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把个总务课搞得跟早晨的菜市场一样。
“那个……”郝纨讪讪地笑着,努力思索着该怎么解释。
如花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排开众人,继续紧迫盯人的追问:“你跟总经理有亲戚关系吗?”
“当然不是,是的话我就用不着每次花大钱跟你买他的照片了。”她光想就觉得肉痛,可是不买心更痛。
如花总算放下心,“这样啊,那我原谅你了。”
“咦?”她眨眨眼。
“不过老实讲,总经理近看到底怎么样?”如花心痒难搔地问道。
“非——常——帅。”她一脸陶醉样,彷佛心上人就在眼前。“而且他身上有种好好闻的味道,很man又有独特的香味,一点都没有汗臭或脂粉味的感觉哦,总之就是超迷人的。”
一堆女人听得神魂颠倒,根本就止不住泛流的口水。
老课长动作慢吞吞地泡了一杯老人茶,看她们满脸痴迷相忍不住摇了摇头。
幸亏他没女儿……不过他儿子也迷蔡依林迷得要命,唉。
生儿育女没前途哟!
“那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混进总经理办公室,而且没被轰出来的呀?”如花好兴奋期待地问。
这个……
郝纨抓了抓头,“就是我去医院帮我爸拿药,刚好遇到总经理去看肠胃科医生,我就顺道帮他领药。”
当然,随后上楼去的春光旖旎打死绝不能提。
“好好喔。”四张面孔都冲着她露出满脸艳羡。
“嘿嘿,还好啦。”她当然也不敢流露出真的很爽的表情。
“那个……”老课长推了推眼镜,小小声道:“七楼的茶包泡完了,应该要送上去了……”
“课长,我们现在在忙耶!”如花忍不住回头叫。
老课长缩了下脖子,“呃,对不起。”
似玉耸耸肩道:“我拿去好了,反正我要去找七楼的小凤姐。”
老课长如释重负,“谢——”
“课长,你拉炼没拉!”如花恶劣地指着老课长的“石门水库”,“哈哈哈!”
老课长瞬间老脸炸红,慌忙转过身去。“我我我……”
“如花,不要老是欺负课长。”郝纨看不下去了,她严肃认真地道:“缺德缺得冒烟不是件好事,将来嫁不出去你就知道惨,我是说真的喔。”
“好啦、好啦,课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取笑你的。”如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嫁不出去。“我下次不会了。”
“没、没关系。”老课长简直受宠若惊。
“好啦,工作、工作。”月圆拍了拍手,“上工啰!”
郝纨高高兴兴地回到位子上,欢欢喜喜地填起要跟厂商申请的原子笔订单。
她完全不知道,有场风暴正对她缓缓逼近。
“王、八、蛋——”
一声狂吼随着马桶冲水声哗啦啦响起,震得四边窗户都为之颤动了起来。
陶远脸色惨白地定出总经理专属洗手间,虚弱的双脚和依旧隐隐绞疼的肚子提醒着他,下次见到那个女人一定要狠狠掐死她!
“她居然给我吃泻药!”他一拳捶向桌面上摊着的药片,却疼得指节刺痛难当。
他昨天下午吃了两片“胃药”,没想到十分钟后开始狂拉,接着每半个小时就跑厕所一次,拉到下班前已经全身虚脱面无人色。
可恶,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尤其在和经贸协会会长茶叙谈事情的时候,他完全如坐针毡,强忍着肚里的翻搅还要对着会长强颜欢笑,害他看那个脑满肠肥的会长越看越不顺眼,原本打算赞助两千万办活动的兴致也没了,他还记得在冲向洗手间前抛下的一句话是——
“门儿都没有!”
妈的,他打从进幼儿园起就再也没有说话如此不婉转过。
不过那个会长敢怒不敢言,还拚命拉着他袖子要挽回的动作还真是戏剧化,他差点以为自己是八点档连续剧里的负心汉,被下堂妻死命揽着不肯放。
“那个死小孩!”他越想越生气,越气肚子就越痛,急忙大口大口深呼吸,努力压抑下搅拧的腹痛。
她到底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住在哪里?
如果让他发现她在哪里,他一定要狠狠地将她抓过来痛打一顿屁股。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在走什么霉运,为什么老是被她这样恶搞?
“该死的。”他不行了,忍不住了……
陶远怒吼一声,再度不情愿地往洗手间冲去。
第五章
星期六早上,郝纨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被郝仁硬生生挖起来。
“爸……呵……”她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干嘛?”
“原来你上个星期六根本没有去相亲。”郝仁脸色发青的说。
“相亲?相什么亲?”她抓了抓乱发,半闭着眼睛好想倒头再睡。
“我还想你是女孩儿家害羞,所以就没敢问你相亲相得怎么样,以为我们老人家不要干涉太多,你们年轻人自然会玩在一起培养感情,哪里知道你这丫头根本就没有去。”郝仁急到差点口吐白沫,“你叫爸爸这张老脸往哪儿放?我又怎么对得起老长官啊?你知道刚刚老长官打电话来赔礼的时候,我真想直接撞电话机而死,好向老长官请罪……”
她听得一头雾水,“爸,你到底在讲什么啊?我被你搞迷糊了。”
“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到陶家赔罪。”郝仁不由分说地塞给她一只保温盒,“拿去。”
“赔什么罪?”她刚睡醒的脑袋瓜还未完全恢复运转能力。“相什么亲?谁呀?谁要去相亲?”
“你。”郝仁只吐出一个字。
郝纨瞬间吓醒,“什、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呜呜,我真是太苦命了,女儿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他开始掩面低泣。
郝纨被父亲哭得头都痛了,急忙安慰道:“老爸,别哭啦,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哭什么咧?我知道你对我很生气,但是也不至于要用『相亲』这种玩笑来吓我啊!”
“什么玩笑?这是事实!”他大吼,真是被这个天兵女儿打败了。
她一惊,“我?是我要去相亲?!什么时候?”
怎么这种事都没有事先通知人家一下?这样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哎呀,她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啊!她早就有暗恋的意中人了,又怎么能背叛她的总经理呢?
“上个星期六。”郝仁脸都黑了。“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去赔罪,给你未来的丈夫和公公赔不是。”
“老爸,我才不要嫁。”她鼓着腮帮子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对方,我才不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也不了解的男人。”
“他是爸爸老长官陶老将军的儿子,陶家少爷可是人中龙凤、一等一的人才,我还担心是你配不上人家呢,若不是老长官坚持喜欢你这个丫头,中意你做他陶家的儿媳妇,我还不敢把自家犬女配给人家的虎子呢!”
郝纨又好气又好笑,抆腰道:“爸爸,到底谁才是你生的?”
那个陶家少爷有什么好?看爸爸一提起他就满脸梦幻。
平平都姓陶,人才可是差很多,像陶总经理这样超man有味道,又有才华与能力的男人,是那个陶家少爷开飞机也追不上的。
“这是地址,你马上给我送东西去陶家赔礼。”郝仁急急赶着女儿,“快下床,快!换衣服、刷牙、洗脸!”
“爸——”她抗议。
“快去。”
郝纨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梳洗,一回到卧室就看到老爸捧了一套白色的公主装……妈呀!
“我衣橱里什么时候有这么恶心的衣服?”她看得目瞪口呆。
“是我帮你买的,怎么样?不错吧?”郝仁对那个“恶心”的评论置若罔闻。
她下巴差点掉下来,“不行啦,穿上这件衣服我会鸡皮疙瘩沿路掉,这样是很恐怖的一件事耶。”
“胡说八道什么?”他把衣服塞给她,笑咪咪地说:“记得在头发上绑条缎带哦!这样比较有气质。”
老爸所指的“气质装扮”是那种八十年代杨林或酒井法子摆在机车后头当挡泥板造型吧。
她脸都绿了。
现在要是穿这样出门,一定被人笑到掉渣。
“爸爸,咱们打个商量。”她亲昵地勾着父亲的肩膀低低道:“你别让我穿这套衣服,我就不在去拜访陶家的时候丢你的脸,怎么样?”
郝仁一听立刻紧张起来,“你不要胡搞瞎搞……”
“只要我穿的衣服没问题,我的心情就没问题。”她笑嘻嘻的说。
“好,有你的!”郝仁没办法,只好忍痛收走那套清纯的校园公主娃娃装。
郝纨松了一口气,打开衣柜,故意拉出一件天蓝色的线衫和大红条纹的七分裤——银当曾说过这条裤子杀伤力强大,见过人的十个有九个瞎——配上一件大红色的棉袄外衣,再从柜子底挖出一双几百年没穿过的红色娃娃鞋。
穿上以后,她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此刻的形象应该是介于马戏团小丑和巴黎搞怪艺术家中间的味道吧,哈!
“就不相信这样陶家不会悔婚。”她咧嘴笑了起来,不禁大大地佩服起自己来。
在经过客厅时,她瞥见父亲一副心脏病快发作——或是便秘发生——的惊吓表情,笑容满面地挥了挥手。
“爸,再见,我相亲去了。”
“郝郝郝……”
郝纨拎着那只保温盒,本来想骑机车,后来索性去搭公车。
就给他慢慢晃呀晃的,这样陶家应该会对她的迟到更不满吧?
她掩不住得意的笑,随着公车晃到了有名贵死人的信义计划区豪宅镇前,她下了车,忍不住抬头仰望着这栋栋气派崭新到发亮的豪宅。
听说这里是台北市的地王耶,如果把她家卖掉,再加上老爸邮局里所有的退休金和存款,还有她银行里少得可怜的钱,恐怕还买不到这里两坪的厕所吧!
这个姓陶的这么财大气粗啊。
虽说如此,还是丝毫动摇不了她的心意,她的一颗心全系在总经理身上,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的。
“唉,总经理,不管对方多有钱、多英俊,我一定不会背弃你的。”她坚决地立誓。
冬天的风呼呼吹过,她打了个寒颤,连忙走到豪宅晶亮优雅的钢铸大门前,飞快按下门铃。
快点把东西送出去,赶紧道个歉就走人了。
“是哪位?”是一位老太太的声音。
她不知怎地,有点紧张起来。“呃,你好,我是郝纨,我爸爸……”
“是郝小姐呀,快请进!快请进!”老太太声音兴奋地拔高了。
大门当地一声自动开启,郝纨一脸困惑地走进去。
她挠挠耳朵,自言自语,“奇怪,我这么有名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豪宅就是豪宅,就连庭院都足足有天字眷村小公园那么大,郝纨走在铺着花岗岩的小径上,东看西看,最后才走到大宅门前。
她还未举手敲门,门就打开了。
“呃,那个……”
“快请进!”一位穿着白围裙的慈祥老太太殷勤地把她拉了进去,手劲之大差点让郝纨双脚飞离地面。
“您好,我是来……”
“我知道,我知道。”老太太笑得合下拢嘴,大力拍着她的背。“你是来跟我们家少爷相亲的,郝家小姐,我们老爷可等你好久了哩!”
“可是我不……”她傻眼了,还来不及解释就被推坐进古色古香的中式红木沙发里,抱着保温盒发愣。
然后像龙卷风倏然出现一样,一名清瘦威严的老人拄着拐杖冲下楼,从他挺直的腰杆和飞毛腿般的速度看来,那根拐杖应该只是装饰用品。
在他身后小心翼翼满脸关心的是一名稍微年轻一点的老叔叔,不过两个人不约而同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绽放了满面笑容。
“小纨哪,好久不见了,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包尿布呢!”老先生高兴得不得了,一副迫不及待回想从前的样子。
另一位老叔叔更是开始感慨激动地抹起眼泪来。
有……有这么感伤吗?
她嘴角抽搐,尴尬地道:“呃,陶伯伯……”
“你已经会叫我陶伯伯了!”陶老将军冲动地握着她的小手拚命摇,“好好,好孩子,好孩子。”
郝纨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受老先生的欢迎,尤其当她还穿着这一身马戏团服……她忽然也觉得有点感动了。
“陶伯伯,您好。”她笑咪咪地把保温盒献上去。“这是我爸爸的一点心意,要请陶伯伯吃的。”
虽不知里面是什么死人骨头……呃,她的意思是,老爸做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很可口,陶伯伯应该会喜欢吃的。
“呀,你真是一个体贴善良又可爱的好孩子,真贤慧,真是好贤慧啊!”
郝纨突然发现,她不管有做什么或没做什么,看在陶伯伯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