靤è、嗅香、品味、观形也是一点没有落下。只见她chún口半张半合,茶叶既不入口,茶汤又可徐徐沁出,甚是惬意。
穆若愚毫不介意道:“解渴就解渴,只要喝得舒服就好。”
“人在无意间说的话总是最符合道之真义的。”白庸感叹了一句。
其实道家品茶不讲究太多的规矩,而是从养生贵生的目的出发,以茶来助长功行内力。至于所谓道茶的规矩,其实最初也是由一位喜欢喝道茶的儒士定下的,道家主张自然,那些条条框框自然不放在眼里。
上官婵最近跟穆若愚反冲,听不得夸他的话,于是追问:“既然你说好茶,那么好在哪里?”
“呃,这个么……当然是茶杯好、茶叶好、茶水好、茶香好、茶味好。”
穆若愚搔首挠耳,吞吞吐吐说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某种意义上,这才是道家的回答。
对此,上官婵也只能哼一声,闷声喝茶。
白庸见她少有的吃瘪,笑道:“一枪茶,二枪茶,休献机心名利家,无眠未作差。无为茶,自然茶,天赐休心与道家,无眠功行加。”
休献机心名利家,上官婵自然听出是在说她,此时也懒得争论,不过卖nòng文采倒也是她强项。
“采取枝头雀舌,带lù和烟捣碎,炼作紫金堆。碾破chūn无限,飞起绿尘埃。汲新泉,烹活火,试将来,放下兔毫瓯子,滋味舌头回。两腋清风起,我yù上蓬莱。”
饮茶后,白庸提了一下关于自己要去狱洲的打算,穆若愚跟张小茹一起举手道:“我要去”
“穆若愚可以去,小茹姨不准去。”
“诶,为什么啊,这不公平”
“我们这趟又不是去旅游,有很多几率要遇到危险,要打打杀杀的,你也愿意?”
“以你的实力难道还不能保护好我吗?”
“这趟去的是狱洲,强龙尚不压地头蛇,何况我还没到强龙的地步。万一与当地的强者起了冲突,恐怕也无暇分心照顾你。”
张小茹的斗争心是在太弱了,又没江湖经验,去了只能拖后tuǐ,相比之下,穆若愚的大运气能够带来无形上的帮助,白如雪的医术也有用武之地。白庸可不会因为现在的实力强大了,就自负得认为可以四处横着走。
张小茹还想再争取,就听上官婵嗤笑道:“堂堂长辈,居然要后背照顾,这可真是了不得啊。”
她的脸sè一阵yīn晴变化,yù言又止,想开口又顾及面子,最后化成一腔咆哮:“聆月是大傻蛋”
然后就跑了出去。
“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哈,赤字童心,说不定这种心xìng比咱们更容易接近大道。”
“你也就忽悠吧,童真跟无知是两回事,小孩子也可以博览群书,通晓天机,但你看她像有这种能力吗?”
“现在没有表现,不代表未来没有,玄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白庸看了一眼被上官婵放在一旁的《西游记》,“或许只等chūn雷一响,胎石就会化灵猴。”
不过虽然想要借助穆若愚的运气来使这趟出行顺利一些,但也不能光是将他当做吉祥物,白如雪非战斗人员倒还好说,好歹他也是学武,不出力怎么行?
但穆若愚现在的境界太低了,不到天人境很难成为助力,否则也就只能欺负欺负一些无mén无派的散修者,于是白庸就建议他或者找戏无涯帮忙,或者也跟着闭关修炼,好歹把境界提上去。
“对了,那名拿着我的铭牌,作为外来人员进入玄宗的少年哪去了?好像没有在紫霄庄看见过他。”白庸突然想起,当年被他救下,满mén遭劫的少年黄茝。
“那小子啊,我看他整天板着一张死人脸,不跟人打jiāo道,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他钱一样,觉得心烦,直接放他野生。现在么,好像是被大师兄看中,日日督导,有收为下一代弟子的迹象。”
白庸倒是清楚,恐怕不是心烦的原因,而是不想上官婵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真实一面,可也不好天天在紫霄庄里扮演在外面的淑nv形象,只好将人赶出去。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去看看人,好歹也是自己带进mén来的。
“算算咱们这代经历的时程,也确实到了该传承下一代的时候了。”
家遭横祸,如果自闭心mén,哪怕在玄宗也很难恢复过来,一年时间未必能消磨掉。当初他虽成功开导,可之后就分开了,突然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玄宗,生出寂寞感也在所难免,希望现在能好一些,童年对一个人的未来影响还是很大的。
白庸来到大师兄农彪的住所,远远就看见一个瘦小的人影在空地上挥剑,练习基本功,很是卖力。
这人就是当年的黄茝,身子骨倒是比当年结实许多,不再是那种文弱书童的模样,隐隐也有了武者的气魄。不过白庸观察入微,发现他的身体jīng气十足,可jīng神却不怎么样,似有一股无形的烦恼缠绕在眉宇间。但是可以看出其中并没有戾气,想来仇恨的念头已经因为白庸而化消了,剩下的是对亲人的无尽悲伤。
黄茝见到白庸,脸上lù出喜sè,连忙过来躬身施礼:“恩公,你来了”
“不必多礼,一年没见,你长大很多,也成熟不少。方才见你练武,念头杂luàn,心不在焉,有什么烦恼吗?”
一说起修炼的事,黄茝便叹气道:“农前辈传了我明圣剑法,可我怎么也领悟不了明心见圣的意境,练来练去,心头luàn糟糟一片,到最后,反而连剑式都凌luàn了。恩公,你说我是不是没有练武的天赋?”
玄宗收弟子颇为严格,即便农彪看重了黄茝,也不好随意就收下,因此就设下了几种考验,其中修炼玄心正法也好,淬炼ròu身也好,黄茝都完成得很顺利,可偏偏最后的明圣剑法怎么练也练不会,更遑论jīng通剑意之后领悟的明心见圣。
白庸明白,其实这跟他的资质无关,而是受到心中放不下的执念所影响。玄心正法拥有静心宁神的效果,能平复执念,所以练起来并无碍,淬炼ròu身只要肯吃苦,一样没什么问题,偏偏明圣剑法,不是以剑式悟剑意,而是以剑意悟剑式。
玄心正法是消除杂念,越练心越静,所以黄茝练起来进步神速,修炼对他反而是一种解放。而明圣剑法却必须在没有杂念的情况下才能练成,一旦出现差错,就会越想越懊恼,反而越练越差。
白庸mō着他的头开导道:“这世上很多事,并非你付出了就有回报。只要努力,就会有所收获,那样人就是天才。于普通人而言,更多的是付出了,却得不到回报。但是你努力了就有得到回报的希望,不努力就连希望也没有,所谓普通人,就是为了这一丁点希望而付出无尽汗水的人。”
见黄茝lù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又道:“既然觉得心烦,静不下来,干脆放一放,喝一杯茶,沉淀一下心情,说不定待会就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白庸娴熟的拿出茶具和茶水茶叶,黄茝连忙将石凳石桌搬过来。
这次白庸用的茶叶是味道很绵厚的凤凰单枞,他的泡法很轻柔,顺时针沿杯壁注水。黄茝连忙正襟危坐,尽量平息心念,总算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礼节一类也是从小教导,至于内心是否真的平静就是另外事,至少表面上要装得像。
也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当黄茝以公道杯作为闻香器,闻香时专注、认真而又安静,心神快速宁静下来。说起来他也是首次尝到白庸泡的茶,尽管认为香味蕴藏得极好,但仍然可以感受到凤凰单枞的平和与内蕴的力道。
白庸问:“茶味如何?”
黄茝答:“苦尽甘来。”心中顿时晓悟此茶得用意,正是鼓励自己要耐心等待苦尽甘来。
白庸笑道:“道理不必尽知,能品出味道就好。闲来无事,我便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说一名贤者离乡在它州做官,数次归家省亲,想要劝家中独母跟他一起离开,他的母亲留恋家乡,不愿远迁。日月如梭,光yīn荏苒,转眼间过去三十余年,一日,贤者忽得家讯,信上说他**,于是心急如焚,连忙归家省视。然而当他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辞世,从此yīn阳永隔,而他却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黄茝心思敏捷,一开始就猜到恩公可能要开导自己,如果讲大道理,他心中有了提防,未必听得进去,可现在听到是故事,松懈了心理防备,又由故事联想到自身,一下子就沉mí进去,想听那位贤者的反应。
“贤者面对茫茫大地上一堆黄土,思想九泉之下母亲的灵魂,回忆母亲的慈祥容貌、养育之恩,他悲痛yù绝,寝食俱废,哭骂自己生平未能尽孝道,悔恨不绝,子yù养而亲不待。”
黄茝紧咬着下chún,似乎也想起自身的遭遇。
“然而贤者毕竟是贤者,如果一味痛哭,那他就跟常人无异了。在痛哭后,贤者席地而坐,沉思冥想,忽然觉得自己愚钝,顺理追索,恍然大悟,如释重负。因为愁苦消解,顿时觉得腹饥体倦,于是站起来饱餐一顿,然后倒头大睡。”
第二十五章造化弄神
第二十五章造化nòng神
“他怎么能这样,难道一点也不难过吗?”黄茝心急,语含愤愤之情。
白庸道:“邻里乡亲,还有那些跟他一起来的仆人也觉得奇怪,等到他醒来,连忙问原因。贤者回答,‘人生于世,有情有智。有情,故人伦谐和而相温相暖;有智,故明理通达而理事不luàn。情者,智之附也;智者,情之主也。以情通智,则人昏庸而事颠倒;以智统情,则人聪慧而事合度。母亲生吾,恩重如山。今母辞吾而去,吾之情难断。情难断,人之常情也。难断而不以智统,则luàn矣,故悲而不yù生。今吾端坐而沉思,忽然智来,以智统情,故情可节制而事可调理也。情得以制,事得以理,于是腹中饥而yù食,体滋倦而yù睡。’”
黄茝皱眉道:“什么叫以智统情?”
“人之生,皆由无而至有也;由无至有,必由有而返无也。无吾母及吾之时,无母子之情也;有吾母及吾,始有母子之情也;母去吾留,母已无情而子独有情也;母子皆无之时,则于情亦无也。人情未有之时与人情返无之后不亦无别乎?无别而沉溺于情、悲不yù生,不亦愚乎?故骨ròu之情难断矣,人皆如此,合于情也;难断而不制,则背自然之理也。背自然之理则愚矣吾思至此,故食yù损而睡可眠矣。”
这段话的意思,是称人的一生就是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在子与母都未出现的时候,世上没有他们的母子之情,当两人都有的时候,才有了母子之情,最后到两人都离开世间的时候,这段母子之情又会消失不见。亲情没有产生之前跟亲情全部归于虚无之后又有什么不同呢?骨ròu之情难断,人人都是一样,合乎情理,但难断却不懂克制,放任它持续下去,那就违背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自然规律。只要想通这一点,那么就会感到饥渴和困倦,因为这也是人的自然。
如果听起来有些难懂,那就换个粗野点的说法: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人死鸟朝天,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道理是一样的,当然,白庸若用这样的说辞,肯定无法开解黄茝,说不定还要反过来被鄙视。
至于现在,黄茝听完后长长嘘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手中的茶已经凉了,别人泡的茶不喝掉未免实力,忙不迭的一口饮干,顿时一股透心凉的滋味渗入肺腑,窜入识海,杂念驱散,灵台为之清明。
“多谢恩公的开导,小子现在已经想通了,我想应该会练剑。”黄茝再次拜谢,充满感jī。
白庸摆手道:“路是由你自己走的,我只不过是在背后推了你一把,如果你一开始面朝的方向就错了,那么越推越是误入歧途,一切还是要看你自己。现在也别急着练剑,回去睡一觉,明显醒来后再练不迟。”
他收起茶具,拒绝了对方的远送,心道这一趟没有白来,此子倒也是一块璞yù,如果能摆脱这一心病,将来必定有所成就,大凡成大事者,必经磨炼,正如凤凰涅槃。现在的阻碍,反而会成为他往后克服困难的助力。
他的想法不可谓不老气横秋,完全忘记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比对方大不了多少年纪的少年人。自己带来的人能有所出息,倒是令他很欣慰。
诸番事毕,白庸思忖在玄宗该做的事情应该全部做完了,也该是时候该为出行狱洲做准备。穆若愚、上官婵都在闭关修行,趁着这段时间,他也有自己的计划,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