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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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刀声-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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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让酒中辣味顺鼻人喉,等喉咙习惯了酒味时,再一口干尽,就不会被酒的辣味所呛到了。

夜色已深,马蹄声如奔雷般,冲破了无边寂静。

看着车窗外飞过的景象,叶开忽然叹了口气:“今夜不知是否也会有人来吟歌助兴?”

“吟歌助兴?”云在天说:“原来叶兄也好此道,在下可为叶兄安排。”

“多谢云兄。”叶开说:“只可惜我想听的并不是云兄所说的那种。”

“叶兄想听的是何种?”

叶开还是懒洋洋地斜倚在车厢里,忽然抬手敲着车窗,曼声低诵:

“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一人万马堂,刀断刃,人断肠。”

听到这里,云在天仿佛听得很刺耳,却还是勉强在笑着,叶开却仿佛没看见,他又继续轻吟:

“天皇皇,地皇皇,泪如血,人断肠,一人万马堂,休想回故乡。”

云在天的脸色已渐渐在变了,叶开仍然半眯着眼睛,面带着微笑,他等歌声消失在夜色中后,才笑着问云在天:

“这支歌,不知云兄以前是否听过?”

“如此妙词佳曲,除了叶兄外,别人恐怕——”

“只可惜此词不是我填,此曲也不是我作的。”叶开笑着说:“我只不过翻版唱一次而已。”

“哦?”云在天说:“不知这位兄台是谁?”

“死了。”叶开说。

“死了?”

“是的,十年前就已死了。”叶开说:“人既已死,既往不咎,云兄大概也不会怪在下重新唱出吧?”

“难得一闻叶兄清喉,高兴都来不及,又何来怪罪?”云在天说:“至于歌词吗,万马堂所受的流言,又何止此而已。”

“云兄果然是心胸开朗,非常人能及。”叶开微笑着说。

云在天淡淡一笑,正想开口时,叶开忽然又问:“不知今夜三老板是否在迎宾处请客?能否告知?”

“叶兄怎么会知道呢?”云在天一脸惊疑。

“万马堂自东往西,就算用快马急驰,自清晨出发,最快也要到黄昏才走得完。”叶开说:“万马堂若没有迎宾处,三老板莫非是要请我们去吃早点?”

“阁下年纪轻轻,可是非但见识超人,就连轻微细事都料算如神,在下实在佩服。”云在天说。

“哪里。”叶开喃喃自语:“我只不过十年前已来过一次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叶开立即笑着说:“我说迎宾处大概已快到了吧?”

“迎宾处就在前面不远。”



昨夜的万马堂是一片荒芜,破瓦残壁,杂草横生。

今夜呢?

在一夕之间会发生什么变化?

叶开实在想不出待会儿见到的万马堂会是什么状况。

连人都……

这算是死而复活吗?

叶开苦笑了一下,今天所遇到的事,大概是他这一生中所遇到的最诡秘、奇异,甚至于有点恐怖的事。

马嘶之声,隐隐地从四面八方传进了车内,叶开探首窗外,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因为他已发现无尽的黑夜里有一片灯火在闪烁。

他记得万马堂迎宾处,就在灯火辉煌处,他更记得万马堂昨夜连一点鬼火都没有,可是他刚刚却看见了一片灯海。

万马堂显然已和昨夜不同了。

马车在一道木栅前停了下来,一道拱门矗立在夜色中,门内的刁斗旗杆已升起了一面万马堂的旗帜。

两排白衣壮汉两手垂立在拱门外,马车一停,四个人抢先过来拉开了车门。

叶开下了车,纵目四顾,不由地长长吸了口气,万马堂果然也在一夜之间变了。

变得和十年前叶开来时一模一样,昨夜的荒芜、凄凉已不复存在了。

放眼之下,仍是干净、整洁、雄健的景象,一点也不像已荒废了十年的样子。

云在天下车,也跟着走近叶开身旁,一脸得意之色。

“阁下觉得此间如何?”云在天微笑而说。

——十年前,叶开第一次到了这里,云在天第一句话,也是这么问的,看来十年前的事,又要重新来一次了。

当年叶开的回答是这样子的:“我只觉得,男儿得意当如此,三老板能有今日,也算不负此生了。”

叶开现在却不想这么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看来三老板一定有非人之处,否则又怎能拥有此奇迹呢?”

“他的确是个非常人,”云在天说:“但能有今日,也不容易。”

“这又何止容易两字可以形容的?”叶开叹了口气。

若非亲眼目睹,又有谁相信叶开所遇到的事。

叶开不禁又苦笑了一下,他忽然眼珠子一转,想了想,回身走向正在低着头擦汗的车夫,拍了拍车夫的肩膀,微笑道:“阁下辛苦了。”

车夫怔了怔,马上陪笑说:“这本是小人份内应该做的事。”

“其实你本该舒舒服服地坐在车厢内的。”叶开说:“又何苦如此?”

车夫怔了半晌,突然大笑着摘下头上的斗笠。

“好,好服力,佩服佩服。”

“阁下能在车驰之间,自车底钻出,点住那车夫穴道,再换过他的衣服,身手之快,做事之周到,当真不愧为‘细若游丝,快如闪电’这八个字。”叶开说。

车夫又怔了怔:“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江湖中除了飞天蜘蛛外,谁能有这样的身手。”叶开说。

——又是一个应该已死的,现在却还莫名其妙活着的人。

飞天蜘蛛大笑,随手甩脱了身上的白衣,露出了一身黑色劲装,走过去向云在天长长一揖,说:“在下一时游戏,云场主千万恕罪。”

“阁下能来,已是赏光。”云在天含笑说:“请,两位请。”

边城夜风强劲有力,月光却和江南一样轻柔明亮,甚至比江南多了一份凄迷。

月光将云在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叶开看着地上的影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记得小时候听老年人说过,鬼是没有影子的。

有影子的一定不是鬼,那么云在天就不可能是鬼了。

不是鬼是什么?

僵尸?

叶开不禁又苦笑了,他一生从不信邪,不信人死后会变鬼,可是今天他所遇见的事,却又令他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

十年前已死的人,一个个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十年前已发生过的事,一件件重演在他面前。

是时光倒流?

抑或是……

穿过一个很大院子,尽头处是一个有两扇白木板的大门。

门虽然是关着的,叶开相信待会儿一定会打开,门口一定会站着一个如天神般的人。

这个人满脸虬髯,也是一身白衣,腰里系着一尺宽的牛皮带,皮带上通常都斜插着把银鞘乌柄的奇形弯刀。

这个人说话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是“断”的,这个人就叫公孙断。

叶开追忆着十年前他说的第一句话,仿佛是“客人们全来了吗?”

叶开还记得他的声音就宛如半天中打下的旱雷般,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来到大门,本来关着的白木板门,果然“呀”的一声开了,柔和的灯光从屋里投射了出来,衬出一个人影当门而立。

这个人果然是一身白衣,只是身材不像天神般高大,满脸也没有虬髯,腰上更没有插着把银鞘乌柄的奇形的弯刀。

这个人不是公孙断,这个人是花满天。



看见花满天,叶开微怔了一下,事情和十年前并不完全一样,显然的并不是时光倒流。

这些人都已是该死了十年的人,现在虽然都因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出现在叶开眼前,重演着十年前已发生过的事,可是并不是每个细节都和十年前一样。

不管今夜会发生什么诡异的事,叶开已觉得越来越有趣了。

叶开的笑容刚露出时,云在天已笑着问花满天:“三老板呢?”

“在大厅。”

叶开忽然笑着问:“客人全来了吗?”

“连你们在内,来了四位。”花满天说:“只差一位。”

“差的这一位,大概是和我一起到小镇的怪人吧?”叶开说。

“兄台进去了,不就知道了吗?”花满天笑着说。

“说得有理。”叶开大笑:“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没想到呢?该罚三大杯。”

“酒菜和三老板都已在大厅相候。”花满天侧身让步:“请。”

“谢谢。”

叶开举步走了两步,忽然停止,回头问云在天:“听说人万马堂是不准带任何兵器的,不知阁下是否要先搜一搜身子?”

“这话是谁说的?”云在天说:“万马堂成立至今已有四十年了,经过的大小战役已不知有多少,难道还怕人带兵刃入万马堂吗?”

“又是很有道理的一句话。”叶开笑了:“看来今夜我非醉死万马堂不可。”

叶开大笑,重新迈步,走了进去。

人门就是一大道屏风,转过屏风,就是大厅了。

大厅还是老样子,还是长得令人无法想象,叶开虽然已在十年前来过了,但现在走人,还是不免被这雄伟的大厅吸引住。

大厅左边的墙上,画着的是万马奔腾,画中的马有的引颈长嘶,有的飞鬃扬蹄,每匹马的神态都不同,每匹马都画得栩栩如生,神骏无比。

另一边的墙上,当然还是写着三个比人还要高的大字,每个字都墨渍淋漓,龙飞凤舞。

这三个字当然是——“万马堂。”

大厅的中央,依旧摆着张白木长桌,长得简直像街道一样,桌子两旁至少有四百张白木椅。

现在这些白木椅已坐着两个人。

两个叶开在十年前就已见过的人——慕容明珠、“三元先生”乐乐山。

长桌的尽头处,有一张宽大的交椅上,坐着一个白衣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就算屋子里没有别人的时候,叶开知道他还是会坐得规规矩矩的,椅子后虽然有靠背,他的腰杆一定是挺得笔直笔直。

这个人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孤孤单单地坐在那里,距离每个人都是那么的遥远。

——距离红尘中的万事万物,都那么的遥远。

距离死呢?

叶开远远看过去,虽然看见他的面貌神情,却已看出了他的孤独和寂寞。

这个人仿佛已将自己完全隔绝红尘外,没有欢乐,没有享受,没有朋友。

他现在似在沉思,却不知是在回忆昔日的艰辛百战?还是在感慨人生的寂寞愁苦?抑或是在……

这个人就是关东万马堂的主人——马空群。



马空群。

神情依旧,容貌依旧,就连眼中的那一抹痛楚依然存在,他的人虽然坐在那里,却仿佛跟每个人都很遥远。

——距离红尘中的万事万物都那么的遥远。

花满天一进入大厅,立即大步地走了过去,轻轻地走到马空群的身旁,弯下腰,轻轻他说了两句话。

这时马空群才好像突然自梦中惊醒,立即长身而起,抱拳说:“各位请,请坐。”

等每个人都人座后,马空群才又笑着说:“今夜将各位请来,实在是——”

“是为了十年前已发生过的事。”这个声音响自门口:“白天羽的儿子来找你报仇的事?”

众人惊讶地转头望向门口,叶开不用回头已知道是谁在说话了。

除了傅红雪外,有谁会这么说话?

叶开不禁又苦笑,但目光仍盯着马空群,他想看看马空群遇到了这种事,脸上会有什么样表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没有!马空群一点异样的反应都没有,他只是用那带有萧索之意的眼睛,看着门口,看着傅红雪。

花满天猛然站起,怒眼逼视着站在门口的傅红雪:“你是谁?怎敢在万马堂如此说话?”

云在天拍桌而起:“玩笑可一不可二,傅红雪你未免太放肆了!”

对于云在天和花满天的怒眼及骂声,傅红雪仿佛都没有听见和看见,他的眼里只有一个马空群。

傅红雪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马空群,然后才一步一步地走进来。

他虽然是个肢子,走路的样子仿佛很笨拙、缓慢,但是现在大厅里的每个人却看不见他腿的缺陷,因为他身上某样东西的光芒已掩盖了他的缺陷。

每个人只看见他手里的刀。

漆黑的刀。

漆黑如死亡的刀。

握刀的手却是苍白的。

苍白得就如死亡。

每个人的眼睛都注视着傅红雪手中的刀。大家都相信在这柄刀下所带来的,只有死亡。

这柄刀没有亮丽的刀鞘,也没有惹眼的装饰。刀鞘是用两片千年竹片夹成的,刀柄更是用简单的木头做成。

整把刀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小孩的玩具,但是每个人一定都明白,这是一把很不好玩的玩具。

——这把刀取万物生命,一定是在瞬间,鬼呢?

这把刀是否也能取鬼的魂魄于瞬间?

凝视着马空群,脚步笨拙地一步一步走过去,傅红雪握刀的左手,青筋若隐若现。

众人的呼吸声,随着傅红雪的脚步而越来越混浊,忽然间,每个人都吐了口长长的气,脸色也松懈了下来,因为这时傅红雪的脚步已停下来。

并不是他已走到马空群面前,而是在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把刀。

一把奇形而略带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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