自由行动,你最好小一点、可爱一点,特别是那种专门让人抱在怀里疼爱的小体积应该是最合宜的了。”
顿了顿,她忙又补充道:“哪,我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喔,愈小愈不会引人注意对不对?愈可爱人家愈不会防备你对不对?所以我是为了你的方便才这么建议的喔!”
黑亮的嘴唇威吓的掀了掀,整徘尖利的白牙齿毫不领情地露了出来,依依心头一惊,不小心冷汗也争先恐后地给她冒了出来。她很没志气的正想转口告诉他中型犬也是可以的,谁知道眼前一花,那只恐怖的杀人犬蓦然消失了。她困惑地眨了眨眼,而后忽然想到什么地低下头,这才发现原位多了一只小白狗。
她对狗没有研究,所以不知道那是不是什么名种狗,只知道这只雪白得发亮的小狗全身毛茸茸的好可爱、好漂亮。她忍不住喜呼一声,顶时忘了适才的惊吓,立刻兴奋地抱起来又亲又吻的弄得它一脸口水。
真不晓得谁才是狗。
“呜哇,好可爱喔,真的真的好可爱喔!”她把脸埋在香喷喷的茸毛里满足地轻叹。“唔,也好香喔!”
小白狗从鼻子里狠狠地龇牙呜呜两声,很无力地表达了他严重的不满,依依当作没听到,径自又抱又亲又揉地搞了好半天,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紧小狗、背好了背包走出大门。
“我想最好先替你去买条项圈戴上,否则搞不好会被人以为是没人养的野狗给抓走了!”
项圈?
小白狗两颗圆滚滚的黑眼珠阴郁之色更浓。
上天明鉴,他宁愿在六百年让雷神劈死算了!
空堂间,学校餐厅后的草坪上,一个淡黄色的飞盘旋出完美的弧度往毛茸茸的小白狗滑去。正常来讲,咬不咬得到另是一回事,单蠢的小狗本就该追着它又跑又叫的不是吗?
可是尽管依依试了几百万次,那只傲慢的小狗始终是一派气定神闲地趴在草地上打盹,顶多就是仰头眼睁睁看着飞盘从顶上飘过、落地……依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捡起飞盘,然后双手叉腰地偏头瞪着它。
“喂,你太不合作了吧?别忘了你现在的身分哪,扮人要有人样,装狗也要有狗样吧?要不你想作什么?天才狗宝贝吗?”
谁理你!
圆滚滚的黑眼珠不屑地瞥她一眼,毛茸茸的小脑袋慵懒地将下巴搁在交叠的前肢上。
依依倏地眯起双眼,而后随手将飞盘一甩,再两手一抓把小白香喷喷的身子晃在半空中,两双同样又圆又大的黑眼珠斗鸡似的狠狠对上,一大一小两个圆鼻头也顶在了一起。
“不爽是吧?嘿嘿,我警告你,你不爽是你家的事,既然是你硬要跟着我的,就少给我装死告诉你!”依依恶狠狠地说。“我从小就梦想要有只小猫小狗之类的,可是我爸爸不喜欢动物,而我爷爷却只喜欢大型狗,现在我好不容易能尝尝拥有小宠物的滋味了,麻烦你合作一点,让主人开心是小狗的责任,你这只笨狗最好明白一点,否则要是惹毛了我,管你是神是仙,照样整得你自己都不认得自己是谁了,听懂了没有?”
这女人实在是嚣张到极点了!
小狗同样眯起了双眼,只不过它没有把心里的话骂出来,因为基本上一只小不点的狗狗再怎么凶狠的狂吠也是枉然,不但表现不出半点威风来,还只会让人觉得愚蠢嘈杂得可笑。
可是,就在依依正想把小白放到草地上去时,小狗狗小口一张闪电般地往她鼻子上咬了下去,而且不是很客气或是爱玩的那种轻咬,是那种“活该咬死你”的咬。依依惊呼一声,反射性地扔下小狗狗不敢置信地摀住鼻子。虽然没有破皮流血,但是红通通的鼻子上确有几颗鲜明的牙印。
“你……你……”
依依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一副备战姿态的小狗狗慢慢地往后退。呆了几秒钟后,依依才猛然跳起来冲过去。
“你、你、你这只笨狗,竟然敢咬我!我又不是真的芝麻包,你还真的想吃了我不成!你……你这……混蛋,不要跑,好胆不要跑,我也要咬你!……王八蛋,不要跑,给我咬……”一人一狗就在草坪上追逐了起来。
好一会儿之后,又是怒骂又是笑声,依依早已忘了他们干嘛这么拚命追赶跑跳碰了。最后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了下来,却还是气喘吁吁地指着小狗狗作那种连小老鼠也恐吓不了的威胁。
“你……你这只……这只笨……笨狗,冬……冬天一到,我……我非把你……宰来进……进补不可!”
可过后不久,当翟珊珊和翟丽丽找上依依时,依依却已经又换了个样儿,她宝贝兮兮地抱着“心爱”的小宠物坐在树荫下,一脸的淘气笑容。
“你们问我它为什么这么香啊?”
依依对围坐在身边的三、四位女同学调皮地眨着眼。
“这个嘛……嘿嘿,其实是这样子的,听说啊,小白的祖先是香妃的爱……香妃你们知道吧?就是清朝那个天生异香的回回妃子。说到那个香妃呢,她实在是有够疼她的小毛球的,所以就天天抱在怀里、夜夜伴着睡,结果抱呀抱、睡呀睡的,那只狗居然也被她传染上香气了,因此呢……”
这女人真会瞎掰!
小狗狗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前爪搭在双耳上。一向知道人间的女人长舌聒噪,可这个女大却是其中最超级顶尖的。
“依依!依依!”
双胞胎叫着跑过来,还气喘吁吁的似乎急得不得了。讲得正兴起的故事突然被打断,依依很不高兴,也很诧异地望着她们俩人。
“干嘛?”许久不见,这会儿又想来找什么喳了?
“依依,你……”珊珊停了停,又喘了几下。“听说你交了一个新男朋友,是不是真的?”
依依双眉一挑。“是又怎么样?”
“很高?很帅?又酷?又漂亮?”
依依垂下双眸和上仰的狗眼两相对上,差点失笑。不,这会儿是很小、很毛、很可爱。
“大家都这么说。”她慢吞吞地说。
双胞胎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地抓过来双双各把住她两边手臂。
“快!快告诉我们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电话几号?”
依依不敢相信地来回瞧着两张同样贪婪渴望的脸庞。
啧啧,真不简单哪,这两个,脸皮可真是厚到家了!她原以为当她们知道慕容华是她的“新男朋友”时,就算不可能放弃,可至少也是会自己想办法去追,否则就太没面子了。没想到她们竟然自愿让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就这么冠冕堂皇地抢人家的男朋友抢到人家面前来了,她们以为她是什么呀?白疑吗?她们一讲她就要双手转让出去吗?是不是还要附送赠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为什么?”似乎没料到依依会这么问,双胞胎微微一楞,随即板起了脸,语带威胁地说:“这么说吧,只要你肯老实说出来,我们就答应以后再也不会找你的麻烦了。而且啊,我还可以帮你另外找一个跟你比较速配的男孩子喔,怎么样,很好的条件吧?”
一听,依依更是不可思议地瞪着那两人一副天恩浩荡的样子。
哇塞这算什么?强迫推销吗?还是赃物交出来就放你一马?这种态度未免太嚣张了吧?
而原本围坐在旁边的女同学们早已清楚这对恰查某双胞胎的厉害,要是不小心惹毛了可不只是灰头土脸而已,而是要呼天抢地、神哭鬼嚎,末了还得粉身碎骨才能收场,所以就一个接一个的悄悄溜走了,独留依依抱着香妃最疼爱的小毛球的子孙在那儿孤军奋战。
这也不能怪她们,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真没义气!”依依低低咕哝着睇向怀中的小狗狗。“真是,我都没想到她们会被你迷到这种程度,居然连她们平常最小心保养的面子都不要了!”
“喂,到底怎么样啊?”翟珊珊催促着。
“而且还很急着要打包去追垃圾车全扔光呢!”依依又嘟嚷。“也不过是一丛烂花而已嘛,又没什么了不……喂,喂,你干嘛咬我啊?”
瞪着张嘴咬住她手腕的小白狗,依依很不客气地扯着它的耳朵。
“喂,放手,呃……口啦,很痛耶!咦?怎么我愈讲你愈用力了?……喂,喂,你不怕我把你耳朵扯掉吗?……你这只……好,好,你咬我,我也要咬你,看谁厉害!”
两个大花疑还在一旁虎视耽耽,一人一狗却旁若无人地吵……不,咬了起来。它咬住她的手,她则反噬它的耳朵,仿佛身旁只是多了两支喇叭花,甩也不甩她们,看的双胞胎火气上涌,富士山差点又冒出火辣辣的岩浆来。
“喂,喂,你到底想怎么样嘛?”翟珊珊几乎是用吼的了。
一人一狗的动作顿时像录像带停格一样煞住,继而同时慢慢松口,依依懒懒地斜瞄她们两眼,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心里却把她们骂到月球去了。
好吧,就让她来施展一下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魄吧!
“我什么也不想,”慵懒地摩挲着小狗狗柔软的长毛,依依慢条斯理地说。
“只想让你们知道,那个王牌大帅哥是我的,就算你们跪下来舔我的鞋子,我也不会帮你们的。你们要是真的很行的话就不要来”求“我,自己去想办法嘛,别让我有机会嘲笑你们,明白了吧?”
双胞胎闻言不由得楞住了,拚命猜想着到底是她们听错了,或是对方还没搞清楚自己在跟谁讲话。好半晌之后,翟丽丽推推翟珊珊,后者这才回过神来,随即,脸上挂上一副“你最好不要让我宰了你”的虚假笑容对准了依依。
“你刚刚说什么,麻烦你再说一次好吗?”
“OK,没问题,你爱听几次都没问题,这边机器好得很,重复播放几次都没问题。”依依的笑容却依旧那么灿烂地猛点头。“我说啊……”她笑得更开心了。
“你们真不要脸,人家看不上你们,你们就找到我这儿来。干嘛,要我帮你们拉皮条啊?拜托,不要让我笑死好不好?亏你们自认是无敌大美女,我看是无敌大三八吧!”
一句无敌大三八,冷战多时的翟家姐妹终于正式宣战了!
双方人马,呃,狗的战斗指数在瞬间上扬至最高点,各种绝招暗器蓄势待发,尤其是双胞胎,美目中的恶毒死光更是发挥至极至。
依依却毫不畏惧地下巴一扬。“干嘛,想比眼睛大啊?”她冷哼。“快点,快点,想定孤枝(单挑)还是一起上都可以,来呀,谁怕谁啊!”
在这一刻,不但双胞胎姐妹觉得依依嚣张的不可思议,就连小狗狗都忍不住再次问自己:这女人真的是六百年前救了他的那个单纯女人吗?
第五章
荣华与权势,官能与纯洁,美与其背后潜藏的罪恶香气,姿态万千的花儿在七千万年前就已经出现在地球上了,而人类自诞生以来,对花儿的迷恋至今亦不曾止息。
在时间的河流里,色彩缤纷的蔷薇更是纪录着人们无数的梦想和回忆,含藏着几多世纪的记忆,绯红雪白妆点着苍郁林木,灿烂的奔放,抖落一地的彩虹,任它如泣如诉地细述着人生的悲欢离合。
明朝建文元年六月的某天午时,在北平燕王府后的一条小胡同里,一个身着破棉衣、满头乱发的中年男子疯狂似的又叫又跳,还像个孩童似的躺在地上打滚弄得满身泥。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围观的群众逐渐使燥热寂静的胡同里热闹起来了。而那人对于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似乎毫无所觉,一径打自己的耳光,拔自己的头发,扯破自己的衣服。还把鞋子扔上了屋顶,而后自顾自乐得哈哈大笑。无论群众如何拿话取笑他,甚至把石头、水果皮往他身上扔,他却仍是呵呵地傻笑。
未几,两个校尉拨开人群要来扶那个疯子,疯子却反而拳舞脚踢拚命挣扎,校尉却不还手任他踢打。蓦地,疯子挣脱了校尉的桎梏,从人群的空隙中逃了出去,可没跑多远,他又一屁股坐在路边一个酒食摊的凳子上,而且抱起摊子上的酒罐仰头猛喝。
两位校尉无可奈何地又跟了上去,围观的群众开始议论纷纷。
“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一个本地人说。
“说出来可吓你们一跳,告诉你们,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燕王!前些时候刚死的太祖皇帝是他的老爷子,如今的建文帝还叫他四叔哩!你们没瞧见那两个校尉身后绣的『燕』字吗?”
众人一听是燕王,都大吃一惊。
“燕王据要地,战功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