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祁诧异的望著她。打一开始她为红儿“仗义执言”时,就看出她是一个有义气的姑娘,但她的举动仍叫他讶异不止,难以相信她竟会豪不吝惜的将练武之人最重视的真气灌输给他!
感觉到那股源源不决的真气,他配合自身体内的真气运行,不多时便觉通体舒畅,胸口郁结多年之气缓和许多。
“为什么这么做?”见她露出一抹微笑后收手,他讶异的问。
“只是送了些许真气贯通你身体的几大穴位。”感觉到他体内似乎有另一股丰沛的内力护身,原来他并不是全然不懂武功的病书生。“你身子骨较弱,除了自身的真气之外,承受不起外来过多的真气,所以我只输送了一点点而已。”看他青白的脸色恢复些许红润,齐晓蝶不禁宽了心。
“多谢。”他心底仍为她的举动感到惊讶。
“往后我可以每天为你运功,虽然这对你的病没有疗效,但至少会让你舒服一些。”
“多谢齐姑娘,不过不劳费心了,这病身,不值姑娘浪费真气。”如此盛情,他无力承担,也无法偿还。
“对了,我还不知道那仓库位于何处?”她微微一笑,不在意的转移话题。
望著她好一会儿,殷祁才缓缓开口,“就在码头旁。”
码头旁?!齐晓蝶脸色一阵白,那不就可以看见很多……船?!
“齐姑娘怎么了?”他讶异的扬眉。她怎么突然脸色发白?难不成是因为方才耗费过多的真气?
“没……没事,怎么会有事呢?我很好,好得不得了!”她说得好逞强。
“是吗?”殷祁淡漠的轻应,不想太过关心,所以只能选择置之不理。“没事就好,仓库的事,往后就仰赖齐姑娘了。”
“呵呵……当然,没问题。”如果她还没晕死的话。
第四章
殷祁在仓库里临时搭了一间房,其舒适的程度,已经足够让齐晓蝶张口结舌。
江湖儿女,以天为盖,以地为席是家常便饭,他根本毋需为她多费心思。她是来这儿当守卫的,可不是来这儿当大小姐的,那个殷祁到底有没有搞懂啊?
嘴角扬起一抹笑,她像只猫咪般的用脸颊柔了柔软软的丝被。话说回来,窝在柔软的被窝里,比起睡在硬地板上,是舒服太多了。
“喀咚!喀咚!”两声轻微异响窜入耳里,她微蹙眉头。很好,守了六夜,她都快以为是殷祁太过草木皆兵了,现下终于让她等到了吧!
敏捷的一跃而起,顺手抄起放置在身旁的银剑,齐晓蝶无声无息的闪身出房。
外头席地而眠的几名守卫睡得正安稳,知道他们是要轮下半夜的守卫,所以她没有惊动他们,直接探向东边入口,四名守卫没有懈怠,两名站岗,两名巡逻。
再绕到西边入口,只见站岗的两名守卫正严阵以待,却不见两名巡逻守卫。
“林安、许界,怎么回事?”齐晓蝶轻声问。若说这六天来她混出什么名堂,就是把几十名轮班守卫的名字全记了起来。
两名守卫似乎吓了一跳,一看见是她,立即低声道:“齐姑娘,明朗和记平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回来了,而且我们好像听到什么怪声音!”
“嗯,我也听到了。”齐晓蝶侧耳倾听,空气中还有些微不寻常的波动。
林安和许界讶异的互望一眼,那声音那么小,连他们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她竟然在那么远的地方便听到了?
“你们在这儿守著,我去探探。”她轻声的叮咛。“有什么动静的话,不要逞强,大声喊我,知道吗?”
“是,齐姑娘。”
齐晓蝶拔身而起,飞上屋顶。惟一庆幸的是,仓库距离码头其实有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加上夜晚光线的不足,让她见不著停泊在港口随著朝波晃荡的船只,真是万幸。
小心翼翼的循著那有别于夜的波动,她来到西侧转角处,一眼便看见倒在地上的吴明朗和陈记平。
没有下去看他们是否还活著,只因为她感觉到那暗处正伺机而动的杀气,虽不强烈,却正在酝酿中。
她随手拿下插在发上惟一的装饰——一支银钗。既然蛇不出洞,她就主动将他赶出来!
气运而行,手上的银钗倏地朝右前方一棵大树顶端的茂密处疾射而出,银钗映著月光像道银芒掠过,下一瞬间,一声闷哼响起,杀气骤失,枝哑间一阵晃动,继而闪出一道黑影,捂住受伤的手臂,朝外疾掠而去。藉著月光的反射,依稀可以看见那人左臂上那支银钗的光芒。
“哪里逃!”齐晓蝶轻暍一声,纵身追了上去。
她行有余力的观察著前头疾纵的黑影,分析起他的武功高低。
轻功不错,不过看样子警觉性并不高,否则不会轻易的中了她的银钗,至于功夫,尚未交手,不敢论断。
只可惜,他的轻功虽然不错,但是显然的,还是略逊她一筹。
追逐了将近半个时辰,齐晓蝶终于在一个纵身飞跃后,挡在那黑影前头。
“阁下既然已经来了,怎不进屋让本姑娘奉上一杯热茶再走?”齐晓蝶清丽无尘的面貌映著月光,让人颇有月中仙子之感,只可惜她嘴角那抹恶意的笑容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哼!没想到堂堂水上霸主竟然是个躲在女人裙后的孬种!”蒙面男人不屑的哼道。
“是吗?比起你这个见著女人就逃的呢?”齐晓蝶反讽,心下微微一楞。这男人的口音,好奇怪?!
“你!”男人气结,看了一眼受伤的左臂,牙一咬,出其不意的拔剑袭击。“找死!”
齐晓蝶早料到他的举动,嗤笑一声,“是谁找死尚不知道呢!”
她轻松的向后飞跃,躲过他的剑招,反手拔出银剑,一招翔凤取月,飕飕剑气、银光闪闪,幻化出千道银芒,银剑一旋,直取命门,银芒渐敛后,只剩下动弹不得的黑衣人,让她的剑尖抵住咽喉,不敢妄动一分。
这种身手敢出来混,不知道该说他胆大,还是不知死活?
她凤凰十二式只用了第一式就摆平的人,有史以来,就只有堡里那些正在学武的孩子,平均年龄约八、九岁。
一个箭步近身,齐晓蝶点住了他的穴道,提著他飞身回到仓库。令她意外的,殷祁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没事吧?”殷祁上下审视著她,一得到通知,他便飞快的赶了过来。
他不懂,明明让她当护卫是正确的决定,为什么当他得知她前去会敌时,竟然后悔了?尤其当吴明朗和陈记平醒过来之后,竟然一问三不知,根本没看见偷袭自己的人,让他更加的担忧,如果那人的武功高于她呢?
“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吗?”她偏头望著他的脸色。这几日他们虽然常常见面,但是因为身旁都跟著一大堆人,她自然无法输送真气予他,现下他又匆匆赶至,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摇头一叹,没有告知,她便再次执起他的腕脉,灌输真气入他体内,已经管不了身旁其他人讶异惊愕的表情了。
“齐姑娘……”
“别妄动,你不想害我真气岔了位,毁了一身功力吧?”齐晓蝶出言,继续为他运功。
闻言,殷祁只得静静的由她去,只是微蹙的眉头与冷凝的嘴角,显示出他抑郁的心情。
约莫一盏茶时间,齐晓蝶才收手,不多废言,比了比被她逮回来的人。
“人我帮你抓回来了,你是要亲自审问,还是要送官?”
殷祁又望著她好一会儿,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放弃,将视线移向蒙面男人。
上前将他的蒙面巾扯下,一张有别于中原人的脸蛋让在场所有人抽了口气。
“啧!原来是藩外民族,难怪我觉得你的口音有点奇怪。”齐晓蝶审视著男人的金发碧眼、高鼻子大眼睛。长得很不赖嘛,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殷氏与阁下可有过节?”殷祁面无表情的问他。
男人轻哼,不发一语。
“看来是没有。那么阁下便是受雇于人,或是受人指使喽!”
依然是一声不屑的轻哼,男人大有宁死不从的味道。
殷祁一声冷笑,对于男人的三缄其口并不是很在意。
“其实你不开口我也知道,崆灵帮帮主的千金日前公开比武招亲,据闻,是一名来自海外的人士夺魁,似乎叫做……德惟尔吧!”看男人的表情,显然他说的字字不差。“据我所知,夺魁之后,崆灵帮帮主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毁了殷氏船运这笔生意。”星彤早已将所有的事情调查清楚,抓到证据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他这身手能在比武招亲上夺魁?”齐晓蝶不是瞧不起他,而是事实。“那参加比武的人如果不是全都是三脚猫,就是这‘魁’无人想夺。”
“胡说!我凭的是本事!”德惟尔不满的叱道。
“不,她并没有胡说,那比武招亲不过是个幌子,因为崆灵帮找不到想和殷氏船运做对的人,所以才以女儿为饵。听说帮主千金拥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也难怪你会如此。只可惜美貌尚不足以吸引其他深知殷氏作风的人为其效命,只有你这外来之士,才敢踏上江南!”殷祁的声音渐冷,眼神一变,也变得异常的冷酷,嘴角的笑容未减,但是却突然多了一股仿佛幽冥无常般的味道。
在场的人,包括齐晓蝶在内,不约而同有了一个想法:他,准备开始索命了。
德惟尔心微微一抖,可仍倔强的哼了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不会杀你,连动也不会动你,自然会有人来解决你。”殷祁露出一抹阴寒的笑。
“什么意思?”德惟尔不懂,不过开口的是齐晓蝶,因为她也不懂。
“这么说好了,我会以你的名义向崆灵帮放出你已经成功达成任务的消息,然后你等著,十日之内,一定会有人来取你的性命。”
齐晓蝶看了突然脸色不对的德惟尔。他听懂了?
“为什么?”她还是不懂哪!
“因为崆灵帮帮主已经决定,不成功就算了,若侥幸成功,也会派人来杀之灭口,他不可能将女儿嫁予一个化外民族。”他那个女儿可还有很大的用处。
“我还是不懂,为何崆灵帮要做这种事?纵使三倍的赔偿金额很吸引人,但是风险大,成功的机率却很小,他有什么非得这么做的理由吗?”她是真的搞不清楚这些人的脑筋是怎么转的。
殷祁微笑,显然对她不算笨的脑袋有点赞赏。
“这也是我要调查清楚的地方,若猜测无误,就很有可能与‘他’有关了。”
“他?”
“半年前以庞大财力投入成立,打算分食江南船运这块大饼的卢记航运。”
卢记航运东家卢锦逸,夹带著妻子娘家提供的庞大财力来到江南,看好江南航运的大好“钱”途,又只有殷氏一枝独秀,于是在半年前成立卢记航运,心里打的主意是就算无法与殷氏双分天下,至少也要抢下三分之一,光是这样就可以为他带进多少利润了!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殷祁掐指一算。江南航运在他有心的运作下,半笔生意也进不了卢记,所以半年来的亏损,已经让卢锦逸吃不消了。
“因此你认为卢记航运和崆灵帮勾结,如果事情成功,不仅得到一笔天文数宇的赔偿金进帐,还能打击殷氏的信用,只要殷氏失了信用,那么卢记航运就能起而代之?”齐晓蝶双手撑著下颊,颇为惊讶的望著他。
殷祁点头。没想到他才稍微提点,她便能融会贯通。
“可是,他们为何会勾结呢?”
“崆灵帮帮主的千金宋琳儿与卢记航运卢锦逸的儿子卢修悯早有婚约,两家算是儿女亲家,鱼帮水,水帮鱼,理所当然,尤其崆灵帮一直以来都仰赖著卢记的财力支援,若卢锦逸开口,在有利可图之下,他断不可能拒绝的。”
“我有一个疑问。”齐晓蝶举手发问。“像你生意做这么大,树大难免招风,可为什么没有请任何武师或打手,好预防像这次这种事件发生呢?”就她看来,那些人都只有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防防一般人还可以,一遇到稍有武功底子的人,就不行了。
“因为殷氏毋需使用暴力便能让人丧胆。”很多报复,比起暴力相向更让人畏惧。在殷氏可说武功高强的,就只有殷独和殷显以及星彤了,而他们都在他身边。
“是吗?看来有些人的胆子还完好无缺,你还需要多努力点。”轻嘲一声,说明齐晓蝶颇不以为然。
她说了“暴力”吗?哼!他若高尚,此次何需仰赖她的“暴力”?
殷祁扬眉,随即轻声一笑。“我似乎说错话了?”
齐晓蝶闻言微赧。每个人的观念不同,生活环境也不同,价值观就有差异,她实在毋需为他无心的话反应过度。
“算了,也不算说错,这事儿就甭提了。”她挥挥手,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