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抽了口凉气,怔怔的瞪着他,“骗、骗人!”
众人的反应先是一愣,随即欢呼起来:“好!太好了!”
好?才怪!李云婧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她凤冠霞帔的嫁给一个缺牙、秃头、又肥又丑的老男人的画面!
老天爷,她到底在走什么狗屎运啊?
有钱好办事!旭烈汗是买下了季家赔坊对面的绸布庄,再扔大把银子招来装潢师傅、木工、做匾额的,将里里外外弄了番新气象。
不到五天,黄橙橙烫金的傲世赌坊匾额高高挂起,庆祝开业的鞭炮声响彻云霄,久久不散,舞龙舞狮的阵仗热闹滚滚,赌坊前人山人海,相较之下,季家晴坊更显得凄凉,空荡荡的,连掷骰子的声音都没有。
旭照汗玩上了瘾,却苦了季云婧,她的赌坊是老字号,旭烈汗的新赌坊则豪华无比,而且他还开幕大放送,“连续三天免钱,算捧入场,输的人甭付钱,赢的人可以将钱带走。”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排队等候进到傲世赌坊玩一把的人,都不知绕了几条街远了。而季云婧的赌坊却连个鬼影儿也没有。当然,这种好事谁不要呢,连她也想去捞一票,反正稳赚不赔嘛。
但,那好丢脸!
站在二楼厢房外平台的她倚栏站立,凝视街道上那喧闹拥挤的人潮,心落到谷底,季家赔坊当真要倒了吗?
“云婧,云婧?”楼下传来明叔的叫唤声,她叹息一声,振作起精神,步出厢房,下了楼看站在后院里的明叔问道:“有事?”
他牵强一笑,“旭烈汗公子来访。”
季云婧仰头翻了翻白眼,“他来示威的?”
“季姑娘此言差矣!”不知何时,旭烈汗已经越过赌坊后门,径自入了后院。
明权看看两人,识相的往赌坊里走去,该有一番唇枪舌剑吧?他想。
“几日不见,姑娘好像消瘦了些。”他一脸不舍,但眸中漾满笑意。
她冷眼睨他,“有什么事请你直说,姑娘我没兴致用你闲扯。”
他点点头,“想邀请季姑娘到我的赌坊去走走逛逛,指教指教一番。”
“免了,我没兴趣。”她转身就要走,但他一个箭步拦阻她的去路,“姑娘这样小家子气,显得没有风度了些。”
“风度?”她难以置信的瞪着神采飘逸的他,“是谁没风度?你是外来的蛮子吧,赢了一堆钱就该屁股拍拍回你的蛮国去,做啥跟我作对到底,开了间赌坊硬要将我整垮,这就叫你的风度吗?”
他喷喷的摇摇头,“姑娘说话挺粗鲁的。”
“我在赌坊里长大的再难听的话我都会说,你再不滚……”
“我走,只是在下还是想这么说,虽然同行相斥,但我希望能创造双赢局面……”
“是你赢我输吧?”她怒不可遏的打断他的话,我到底哪里惹到了你,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他皱眉,姑娘这话愈说愈严重了。
“就有那么严重!”她气得眼眶都红了,眸中闪现泪光,“我真是恨死你了,旭烈汗!‘”
在泪水跌落眼眶前,她霍地转身,奔回二楼厢房去。
旭烈汗抬头,看着她冲上楼梯的婀娜身影,浓眉一皱,他玩过火了吗?美人儿好像哭了呢!
“刘公子,你等一等,我家小姐有客人。”
闻言,旭烈汗回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油头粉面、一身缀金蓝衫的公子哥儿,而在他后头的明权则拼命的拦阻他……
“烦死了,你们两个还在干吗?!”刘俊安气呼呼的回头吆喝了一声,跟在最后头的两名呆愣随从这才赶忙拉住明叔。
来到后院的刘俊安突地皱眉,瞪着眼前这名身着丝绸白衫、仪表脱俗的俊美男子,“你就是旭烈汗?”
他勾起嘴角一笑,“在下正是,但不知道这位……刘公子吧?强行进入这儿做什么?”
“哼!”他不屑的撇撇嘴角,“你是哪根葱?凭什么问本少爷?”
好狂妄的口气,旭烈汗倒也不动气,仍是一脸笑意“你想试试看当‘倒栽青葱’的滋味如何吗?”
“啥?”刘俊安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冷不防的,旭烈汗一把就揪住他的手臂,一提气便将他在花圃旁的荷花池给扔了进去。“噗通”一声,刘俊安整个人头下脚上的栽到荷花池里,两名随从大骇,连忙奔上前又拉又扯的将他拖了上来。
只见他满脸泥泞,浑身湿淋淋的还有残荷叶片在头上、肩上、衣服上,看来好不狼狈。
“杀……给我杀了他!”刘俊安咬牙切齿的怒指着旭烈汗。
两名随从连忙拔刀冲向他,乒乒乓乓打了起来,但怪了,怎么打就是动不了他一根寒毛旭烈汗的武功在开国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他们哪能来他何?
他气定神闲的施展武功,身影时东时西,顺便捉弄一下他们,两名随从的刀好几次都差点砍到对方,紧急收手回头再攻旭烈汗,仍是被巧妙避开季云婧在厢房内听到外头嘈杂的声音,拭去了颊上的泪水,走到厢房的平台栏杆边,往下瞧只见刘俊安在一旁破口大骂两个没用的随从,而他们显然已经没啥力气再教训旭烈汗了,相反的,旭烈汗举步从容优雅,脸上还带着笑意。
不经意抬头的刘俊安突地注意到传栏而立的她,连忙顺顺湿漉漉的发丝,抹去脸上的泥泞,拱手朝她道:“云婧姑娘。”
她抿唇不语,对这个流连妓院的富家子不曾有过好感,此时此刻,她的心情甚差,更不想勉强自己招呼他。
见她只是冷冷的瞅着自己,刘俊安撇撇嘴角,挺直了腰杆,“云婧姑娘,你的行情现在可不比从前,俊安愿意登门拜访已经是你的荣幸了,你倒还给我脸色看!”
人倒霉时喝水也会呛到吗?她已经够惨了,这个登徒子又上门来凑热闹,而且还一副施舍状?
“你到底想做什么?”这句话旭烈汗帮她问了,但也引来她的一记白限。
此时,他左右手各拎着一名随从的领口,顺手那么一扔。“噗通”、“噗通”两声,两人全进了地子里。
“旭烈汗公子,荷地里养的是鱼,不是垃圾,请你别动不动就将垃圾往那儿扔。”季云婧这一开口,骂的不是旭烈汗,而是刘俊安主仆。
刘俊安脸一沉,怒声道:“季云婧,你现在是只破鞋,赌坊又快倒了,一个月期限的赌局也只剩下二十天,等着你的是一个丑陋的新郎官,你若识相就该跟我告饶、请求,少爷我还肯找些人来你这赌坊捧场。
“你没那么好心的,你想要什么?”她不耐的打断他的话,但看也不看旭烈汗一眼。
他冷笑一声,“嫁给我当妾,总比嫁给长得像牛鬼蛇神的男人还好吧。”
“哈哈哈……”她笑了起来。
刘俊安眼睛一亮,她这笑,是否意谓着她应允了?
“你等一等,我回房想一下,马上给你答案,你等我,等我哦。”季云婧巧笑倩兮的抛给他一记媚眼,刘俊安的魂儿差点没飞了。
旭烈汗倒好奇,这个赌坊当家的何时成了倚门卖关的烟花女?
一会儿后,她再次从厢房里走到平台,手上还拿着一个装满水的大木桶,刘俊安还来不及细想,她就将那一大桶水往他身上泼了下去,“让你清醒清醒吧!
再次成了落汤鸡,刘俊安气得火冒三丈但又无计可施,气呼呼的甩袖而去,那两名同样狼狈不堪的随从也急忙跟上去。
“热闹看完了你还不走?你也想淋一桶吗?”季云婧冷若冰霜的瞪着旭烈汗。
他微微颔首,眸中全是笑意,“不麻烦姑娘了。”他回过身走了两步,突地又停下脚步,回头对着气得脸色泛青的她道:“呃,还是请姑娘有空到对面坐坐,但就不知有没有空位,那儿人好像挤了些。”
季云婧没有说话,只是气愤的将空了的大木桶扔向他,但人家接得轻松,手一扬,大木桶又被送上二楼,她还差点被打到。
“再见。”旭烈汗莞尔一笑,泰然自若的离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瞪着身旁那只大木桶,不要再见,不要再见了!
第三章
位居北方大漠的喀达亚尔汗国坐拥一大片宽阔草原,后有连绵山脉,前有蜿蜒河流,与中原间隔一沙漠,形成地理上的天然屏障,少有外人进人,也让汗国享有隐密的和平盛世。
年近六旬的摩克都育有两子,名为札窝台、旭烈汗,虽然尚未宣布继任储君,但宫中大臣及人民都很清楚备受恩宠的旭烈汗是绝对人选。
王公贵族里不少待字闺中的女子,一颗心也全在旭烈汗身上,他个性爽朗调皮,有他在宫中的日子,生活有趣得多。然而几个月前,他带了小明儿告别摩克都到中原去了,宫中顿时沉寂不少。
如今纵然天朗气清,草原一片好风光,也叫人提不起劲来策马驰骋。由于思郎心切,颜真依的女儿忽可兰在旭烈汗离开两个月后,也不告而别,往中原去了。
颜真依乃摩克都的左右手之一,位居右相,对爱女的孟浪行为也没辙,好在大漠儿女都有一身好功夫,他这个老爹尚能安心些。
“颜相,兰儿能将旭烈汗寻回吗?”
汗王寝宫内,摩克都病恹恹的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皇后德非忧心忡忡的守在床侧,站在她身后的大儿子札窝台则面无表情。“汗王,臣认为兰儿定能将小太子寻回,但请汗王保重自己的身体,莫烦莫忧啊。”虽然这么说,颜真依的眸中亦现忧心。
方面大耳的摩克都两鬓飞白,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跟几个月前的精神抖擞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因此,他忧心着小太子尚未回国,汗王就驾崩,那该如何是好?
而摩克都忧心的何尝不是此事?札窝台虽然也是自已的儿子,但他个性沉敛寡言又善嫉,不似旭烈汗热憎、爽朗、聪明心胸宽大,根本不是主事的料。何况,旭烈汗受全民爱戴,与人民亲近,反观札窝台整个人阴沉沉的,又爱摆架子,人民对他的评价甚低。
“我一定会熬到旭烈汗回来的。”摩克都说完这句话,就疲惫的闭上眼睡着了。
德非看夫君如此,忍不住眼圈一红,泛起泪光。札窝台眸中则一闪而过一道冷光,那似乎是带着得逞的眸光。
几个人步出汗王寝宫,雍容华贵的德非忍不住又问童御医,“汗王的情形还是没好转吗?仍查不出们因?”
童御医低下头,以眼角去光扫了札窝台一眼。见他目露凶光,心一颤,急忙回答,“臣启皇后,汗王、汗王仍旧气虚体弱,这病因,臣以为可能是上次庆典汗王不小心受了风寒,病根没断所造成。”
“那该如何?”
“只能先以药膳……”
“行了,行了,每次都以药膳调息,但也不见汗王病况好转!”忧心忡忡的德非心一急,忍不住发怒打断他的话。
满头华发的童御医抱手一揖,神情黯然,“臣无能,请皇后另觅良医。”
“哪儿找呢?全国的大夫全找了来,药帖子不都经过你的手,让你亲自去煎药了?可哪一帖药让汗王好一些?!”忧心如焚的德非急得哭了,哽咽一声,便返回宫里去。
颜真依摇头叹息,若小太子在此多好,他定能逗得汗王大笑,这一笑也许郁气尽散,身子也好了。
“右相,兰儿可有传家书回来,说她人在何处?”
见札窝台睨了他一眼,他连忙将思绪抛开,拱手道:“臣启大太子,兰儿传回家书,说她现今人在中原洛阳境内,小太子曾在那儿歇脚过,所以她有信心在半个月内找到他。”
半个月?从中原回到这儿最快也要一个月,看来他还有时间慢慢折磨老头子。札窝台沉声说:“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是。”颜真依低头转身离去。
他冷眼脱着一脸惨白的童御医,“我父皇你可得好生伺候着,若出了什么变化,我惟你是问?”
“是是是!”他点头如捣蒜,额上频冒冷汗,见札窝台凝着一张脸甩袖离去,连忙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他全身瘫软了。
国家不幸啊!大太子为夺皇位竟毒害自己的父皇,丧尽天良,而他这个老御医为了被大太子监禁的妻女的安危,只好成了帮凶!天要灭喀达亚尔汗国了吗?让这种弑父的冷血之人掌权,百姓哪有幸福可言?
朗朗晴空下,他忍不住老泪纵横。
波光闪闪的湖面,倒映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很难想象,刚刚才下过了一场雨,只是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站在湖畔亭台里的季云婧真希望旭烈汗也能像这场雨一样,快快的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吧!
她做了个深呼吸,雨后清新的空气令她身心一阵舒爽,但那只是一下子,脑海一浮现旭烈汗那张俊俏的脸孔,她又闷了!
轻叹一声,她步出亭台,走入湿漉漉的泥地,无趣的踢着小石子,来到湖边,看着小石子